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斬殺
“姑姑。”有小內侍站在鳳梧宮門口見端姑姑,“聖上醒了,要召見皇後娘娘!”
端姑姑心頭一跳,問道:“聖上醒了,可知道為何事召見娘娘?”
“奴婢不知。”小內侍搖搖頭,“奴婢是奉錢公公之命來傳旨的,還請娘娘速速過去,轎攆已經在殿外候著了。”
端姑姑凝眉打量了一眼垂著頭畢恭畢敬的小內侍,在夜幕深深中,小內侍一個人提著燈籠,身後跟著抬著轎攆的內侍,倒與這暗沉沉的夜色溶在了一起,她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這就回稟娘娘。”話落轉身進了鳳梧宮,皇後已經穿好衣裳坐在偏殿裏,見端姑姑進來她問道,“什麽人?”
端姑姑將小內侍的話說了一遍,又道:“……娘娘,這去還是不去?”
現在的情況是,不知道聖上是醒了還是沒醒!
“賴恩一向隻聽命於聖上。”皇後看著端姑姑,“而錦衣衛和禁衛軍也隻有賴恩能調動!”錢寧這個人太過狡猾,東廠的人她不相信。
但是賴恩這個人一向正直,當年嚴安叱吒風雲時他不曾投靠,近來宋弈和南直隸得勢也不見他走的多近,賴恩一直忠於的就隻有聖上!
除了聖上沒有人能調動賴恩的吧?!
“走!”皇後起身吩咐端姑姑,“將大蘇留在家裏,一旦有機會就立刻出宮通知六爺。”
端姑姑應是。
皇後整理了衣袍又添了兩支發簪,便扶著端姑姑的手由女官和內侍簇擁著出了鳳梧宮,在宮外上了轎攆徑直去了西苑!
萬壽宮外守著內侍和錦衣衛,錢寧甩著佛塵迎了過來扶著皇後下來,皇後看著他問道:“聖上醒了?”
“醒了!”錢寧笑著道,“精神好的很呢。”
皇後挑眉打量著錢寧,問了句意味不明的話:“你……見到了?”
“這……”錢寧一愣,隨即笑著道,“聖上醒來後奴婢一直未得閑,忙東忙西的還沒機會進內室覲見,不過張真人和蔡五爺在內室中伺候,奴婢聽到了聖上的說話聲!”
“哦?”皇後下了轎攆站在錢寧麵前,目光四處一轉,淡淡的問道,“他們在裏頭伺候,那張瀾呢,本宮怎麽沒有瞧見他。”
錢寧目光一變,垂了頭道:“奴婢忙著,張公公肯定也不得閑,這會兒估摸著還沒空下來吧。”
什麽事能比聖上重要,皇後看著錢寧,錢寧這會兒的目光便有些躲閃,皇後點點頭道:“那你陪著本宮一起去見聖上吧!”
“是!”錢寧扶著皇後進了萬壽宮,皇後徑直要去後殿,忽然,蔡彰笑眯眯的走了出來,和皇後道,“娘娘,聖上請您在屏風後麵說話!”話落,指了指內殿門口的屏風。
皇後目光一厲隨即隱了下去,看著蔡彰道:“蔡五爺一直在這裏伺候?可真是辛苦你了,聖上可還好?”
“很好,隻是性情有些不穩,還不想見到人,所以……隻能委屈娘娘在屏風後麵略坐坐,陪聖上說說話。”蔡彰說著,朝屏風後麵做了請的手勢。
皇後朝錢寧看去,就發現錢寧也是驚訝了一下,隨即垂了頭。
“既是聖上吩咐的,本宮沒有不從。”便大步過去,在屏風後的椅子上坐下來,隔著屏風皇後能看到昏暗的內殿中點的一盞如豆的宮燈,龍**鋪著的明黃錦被,被子裏靠坐著一個人,還有個身形似張茂省的男子伺立在床位。
除此之外,並沒有別人!
“聖上!”皇後出聲道,“您醒來了,可喚了太醫問診,還有沒有覺得哪裏不適?”她話落,便屏氣等待著聖上說話,不但是她,便是錢寧也豎著耳朵聽著!
