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時候, 曲開顏礙於排麵被舒婕架去應酬園林酒店這頭的開發商。廖總是業內出了名的懼內,攤上今天應酬遇到的女代表又雙子星般的恃美行凶。廖總攜太太出席的,廖太太與薑秧穗那頭是老相識。
席上,曲開顏與對方打招呼。廖太太便習以為常地問候小曲的母親。
又問到, “你陳叔叔這一向身體可好?”
舒婕在邊上聽著倒吸涼氣。生怕開顏反骨生, 一時把桌麵揚了。
可歎曲總這兩天心情好得很, 加上她來談生意的,自然識得清。她今天的任務便是逗著哄著甲方爸爸。
曲開顏今日著裝再刻板規矩不過,連V領襯衫裏頭她用來點綴的一截抹胸蕾絲也被舒婕勒令換掉了。
曲小姐嚴陣聲明是審美,舒婕不允許。你別在廖某人太太跟前作一點妖, 雖然你對她家大腹便便的老頭絲毫興趣沒有, 人家正宮就是看不慣一切妖孽妖精。
於是規訓的曲總, 巧笑倩兮,端正敬廖太太的酒,“托您和廖總的福, 恢複得不錯呢。已經回去主持工作了。”
曲開顏說的一點沒錯, 對方都能帶著他的得意大將去應酬了, 可不是恢複得不錯。
園林酒店這一批精裝庭院別墅區攏共68套。其中軟裝畫飾陳設全派給了曲開顏的工作室,這裏頭有江岑牽頭的明星紅利。然而,廖太太始終看不慣薑秧穗這頭一個女兒。妖妖嬈嬈、滿眼心計的樣子。這心計全不用在正路上, 成天風裏來火裏去, 盡給男人灌迷魂湯了。
曲家那頭, 姑姑不成體統,自然侄女也規矩不到哪裏去。三天兩頭和男人散夥的女人能正派到哪裏去, 不然都快三張的年紀了, 見哪個正經八百地人家上曲家提親的。饒是她舅舅在省裏是高官,也架不住這二世祖的妖精作怪。
廖太太眉眼高, 即便這裏頭牽扯著明星的保駕,她這樣正派的old money太太也輕易瞧不上曲開顏。外界傳得更離譜,這位曲小姐都能牽著大明星鼻子走的人。江岑寵著慣著和她交往了一年,最後分手還給了前女友一千萬的安撫費。
那江岑什麽品相,大家又不是沒眼睛。江南這頭甚至都引以為傲的大明星。出道後向來沒什麽緋聞的,一鬧倒鬧了個大的。
如日中天的勢頭,高調官宣那天確實留宿某別墅了,因為正在戀愛中。女友是圈外的,二人算是青梅竹馬,正常男女戀愛關係,希望粉絲和媒體朋友給女友一些生活空間。他很珍視他們這段一路陪伴的感情。
江岑這一波勇擔當,和最後所謂和平分手的好男友人設,他們團隊全把鍋扔曲開顏頭上,說大小姐脾氣大,受不了江的那些夢女粉絲也受不了江一心事業沒時間經營他們的愛情了。
總之,分手是女方提的。
雖說曲開顏當初和江岑工作室約定好的,不得泄露她任何三次元信息。但這交際圈子就這麽大,稍微相熟點的都曉得她曲大小姐不留情,哪怕是大明星也愛誰誰。
所以,她和江岑分割清楚的時候。江岑的那些大粉,陳心扉為首的,都比過年還開心。
孰不知,江岑那時候連夜來曲開顏這裏,恨不得給她跪了。開顏你必須幫我,你要什麽都可以,你不幫我我就什麽都完了。
因為那晚在曲開顏別墅,和江岑風花雪月的不是她,另有其人。那個金主被拎出來,他江岑就什麽前途都沒了。
