小瓶死了,而後就那樣被一個草席子一卷,丟進了亂葬崗之中,她的婆家,她的丈夫,孩子,無一人出現。
宋嘉宜尋過去之時,隻看到了那個看起來老實憨厚的男人正抱怨著,抱怨著小瓶的不識好歹,抱怨著小瓶連累了她們一大家子。
她麻木地轉過身,不願再聽那些汙言穢語。
大概是她太傻了,怎麽會想不到呢。
那人娶了小瓶,無非就是衝著她這個端王王妃來的。
小瓶死後,她如同幽魂般在宋府徘徊了七日,知道最後一日。
小房中。
一個婆子正吃著花生,吧唧著嘴巴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
“哎喲,那瘋丫頭,可傻了,聽到那位死了的消息,非要跑去端王府鬧,誰知道,被二小姐打了一頓後丟了出去……”
“那她的舌頭怎麽回事啊?”
年輕的婢子好奇的問道。
隻見她婆子嗤笑了一聲後,擺了擺頭說道。
“嗨,那是她丈夫割的,聽說是直接和他幾個兄弟,摁著那瘋丫頭,就直接把她舌頭給割了下去,丟去喂狗了。”
聽到這,婢子倒吸了一口涼氣,而後道。
“這也太狠心了吧……”
“你以為呢,男人為了自己,什麽醃臢事做不出來。要不說六姑娘看人的眼光不行,自己一輩子搭進去就算了,還搭上了自家丫頭的。”
聽到這,宋嘉宜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悔意卻如潮水般將她淹沒。
若不是她,小瓶何至於此呢……
在這個世界裏,無人能看到她的存在,她仿佛一個孤魂野鬼,在這個宋府飄**著。
就在婆子們談天說地之時,一道鍾聲,又響了起來。
宋嘉宜猛的站了起來,一個晃神,腳下,便已經是漢白玉的石階之上。
還未從小瓶離去的情緒中緩過來的宋嘉宜,一抬頭,便看到了蕭永暉被禁軍無情的摁在殿前的狼狽模樣。
他似乎恨極了,兩眼死死的盯著龍椅,咬牙切齒的質問著。
“父皇!為什麽,為什麽是他!憑什麽!蕭珩!定是你殺了父皇!你弑父……唔唔唔!”
一道身影緩緩走上了大殿,隻見他消瘦的肩頭披著大氅,狹長的眸中是寒雪紛飛的冷意。
“看來,端王殿下還沒醒酒啊,來,將那位宋側妃請出來。”
宋嘉宜定睛一看,殿上之人竟是……
越子歌。
她心下了然,隻怕越子歌便是替蕭珩掌管手下情報之人。
他醫術了得,手段狠辣,便是名聞天下的九章先生在他手中,都不能討得半分好。
在越子歌的一聲令下,人群中的宋佳凝很快便被抓了出來,在眾多宗室貴女的大驚失色中,她狼狽的被抓到了蕭永暉的身邊。
看著禁軍手中的刀劍,宋佳凝又驚又懼,害怕的渾身哆嗦著。
蕭永暉被捂住了口舌,卻也沒想到他們敢如此大膽。
宋佳凝害怕的厲害,竟當眾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求起了饒。
越子歌卻不屑的冷笑著,蕭永暉便是為了這樣一個女人,鬧出了謀奪臣妻的醜聞。
宋嘉宜在一旁冷眼旁觀著,卻任何不得感歎,宋佳凝也確實是厲害。
這些年的時間,她竟真用自己的溫柔鄉,柔化了蕭永暉那顆狼心狗肺。
大抵是覺得皇位板上釘釘了,蕭永暉竟在宋佳凝丈夫去世後,真給了宋佳凝一個側室的名分。
其中,宋佳凝的丈夫,永泰伯爵府的公子如何去世的,她不得而知,但想必,也少不了蕭永暉的搞鬼。
看著向來高高在上的男人就那樣像一隻死狗一樣被摁在地上的時候,她心中的情緒舒緩了許多。
剛剛聽到繼位詔書的皇室宗親,在看到遺詔上的字跡之時,終究是死了心。
而原本得意的坐在高台之上的沈貴妃已經將台上的東西翻了個徹底,看著兒子被摁倒,她終於坐不住了,隻見她跌跌撞撞的衝下來,不顧形象的謾罵著,就在她即將從一位老王爺手上搶過聖旨之時。
千鈞一發之際!
一柄長劍朝她指了過來,隻見劍尖穿過她的衣袖,將她整個人都釘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
沈貴妃崩潰的尖叫著,越子歌的臉上卻揚起了一抹笑容。
宋嘉宜亦有所感的回過頭,隻看到了身穿盔甲的男人正走入大殿之中。
她的枕邊人,蕭珩。
這一世,卻與她互不相識。
宋嘉宜怔怔然的站在原地,心知,今日便是蕭珩奪嫡之日。
蕭珩眼神掃了過來,似乎與她對上了眼神,卻又漠然的交錯開來。
宋嘉宜渾身一顫,看著他毫無波瀾的目光,又泄氣的慫下了肩膀。
他麵色很冷,清冷的眉眼間裹挾著肅殺之意。
沒有半分勝利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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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後,蕭珩的皇位雖有爭議,但他手持重兵,也憑借著狠辣的手段,將一切不平的聲音清理了個幹淨。
宋嘉宜從未見過蕭珩這般模樣。
她看著蕭珩批示公文的樣子,恍惚又看到了他溫柔下去的眉眼。
如今的汴京,在蕭珩的稱帝下,已經覆上了一層陰霾。
他繼位的第一日,竟是將先太子逝世之事翻了出來。
沈家與沈貴妃合謀謀害先太子之事,震驚朝野。
沈家滿門抄斬,株連九族,沈貴妃自薨於長春宮中,蕭永暉被終身幽禁,不得出端王府。
繼位之後,蕭珩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麽笑容。
宋嘉宜一如往日一般,依賴的跟在了蕭珩的身後,看著蕭永暉與沈家的下場,她心中暢快不已。
看著宋家因借蕭永暉之勢中飽私囊,流放三千裏之後,她拍手叫好。
看著蕭珩夜夜批折子到深夜,宋嘉宜心疼的皺起了眉頭,步步緊跟著。
哪怕是蕭珩休憩之時,她都忍不住乖乖的往他的懷裏湊,雖然隻會是撲了一場空。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終於,要到了蕭珩登基的前一夜。
看著蕭珩正定定的看著那龍袍出神之時,宋嘉宜站在一旁,似乎感同身受的能夠理解到,蕭珩的孤獨。
他並不快樂。
自入京以來,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