裏頭傳來一聲低低的咳嗽聲,忽然便有人開了口,道:“朕很好!”又道,“皇後不必擔心!”
皇後聽著一怔,回頭去看端姑姑,端姑姑臉色也是微微一變……
因為這聲音,真的是聖上的聲音。
皇後還聽到站在她身後的錢寧,幾不可聞的鬆了一口氣,顯然他的心也一直吊在嗓子眼的。
“你們都退了吧。”聖上地沉沉的吩咐著,隨即錢寧和端姑姑應是,唯有張茂省一人立在裏頭未動,過了一刻待人悉數走了,聖上便對皇後又道,“朕喚你來,是打算告訴你,朕欲立承旻為太子!”
“聖上!”皇後騰的一下站起來,道,“承旻他怎麽能做太子呢。”趙成旻並不聰明,六七歲了還一個字不認得,便是連話都說不清。
聖上冷哼一聲道:“如何立不得,他們都是朕的兒子,你說,朕如何立不得!”又壓了怒,道,“你不用激動,他們是朕的兒子,也是你的兒子,將來不管誰坐這個位子,你都是皇太後,於你而言有何區別!”
怎麽會沒有區別,至少,這天下需要一位明君啊,皇後看著聖上,欲言又止顯得很激動,聖上又道:“這事,朕決定了,你不要多言。”
“聖上……”皇後緊緊揪著手裏的帕子,心頭飛快的轉著,越想越覺得這件事很蹊蹺,她心裏轉了幾遍,聖上已接著道,“這件事你暫不要對外說,南直隸那幫人你是知道的,恨不得朕立刻禪位,朕不會由著他們將朕當傀儡。”
皇後走了一步,迫不及待的想要衝過屏風去看看對麵的人:“聖上立儲是國之大事,您切不可衝動行事啊。”
“朕不是在和你商量!”聖上哼了一聲,道,“容不得你多言多舌!”
皇後一怔往後退了一步,餘光就撇過一直站在不遠處的蔡彰,她心頭突的一跳,道:“聖上,不管怎麽說你我都是幾十年的夫妻,您就聽臣妾一句勸吧……當年你未曾搬入西苑時,所有的事情都是和臣妾商量的,為何如今……”她拿著帕子忽然就嚶嚶的哭了起來。
“閉嘴!”聖上喝道,“那是當年,你不要和朕提當年的事。”
皇後的哭聲一頓聽了一刻又再次哭了起來。
“娘娘。”蔡彰走了過來,無奈的道,“聖上要這麽做肯定有他的理由,娘娘何必惹的聖上不高興呢。”
皇後猛然抬起頭來,眯著眼睛看著蔡彰,蔡彰始終微笑著,道:“聖上也說了,不管誰做太子,您的地位,鄭氏的利益都不會受到影響,您又何必管他人死活呢。”話落,做出請的手勢,“聖上既然沒有別的吩咐了,那娘娘就在這裏坐著歇歇吧。”
“你算個什麽東西。”皇後冷眼看著蔡彰,“張瀾呢,賴恩呢,把他們給本宮找來,本宮要見他們。”
蔡彰始終掛著笑容,好脾氣的道:“賴大人受命去辦事了,至於張公公,微臣還真是沒有瞧見他!”
皇後手指冰冷又朝屏風裏頭看了一眼,繼而走了出來,蔡彰指了指擺著茶盅的主位:“娘娘歇歇吧。”又道,“娘娘消消氣,您就是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孜勤,為壽山伯府那數百口的人想想啊。”
他在威脅她,皇後冷笑著看著蔡彰,道:“你什麽意思,把話說清楚!”
“微臣不敢有意思,微臣也都是聽從聖上的安排。”蔡彰扶了扶椅子,聽到內殿裏傳了一聲,他道,“聖上喚我,那我就告退了。”便轉身去了內殿。
皇後靜靜的坐在椅子上,端姑姑走了過來,低聲道:“娘娘……”
“噓!”皇後飛快的和她搖了搖頭,看了眼內殿,問道,“錢寧呢?”
端姑姑指了指門外,皇後頷首便站了起來,大步出了萬壽宮,果然就看到錢寧守在門口,見到皇後出來錢寧忙過去行禮,皇後低聲道:“你堂堂東廠總督,已淪為小黃門了?”