曲開顏那會兒好端端的戀愛拉扯裏,為了江岑,也為了他的金主給的極為**的安撫費,這才封心鎖愛與對方斬斷情絲。專心給他江岑扮了一年圈外女友。
其實這事,曲開顏不後悔,畢竟掙錢太香了。
但她也確實因為沾上江岑,毀了她不少名譽。盼盼給她挑明過,嫉妒,實則那些冷嘲熱諷說白了還是恨人有笑人無。
今朝廖太太的眼刀子就是典型。
舒婕說,這些人眼裏,女性穿衣都沒有自由的。男人光膀子都能被容忍成任性灑脫,女人穿個胸衣花招多點,他們都會覺得你處心積慮勾引誰呢。
長桌冷餐會上,曲開顏朝舒婕咬耳朵還回去,“你是對的。我把那漂亮的蕾絲抹胸穿出來給這些糟老頭看,真是毀了。”
舒婕撇撇嘴,“留著給你的周侍衛看。”
昨天那一程,周乘既走後,工作室齊刷刷揶揄曲總。
盼盼還給開顏分析了一下,那個艾爾莎是暗指開顏是公主咯,還是長公主。
於是,外頭的年輕人最不落後的就是磕cp。曲總是長公主的話,周先生就是騎士咯。
有人跳出來,咱們大中國最不缺的就是文化自信。中國沒有騎士,隻有侍衛。
好像曲總對這個調侃還蠻中意的,下午不僅請了下午茶,還把今年團建的規格按人頭提高了五百塊的預算。
周六這天的應酬,從中午十一點一直烏煙瘴氣地堅持到了晚上九點多。
曲開顏的牌品向來差得很,舒婕偏要她頂上,說你這種沒腦子地去輸,才不那麽明顯。
等真正從牌桌上脫身,她才意識到好打牌的人,是多能坐得住。
她再從度假村酒店驅車回城,期間,她給周乘既發了條語音,問他會打牌嗎?
那頭將近十一點才回她消息的。
言簡意賅的一個是非回答——
周侍衛:會。
這個點是曲開顏夜貓子精力最旺盛的時候,她不想打字,便繼續語音他:
曲開顏:學霸的會是不是保守意義的擅長。
那頭,隔了幾分鍾的樣子。給她打來語音通話。
曲開顏精疲力盡地躺在**,嗯一聲,算作回複。
周乘既問她,“你說的牌是哪種?麻將、撲克還是老式的葉子牌?”
“算了,聽你口吻就很會的樣子。”
“因為哪一種都有數可循。每式都有規定的張數。出現了幾張,還剩幾張……”
“好了,大半夜不要聽長老念經。”
那頭簡略一笑。
周六周乘既去他們一處工廠看樣的,客戶保密協議要求,一些重要部件代工地,任何帶拍攝鏡頭的通訊設備都不準攜帶進入。
大晚上的,一台航吊起重又出了故障。
周乘既晚上十點多才從工廠地回頭。
曲開顏問他,“那有急事找你怎麽辦?”
“可以給我打電話。隻是不能有鏡頭,不能用微信。”
“哦。那發手機消息,你可以收是吧。”
“嗯。”
這個閑篇告一段落,曲開顏才認真感懷,他是真的很忙。
忙到給她感覺,他們彼此時間的單位好像不一樣。
可是,她又極為喜歡這種趕在一天快要告罄之際,脫閑跟對方分享一天的心得或者失誤。
曲開顏跟他確認,“那麽你明天確定休假嗎?”
“確定,不然我今天也不會忙到這麽晚。”
“哦。”她其實很想厚顏無恥追問一句,該不會是為了我趕班到這麽晚的吧。
也許近朱者赤吧。老舅念叨了這麽多年的定性,曲開顏都沒悟道。和某個人幾回交鋒,她好像開竅了。
總之,是你的永遠跑不了。
跑開的,也注定不屬於你。
“你要去哪裏找我說的水龍頭啊?”曲開顏一個土著倒是求上他一個外地人了。
對麵人不假思索,“你不是說在某家咖啡店看到的嗎?”
