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停車場去的時候,疏桐把賀衝兒交給開顏牽著。
而大伯哥家的女兒,認真細致地抱著懷裏,另一隻手還要拖著行李箱。
曲開顏見狀,當著孩子麵不好說是非,隻用眼神數落她,老好人,付出型人格,不會說不的人永遠在內耗自己。
疏桐豈能不懂她的意思。驅車回去的路上,兩個孩子都累得在暖氣裏睡著了,她才在副駕上告訴開顏,“賀文易他兄嫂正鬧離婚呢。大小子又叛逆,說父母真離了,誰都不跟。這兩天老太太在家正拿家法治大兒子呢,這小毛丫頭天天哭鬧得不行,你越舍不得她吧,她還越粘著你不放。他大嫂也是心力俱疲,這才求著我幫忙照料幾天。”
“為什麽事要離婚?”曲開顏驅車之餘,無意地八卦著。
“兩個人意見向來不大合,老太太又向著兒子說話,也想大嫂退到二線多顧點家庭唄。”
曲開顏去A城賀家有限,對賀文易大哥沒什麽印象,隻記得大嫂人很知性,反正是她喜歡的審美掛。兩性問題上,向來同類共情同類。曲開顏覺得很荒謬,“賀家難不成還缺保姆缺買汰燒的人?別逗了,憑什麽要大嫂退,他們寶貝‘嫡子’怎麽不退的!”
疏桐向來比開顏沉穩些,再一則畢竟是大房的事,她都帶著孩子跑出來了,烏煙瘴氣的事更不想提。
聰聰今年九月也到學前教育年紀了,她打算休整一段時間就給孩子準備麵試資料了。
車子一路馳騁,曲開顏才想著過問一句,“賀文易怎麽不陪你過來散心?”
“他啊,回國一周了,幾乎沒下過牌桌。”
曲開顏滿腹直腸子,“你真的太慣著他了。賀家本事沒多少,一對二世祖的媽寶,真是絕了。”
疏桐聽這話沒怎麽言聲。即便親密無間和開顏這樣,很多分寸話,姊妹間也有拿不準的時候。
開顏從後視鏡裏瞥疏桐一眼,“好了,不說你的寶了。賀文易大概上輩子救過你的命吧,不然你這麽個乖小姐能把舅舅氣得要死也執意嫁給他!”
當初曲開顏不太滿意賀文易,尤其是她和舅舅一個鼻孔出氣,不同意這樁婚事的時候,疏桐不敢朝父母多忤逆,就借故拿開顏撒氣,指摘她,“你是不滿意賀文易嘛,你壓根是不滿意和你同類的所有男人好嘛。”
曲開顏也跟著話趕話,說疏桐這二十幾年太順風順水了,才會遇到個花言巧語的男人也草當寶。
疏桐反唇相譏,那麽你呢,顏顏,你是太波折了?把姑父的死怪罪到所有的人頭上。尤其怪罪到姑姑和陳適逢頭上。因此,你才反感一切所謂公子哥的男人。
為這一陣齟齬,曲開顏連疏桐的婚禮都沒參加。不過禮沒少送,她送了疏桐十二雙各家高奢品牌的高跟鞋。
三朝回門的時候,曲大小姐才出現在薑家家宴上。
疏桐問她,送她那麽多鞋子幹嘛?
曲大小姐別扭十來年了,誰都捋不順她。她喝著香檳,高跟鞋剔在一邊,正色也玩笑道:“方便你穿啊,也方便你任何時候都能提鞋就走。灰姑娘為了適配王子的鞋子這套早他媽過時幾個世紀了。”
疏桐百感交集,嗔怪她,“你來都來了,就不能說點吉利話嗎?”