錢寧一怔,道:“是聖上的萬壽宮,便就是讓奴婢掃地,奴婢也絕無怨言。”
“嗬!你還知道忠心。”皇後看著錢寧,忽然低聲飛快的說了一句什麽,錢寧一怔抬頭愕然看著皇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皇後便拂袖道,“你自己想好了!”話落,轉身而去。
錢寧怔在門口,久久未動。
蔡彰走了出來,站在門口看了看天,問錢寧:“錢公公,現在什麽時辰了?”
“醜時三刻!”錢寧看了眼蔡彰,微笑道,“一夜未眠,雜家有些困倦了,這裏就勞蔡五爺照料一下,雜家去後麵打個盹兒。”話落,打了個哈欠,蔡彰就笑眯眯的將他拉住,“公公要是困頓了,就喝杯濃茶提提神,說起來,我也困倦的不得了,若不然,咱們一起去喝杯茶說說話?”
錢寧一愣,隨即笑著道:“那也成,雜家就再熬一熬!”話落,和蔡彰兩人笑嗬嗬的去了隔壁的茶水間裏,蔡彰道,“聖上還要請各位大人進萬壽宮議事,稍後空還有事要勞煩錢公公。”
天色漸漸放明,西苑裏重新恢複了平靜,被嚴禁的門也重新打開,單超和戴文奎結伴進了西苑,單超走了幾步奇怪的看著守門的小黃門以及來回走動的內侍,道:“怎麽瞧著,都是麵生的。”
“還真是。”戴文奎道,“我瞧著那個小內侍似乎是在東廠當差的,怎麽又調到西苑裏來跑腿了?”
單超疑惑的四處打量了一番,和戴文奎對視一眼,兩人接著往裏頭走,到了萬壽宮門口就看到了蔡彰和錢寧,蔡彰笑著道:“兩位大人今兒來的早!”話落,行了禮。
“蔡五爺也來的早啊。”單超負手淡淡看著蔡彰,又轉頭望著錢寧,問道,“錢公公,聖上今日如何了,我等可否進內殿一探?”昨天他們還進內殿看過。
錢寧做不了主,便朝蔡彰看了一眼,蔡彰接了話就道:“聖上早上就醒了,不過這會兒還睡著呢,二位閣老若是要拜見,不如在萬壽宮中略坐坐,等一刻吧。”又道,“皇後娘娘也在偏殿等著呢。”
單超覺得有些意外皇後竟然也在等,想了想他頷首道:“那老夫和戴閣老就在裏頭等一等,不礙事。”說著,兩人進去了正殿,主位上還放著一杯茶沒有來得及收走,單超指著茶問錢寧,“皇後娘娘剛走?”
“是,有些累了說去偏殿歇一會兒。”錢寧笑著讓人上茶,單超和戴文奎端了茶坐了下來。
過了一刻,各個衙門裏都收到了聖上醒來的消息,三品以上的官員皆受了口諭被召進西苑內,廖傑聞聲匆匆在路上截到了宋弈,他拉著他走到偏僻處,道:“聖上真的醒了,這個消息可靠不可靠?你可問過張公公了?”
“還不曾。”宋弈回道,“等去了也就知道了。”
廖傑覺得自己眼皮子直跳,不放心的看著宋弈,又見他沒有帶江淮和江泰,就道:“你怎麽一個人來的,江淮和江泰呢。”
“他們留在家裏了。”宋弈微笑道,“你若是無事也回家去,索性這兩天也沒有人敢管你。”
廖傑眉梢一挑,想了想故作輕鬆的道:“成,我將琪兒接了去井兒胡同去,也將姨妹一起喊了,大家在一起說說話,也熱鬧一些。”
“這主意好。”宋弈頷首,“家裏就交給你和休德還有季行了。”
廖傑一頓,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去吧!”話落,拍了拍宋弈的肩膀!
宋弈笑笑去了西苑,進門時正與郭衍以及趙江碰上,趙江笑著道:“聽說聖上已經醒了,也不知傳我們去為了什麽事。”
“能醒來就是好事。”郭衍鬆了口氣的樣子,道,“望以後一切順利!”