“嗯?”她嗯他下文。
周乘既繼續行使他理工科直線最短的邏輯,“那自然是去那家問啊。”
曲開顏躺在**,翻了個身,把語音通話開免提,她雙手托著下巴,朝電話那頭,像麵對麵的覺悟,“那多蠢啊。我不要。”
“你不要,就沒有。”
曲開顏怪他講話無賴。
周乘既不以為然,“這不是你們女生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嗎,喜歡就上去問鏈接。我們家那兩位女士都是這樣過日子的。”
曲開顏傲嬌怪,“你們家是你們家,別拉上我。”
大小姐還沒跟人要過鏈接過。多醜啊,多盲目跟風呀。
周乘既替她排憂解難,“嗯。我去問,我去打聽。”
曲開顏有點意外,“你願意?”
“這是你可以得到同款水龍頭最簡便的方法。”
聽起來還不錯。隻是,“你要怎麽開口跟人家說啊?”
“當然是……我有個朋友很喜歡你們這款,但是,她死要麵子,堅決不肯出麵……”
“周乘既!”
那頭慢性子的笑。笑完冷淡知會她,“生理期別動怒,生理期也盡量早點睡。”
曲開顏早忘了這一茬了。
她頓時感歎,果真一個謊言需要另一個謊言去修正。
周六告罄前,她想起來問他,“你說的那個公主不開口的方法還沒告訴我呢。”
“明天見麵說吧。”
“喂,你這是一千零一夜啊。”
……
次日周末,上午十點。
曲開顏才大小姐上花轎般地慢悠悠,從別墅庭院裏走出來。
她一襲珍珠色V領襯衫,一邊下擺束腰在藍色牛仔褲裏。
背一款老花腋下包。V領襟前有著若隱若現的綠蕾絲胸衣一縷。
她才上某人的車,就咋咋呼呼指揮他,“可以說了吧。公主不開口的法子到底是什麽,你再賣關子,我把你車胎紮了你信不信!”
周乘既亦一身休閑日常,比她多件外套。
曲開顏才上他車子,車裏就滿是她標誌性的香水氣氛。
今天她也是畫著精致熨帖的妝。出題的人告訴她謎底,“就像你這樣。大臣告訴公主,公主那日的妝麵很漂亮,人人稱讚,但是唯一的要求就是,公主不能說話。一開口,妝容就全掉落了。”
曲開顏聽後緩神了好久,“你是在內涵我,對不對?”
“怎麽說?”周乘既和煦麵容到目光。
“和你故事裏的公主一樣,虛有其表。一張口,就全露餡了。”
“露什麽餡,公主開口了,就不是公主了?”他反問她。
曲開顏一大早餓著肚子,又被他殺了一招。
可是心裏卻服氣他的刁鑽。對啊,公主哪怕花妝了還是公主!
她短暫沉默的幾十秒,自覺車裏氣氛怪怪的。
然而這一次她沒有口無遮攔地追問身邊人什麽。哪怕他確實在目光檢閱她。
曲開顏絲毫沒有昨天如坐針氈的應酬感,而且她今天如願穿出她審美的蕾絲抹胸。
真是個愉快的星期天。
因為她穿了一身她喜歡的。碰巧,這身審美能取悅到她想取悅的人。
大小姐學壞了。學他的冷兵器、回馬槍,突然發問道:“還有誰沒上車嗎?”
曲開顏揚揚眉,問周乘既為什麽遲遲不開車。
“你。”
曲開顏聽他這話,歪著腦袋朝他。
沒等她出聲,周乘既再噎她,“安全帶。”
有人這才兵荒馬亂找著北了。
麵上不慌不忙,死傲嬌,牽過安全帶別進孔裏去。然後,沒事人似的,招呼她的“侍衛”,“開車吧。”
周侍衛很風度也很縱容,即刻撥檔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