趙江哈哈笑著,道:“就依郭大人的吉言了,往後一切順利!”
三個人相視一笑,已經拐上了萬壽宮的小徑上,萬壽宮裏熱鬧非凡,滿朝三品以上的官員雖不多,可也有幾十人,擠擠攘攘的在萬壽宮裏,有的坐有的站有的靠在萬壽宮門外低聲交談,清晨的朝陽洋洋灑灑的落在每個人的臉上,鍍上了一層淡淡的薄金。
“郭大人,宋大人,趙大人。”有人走過來打招呼,宋弈幾個人行禮,郭衍又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鄭轅,笑著道,“鄭督都!”
鄭轅朝他們看了一眼,很疏離的點了點頭又轉身出了萬壽宮走了。
一行人進了萬壽宮,自然又是一通行禮打招呼,非常的熱鬧卻不嘈雜!
蔡彰站在屏風之內朝外頭看了一眼,和身後的內侍道:“人都到齊了?”
“是!一共三十三人皆已在此。”內侍應是,蔡彰點頭,道,“去告訴賴恩,將西苑的大門關緊了,任何人沒有手令一律不得進出。”
內侍應是而去。
蔡彰從裏頭走了出來,萬壽宮中說話聲頓時停了下來,蔡彰和眾人抱了抱拳,道:“各位大人請坐!”
有內侍和抬了十幾把椅子過來按排放了,官員們各自找到合適的位置坐了下來。
“聖上可醒了。”楊維思不滿的看著蔡彰,別人也就罷了,蔡彰竟然連他也不通融,這都叫什麽事,“老夫有事稟奏,要求見聖上。”他說著站起來。
蔡彰笑嗬嗬的按住楊閣老:“老大人稍安勿躁。聖上方才說了,要召見老大人呢,請隨下官來。”他說著,又對眾人道,“還請各位大人略坐一刻,喝杯茶歇一歇。”他說著,就帶著楊維思進了內殿。
楊維思剛一進內殿,就看到擺在床前的一道屏風,他一愣指著屏風就道:“這是……”
“老大人,聖上有話要和您說。”蔡彰笑了笑,楊維思就皺了眉頭,覺得今天很蹊蹺,聖上雖也信賴蔡彰,可到底不如他在聖上麵前得臉,如今怎麽反而倒過來了,聖上有什麽話竟然還讓蔡彰轉告。
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楊維思要繞過屏風,蔡彰將他拉住,笑道:“聖上身體不適,老大人就在這裏聽吧。”
楊維思皺眉!
外頭,宋弈和單超對視一眼,單超指了指楊維思方才坐的空位,和宋弈低聲道:“……都不知道!”
“稍後就知道了。”宋弈朝內殿看了一眼,問道,“您來的早,可見到張公公了?”
單超搖搖頭,回道:“沒有!”目露擔憂。
宋弈靜靜坐著沒有說話。
過了一刻,楊維思從內殿走了出來,宋弈就看到,他的臉色很古怪,明明蒼白的沒什麽血色,有些惶恐卻又隱隱透著期盼和欣喜!
宋弈揚眉。
“各位大人!”蔡彰攏手站了出來,笑眯眯的道,“聖上在昨天夜裏就醒了過來,隻是精神不佳,就不出來見各位大人了。”
底下並沒有質疑聲,大家都看著蔡彰等著他後麵的話。
“聖上這幾日龍體不適,一直在休養。”蔡彰目光掃過眾人,在宋弈麵上停了停,又飛快的轉走,道,“趁著休養的這兩日,聖上也深思了許多事,所以,今天請各位大人來,便就是要告訴大家聖上所做的決定。”
底下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隨即又安靜了下來。
蔡彰臉色一肅,視線在單超,郭衍,薛鎮揚,趙江等人麵上一一轉過,三十幾個人他都看了一遍,隨後他道:“錢公公,請吧!”
隨即,宋弈就看到錢寧自內殿出來,手裏捧著一軸明黃的東西,細目一看竟然是卷聖旨。
“各位大人,接旨!”錢寧撐開聖上,視線在聖上一轉,麵色幾不可聞的一變,隨即又恢複如初,底下眾人皆起身跪了下來,垂首聽旨,錢寧便沉著聲音開口念道,“自太祖啟內閣製後,至今已有百十年,內閣之與朕的重要性,已不亞於左膀右臂,諸位內閣輔臣更是德高望重,忠心耿耿!”錢寧說著朝單超看去,道,“然,有人卻處處例外,處處將朕的這手臂揮的無章無法,現如今並非是朕使著這隻臂膀,而是這隻臂膀欲指揮著朕……所以,朕欲整頓一番。”錢寧一頓看向單超,單超跪在下麵,眉頭已經緊緊鎖了起來,不但是他,所有人都聽出聖旨裏的話外音。
“自今日起,單超,徐展雲革除內閣學士銜,恩準其二人歸鄉,頤養天年!”錢寧說著一頓,又看著郭衍,“吏部尚書郭衍……”錢寧就這麽年了一通,在場的二十近三十位南直隸官員悉數被點名,不是降職外放,就是革職歸家。
就是宋弈,也未能幸免,剛剛被聖上調去工部,衙門還沒來得及熟悉,就被直接革職了!
這是史無前例的,聖上竟然招呼都不打一聲,沒有任何理由的大規模罷免這麽多官員的職位,沒有商量沒有暗示,直接下旨,強迫之意再清楚不過。
“這麽會這樣。”下麵一片嘩然,眾人紛紛抬起頭來看向錢寧,“聖上為何要將我們等革職,便是定罪也要有個罪名吧,如此辦事,臣等不服!”
一時間,萬壽宮中就如同炸開了鍋了一樣,眾人站了起來,有人指著錢寧道:“聖上呢,我們要求麵見聖上!”
“抱歉。”錢寧道,“聖上說了,不見,各位大人還是早點回去收拾收拾,早早上路吧。”
就跟送終似的,單超氣的拍了桌子,指著錢寧道:“我們要見聖上,你若不然,我等懷疑你這聖旨的真假,還有,一向宣讀聖旨是張公公之責,為何今日由你越俎代庖,張公公呢!”
“單閣老,雜家不知道張公公。你若要找他就親自去找找。”錢寧又道,“聖上還在休養,各位趕緊走吧,別吵著聖上到時候可就不是革職外放這麽簡單了。”
郭衍站了出來,道:“真是天大的笑話,我們連聖顏都未見到,一封不明不白的聖旨就想將我們打發了。”他揮著手,指著蔡彰和錢寧,道,“爾等居心叵測,其心可誅!”郭衍氣勢洶洶,滿目冷然。
錢寧後退了一步朝蔡彰看去,蔡彰就道:“郭召南你不要得寸進尺,聖上讓你們立刻離開,你們若好好的走了,也就無事了,可若是還在這裏惹是生非,挑撥離間,就休要怪我們不客氣。”
“你怎麽不客氣。”郭衍站了出來瞪著蔡彰,今天的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蹊蹺,聖上革職的人可都是南直隸的官員,分明就是有意針對他們而為。
蔡彰負手看著郭衍,冷笑道:“郭大人大可試試。”他話落,看了眼楊維思,楊維思立刻會意,就去喊剩下幾位沒有點到名的官員,道,“走,走!”
不管什麽原因,現在這裏都是是非是地,不相幹的官員自然不會多待,跟著楊維思立刻就退出了萬壽宮。
“蔡彰!”郭衍喊道,“你知道你現在這樣,本官可以給你定一個謀逆犯上的罪名!”
“謀逆犯上?”蔡彰哈了一聲大笑,點頭道,“我看謀逆犯上的是你們,竟然敢連聖命都不尊,果然啊,你們南直隸黨羽勢力龐大,如今竟有膽子欺君罔上,好,好的很……”他話落,大聲一喝,道,“賴恩何在,將這些人悉數抓起來送入大理寺,若有人反抗就地格殺勿論!”
賴恩站在萬壽宮門口,蹙眉看著蔡彰。
“賴恩,你連聖上的命令都不聽了嗎?”他說著一頓又道,“此乃聖上口諭,任何人不得不從。”
賴恩走了幾步,視線在大家臉上一轉,落在宋弈麵上。
“蔡五爺。”忽然,一直很沉默的薛鎮揚開了口,看著蔡彰喝問道,“你這是打算做什麽?”
蔡彰一愣眯著眼睛看著薛鎮揚,沒好氣的道:“薛致遠,你是沒長耳朵還是沒帶眼睛,本官打算做什麽,你自己看去。”他話落,又和賴恩道,“賴恩,你在做什麽,將這些大膽逆賊抓起來。”
賴恩看著蔡彰,道:“蔡五爺,能否請你出示聖旨,此等大事若無聖旨恕下官不敢從命。”這不是小事,就算是聖上當著他的麵上下令,他還要多問一句,更何況,現在是蔡彰代行君令,他就更要問一問。
“哼。”蔡彰冷聲道,“你要聖旨,那便給你。”話落朝錢寧伸出手去,錢寧立刻又拿了一卷聖旨遞給蔡彰,蔡彰啪的一聲拍在賴恩身上,“你自己看。”
上麵確實寫著由蔡彰全權代勞,還明文清晰的寫著將宋九歌,單超等人革職查辦,若有人不從便格殺勿論。
賴恩抱拳領命,轉身朝萬壽宮喝道:“來人!”他話音一落,便是一陣紛亂沉重的腳步聲,隨即一道道飛魚袍服晃動,兵器寒光跳動數百錦衣衛衝進萬壽宮,將在場的所有人官員圍困住。
“亂臣賊子!”單超喝道,“賴大人,你不要受他蒙騙!”
賴恩未動,蔡彰哈哈大笑,指著眾人道:“亂臣賊子是你們,目無君上,謀逆犯上,惑亂朝政,聖上早就想要將你們一個個驅逐出朝堂。”
眾人麵色凝重,萬壽宮中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而此時薛府內,周長貴正飛快的走進正院:“夫人!”他來不及請示衝進了暖閣內,“咱們府門外來了許多錦衣衛和東廠的人,將我們團團圍困住。”
方氏騰的一下站起來,臉色煞白的看向周長貴:“錦衣衛和東廠的人?”
“是!”周長貴道,“不但我們府,隔壁的陳府也被圍住了,任何人不得進出。”
方氏慌了神朝薛靄看去,薛靄沉聲道:“不要慌亂,他們隻是圍困,隻要我們不出去,他們不會如何。”
“我擔心的不是家裏。”方氏坐不住,急著道,“我們都被圍困住,那單府和趙府肯定也不會幸免,他們會不會反抗,若是……可怎麽是好。”
幼清扶著方氏坐下,低聲道:“我昨兒已經讓江泰通知過各府了,他們不會擅動的。”
“你已經通知過了?”方氏一愣看著幼清,幼清點點頭,道,“昨日聖上將夫君的調出詹事府我便覺得不對,所以讓江泰通知了大家,雖不知道會出什麽事,但是這兩日一定不會太平。”
方氏鬆了口氣,拉著幼清道:“幸好你想的周全。”又道,“就是不知道老爺他們在宮中出了什麽事,聖上他……太不念舊情了。”他們已經猜到聖上很有可能要將南直隸官員肅清。
“此事太過蹊蹺。”廖傑和祝士林對視一眼,道,“聖上雖忌憚我等,可斷不會用這種激烈的手段,今天這些事,實在讓人費解了。”
祝士林頷首,蹙眉道:“聽聞昨夜宮中便已戒嚴,皇後娘娘也被召去了西苑,到現在都沒有回去。”
“皇後娘娘?!”方氏絞著手道,“既然皇後娘娘被召去西苑,那十一殿下和二殿下呢,在何處。”
薛靄接了話,道:“二位殿下今早還在文華殿中,隻是,除了曾大學士外,翰林院幾位侍講都未允進宮,現在還不知如何。”
幼清坐在方氏身邊,心裏緊張也突突的跳:“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聖上到底有沒有醒,這一切的決定是不是真的是他下的令,若真的是聖上所定,那這一劫不管公平不公平,我們都得受,可若聖上也不知情……”那就是蔡彰謀逆犯上,意圖不軌!
不知宋弈到底有沒有做謀劃和安排!
幼清後悔前天鄭轅來家裏時她應該問一問宋弈的,昨晚他就沒有回來,所以沒有機會問,以致現在她拿捏不穩,心中沒有底!
郭府中,郭老夫人沉著臉坐在主位上,底下是郭家一家子女眷並著三位公子,大家都沉默著臉色很不好看,郭大爺看著郭老夫人道:“祖母,我想辦法出去打聽一下,西苑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這樣什麽都不知道,太折磨人了。”
“你如何出去。”郭夫人道,“外頭有人守著,你不能冒險。”
郭大爺急著道:“我從後門出去,後門把守比較鬆一些,即便被人發現我也能想辦法衝出去,您放心。”
“不可。”郭老夫人道,“此事宋太太說的對,不管什麽情況,我們都不能是先動手的那一方,一旦動手這謀亂的罪名就背定了,要忍,必須沉住氣。”又道,“你先去將家中的下人穩住,誰都不準生亂。”
郭大爺一拳捶在桌子上,心裏跟貓爪似的著急上火,可卻又偏偏什麽都做不了。
壽山伯府,鄭夫人也聽到了消息,她不敢置信的看著鄭大奶奶,道:“你是說,錦衣衛將南直隸幾位大人的府邸都圍困住了?”
“是!”鄭大奶奶道,“單府,宋府,郭府,薛府以及趙府等三品以上所有官員的府邸悉數被封住,任何人一旦出入一律格殺勿論。”又道,“就在方才,陳府中有位意圖翻牆出去的小廝被射殺了。”
“聖上這是要做什麽。”鄭夫人心裏惶恐難安,“南直隸那麽多人,古往今來還沒有哪位帝王這麽對臣子的,太讓人寒心了,往後大周的朝堂誰還敢來為官,誰還會忠心耿耿的效忠朝廷。”
鄭大奶奶歎了口氣,道:“十一殿下的儲君之位能不能保的住還未可知啊。”趙承修靠的就是南直隸官員,如今聖上卻要將他們都清除出朝堂。依她所想聖上這麽做的隻有兩可能,一是打定主意要立趙承修為太子,卻不願意留南直隸官員輔佐,第二種可能就是拔除趙承修的根基,徹底斷了他作為太子的希望。
“娘娘也不知怎麽樣了。”鄭夫人眼皮子直跳,“她可是和宋九歌他們一起都在西苑那。”
鄭大奶奶摁著她的手,勸慰道:“還有六弟呢,他一定有辦法的,您別擔心。”
“我怎麽能不擔心。”鄭夫人的手顫抖不歇,就是那一次她被太後娘娘擄走她都沒有這麽害怕,因為她知道太後是篡位,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可是現在不同,他們麵對的是聖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誰敢違抗聖命。
萬壽宮中,蔡彰抱臂看著單超,他並沒有著急將他們抓起來,他看著賴恩,低聲道:“賴大人,這些人一天不除,改日待他們重回朝堂,他們沒有能力對聖上怎麽樣,卻肯定不會放過我們,所以,賴大人想好了,是要放火歸山,還是讓他們永遠都翻不了身。”
什麽人會翻不了身,當然是死人!
“這也是聖上的命令?為何聖旨中沒有明言。”賴恩看著蔡彰,蔡彰輕蔑道,“這話賴大人讓聖上如何在聖旨中明言?難不成你想等著史臣記入史冊,好讓將來後世之人議論聖上?”
賴恩未動,盯著蔡彰又道:“除非聖上親口下令!”
“賴大人要見聖上,好說。”蔡彰掃了眼被圍在萬壽宮的官員,和賴恩做出請的手勢,“請吧!”
賴恩目光一動回頭看了眼宋弈,轉身隨著蔡彰進了內殿,依舊是隔著一道屏風,賴恩看見穿著明黃中衣坐在**的聖上,聖上出聲道:“這些亂臣賊子決不能留,朕命你立刻將他們悉數斬殺!”
賴恩一怔抱拳領命,又道:“聖上,絞殺他們事小,可事後您要如何對天下人解釋此事?”將幾十個三品以上的大臣殺了這件事就算是聖上做也得有個擺得上台麵的理由。
“謀逆犯上,還不夠?!”聖上冷聲反問賴恩,賴恩沉默了下來,繼而抱拳道,“是!”
聖上咳嗽一聲,道:“去吧!”
“是!”賴恩應是而起,忽然又問道,“聖上,您前幾日吩咐微臣安插人手在東宮的事微臣已經辦妥,隻是太子還未冊立,您看……”
聖上明顯不耐煩,回道:“東宮的事不著急,你先去辦眼下的事情。”
賴恩應是看了眼蔡彰,才抱拳道:“微臣遵旨。”話落,轉身出了內殿,蔡彰緊隨出來,站在賴恩身後,賴恩站在龍案前,哐的一聲抽出腰間的佩刀,他的動作便是一個號令,隨即殿中所有的錦衣衛也隨著他抽出手中的兵器,鏗鏘之聲震在人心頭上,驚的單超忍不住都生了絲冷汗。
賴恩舉劍,劍鋒直指單超,目光睃在殿中,自每個或鎮定,或不安或惶恐的麵上一一劃過,道:“聖上下令,所有亂臣賊子,一律格殺勿論!”
蔡彰抱臂站在一側,眸中輕笑,附和道:“賴大人宜早不宜遲,趕緊的吧。”
就在這時,宋弈站了出來,看著蔡彰挑眉道:“蔡五爺著急什麽,事情你不都已經安排好了嗎,時間有的是!”
“宋九歌你給我閉嘴。”蔡彰看見宋弈心裏便是一緊,宋弈一直到現在反應都不激烈,他也一直留意觀察他,沒想到他在這個節骨眼上跳了出來,他不想和宋弈說話,也不想讓他開口,便對錦衣衛喝道,“磨蹭什麽,動手!”
宋弈冷笑一聲,轉身朝殿外看去,隨即眾人就聽到一陣此起彼伏的腳步聲,緊接著鄭轅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萬壽宮門口,他身著鎧甲殺氣騰騰,而在他身後則是西山大營的兵士,一排排立在他身後,宛若置身在沙場一般。
“鄭孜勤,你怎麽進來的,竟然還帶著這麽多人,你難道想逼宮謀反不成。”蔡彰大喝一聲,宋弈穿過人群站在前頭,微笑道,“謀反的是蔡五爺吧,幾年不曾注意,蔡五爺的本事可真是不敢讓人小覷,這種請人假扮聖上的主意都能想出來。”
蔡彰臉色一變,不敢和宋弈對答,轉頭看向賴恩,道:“賴恩,你愣著做什麽,難道想抗旨不尊。”
賴恩忽然一轉身,劍鋒直接轉向他,喝道:“內殿之中根本就不是聖上,本官何來抗旨。”聖上根本沒有吩咐過他安插人手在東宮,裏頭的聲音雖像聖上,但肯定不是。
他指著蔡彰又和眾錦衣衛喝道:“將他抓起來。”
錦衣衛一聲齊喝,便朝蔡彰衝過去,蔡彰臉色大變腳步飛快的後退跑進了內殿,緊接著就有人將偏殿的門關上,錦衣衛緊隨其後,鄭轅也大步走了過去,二話不說一腳踹在門上,門應聲而倒,鄭轅和宋弈起身進了內殿。
兩人就看到有身影飛快的從後門逃出去。
“追!”鄭轅大步走在前頭健步如飛衝出內殿,宋弈卻在床邊停了下來,**很淩亂,餘溫猶在,但是卻沒有聖上的身影,他回頭看著跟來的單超,單超道,“果然裏麵的人不是聖上。”
宋弈點點頭,回頭去看站在門邊的錢寧,錢寧麵色白如金紙,他結結巴巴的擺手道:“雜家……雜家也不知道。”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確定,那說話的聲音,分明就是聖上。
“那確實不是聖上。”忽然,皇後自外頭走了進來,看著眾人,道,“本宮方才試探聖上,與他說當年他曾事事與本宮商議,他雖不耐煩卻未曾反駁,由此,本宮便可斷定,他不是聖上!”聖上從來不和她商量任何事,若真的是聖上,一定會駁斥她的,可是方才裏頭的人卻隻是模棱兩可的說那是以前的事。
“那聖上去哪裏了。”單超負手臉色沉冷,“到底是生還是……”
皇後搖搖頭,道:“這事要問蔡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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