“我說了你們就能永垂不朽的話,薑疏桐,我今晚不睡也給你說到天荒地老……吉利……也許我本身就不是個吉利人,疏桐,所以我還是不去你的婚禮了……”
疏桐奪了她的酒杯,不肯她再喝了,“曲開顏,你的酒品真爛。”
*
轎跑嗚咽熄停在門庭後的停車坪上。
這裏的別墅小樓是曲開顏正式繼承她父親遺產起就租住的地方。第一個十年租約到期後,她又續了十年。
疏桐勸過她,不行買下來,或者別的地方買一處。
曲開顏都沒聽勸。
父親原先那套房產,也有不少經紀找過她。名人效應,其中不乏有狂熱買主,想收藏鍾愛作家的住宅。
曲開顏悉數拒絕了。
這些年,陸陸續續許多父親相關的聯係人找上門來,有想出家屬回憶錄的,有想做曲同問世作品新版權的,有洽談作品電影項目的……她都算不上個文化人,更別提文人圈裏那些彎彎繞繞。父親的版權事宜,她都經過律師全權授權給父親生前一直合作的出版社。
疏桐到了她住處,說是累死了還是先緊著兩個孩子一通照料洗漱。
把他們安全無虞地圍在樓上活動房裏玩玩具了,才自己匆匆梳洗了下。下樓來找開顏的時候,後者正好在接一通電話。
最後隻聽到開顏說了老生常談地拒絕話。
疏桐這才明白過來,還是姑父遺作出版的事。
這些年,忠於開顏的緣故,疏桐向來背後隻稱呼陳適逢全名的,對外場合才偶爾叫一聲姑父。在疏桐眼裏,她的姑父一向隻姓曲。
“不行你就答應了吧。”看到開顏掛電話,疏桐才執意再勸一勸。
曲開顏扔開手機,去廚房儲物牆上拾掇出一籃子零食出來,要拿上去給孩子們吃。
疏桐攔住了,“晚飯前不準吃零食了。”
老小姐一時不大如意,怪為人母的,“真掃興。”
疏桐開始忙活晚餐,就著開顏冰箱裏有限的食材。一向不怎麽開火的主人,隻在邊上袖著一雙手等吃現成的,流水洗菜間,疏桐才問起開顏,姑父最後一部作品是什麽題材?
喝烏龍茶的人,咕噥幾聲,“不知道。原稿一直被我鎖在保險箱裏。我沒看過。”
事實也是曲開顏並不熱衷父親的小說和文集。
“我一直沒逼問你,遲遲不肯同意授權這一部是……”
曲開顏懨懨神色答複疏桐,“我不懂我爸的那些,什麽世界觀啊,什麽設定啊,什麽朝代更迭啊。我不想有人改他的東西,也不缺什麽拿他的遺物去換錢。”
“可是那是作品啊,姑父既然一字一字手稿寫出來的,當然是想麵世交代給他的讀者啊。”
“是嘛,他並沒有囑咐我呀。他就那麽……直挺挺地沒了……”
這是曲開顏十多年的夢魘。疏桐決定不再提了。
晚飯桌上,曲開顏並沒有因為閨蜜兼姊妹的疏桐到來而大快朵頤。因為薑疏桐小姐做菜實在太淡了,少油少鹽是健康,但也容易暴躁。
草草幾口,曲開顏就丟開刀叉了,命令薑疏桐明天煮菜多擱點油鹽。
飯後桌上沒來得及收拾,疏桐就接到了姑姑那頭的電話。薑秧穗知道侄女來這邊了,地主之誼地邀她們過去小住。
疏桐一通寒暄下來,好不容易擱置了姑姑的電話。
“你媽說邀你一起去看畫展呢。”
“……”曲開顏坐在南窗邊的獨張沙發上,入夜後的江南還是春寒料峭的,她手裏的細支煙嫋嫋燃著,隨即風和煙裏的玫瑰香一起散開,“我早八百年前就跟她講過,我一點不喜歡搭幫湊夥地去出街。她也沒必要明明不喜歡,還硬著頭皮要陪我去。”
陳家的事,疏桐聽說了。“那怎麽辦呢,她兩頭都要顧,你是個臭脾氣,心扉又是個公主病。”
曲開顏把手裏的煙湊到唇邊,劇烈地攢吸一口,再全部釋放,“她當著我的麵,打了心扉一巴掌,是把我當傻子吧,這巴掌還不如甩我臉上。”
“你也知道啊。其實不怪我說你,顏顏,你有時候就是太要強了。你說你和個孩子置什麽氣,心扉……”
“她是無辜的。”曲開顏傲慢地搶白,“是吧?”
疏桐不置可否的樣子。是的,她確實是這麽想的。開顏就是太多放不下,怨來怨去,實則不關心扉的事,她畢竟是開顏同母異父的妹妹。
“我這麽多年,最反感的就是這個‘畢竟’。”為這二字,她要咽多少不甘心與苦楚,誰又知道!
疏桐忠言逆耳也急忙刹車。她拿姑父從前文集裏贈友人的話來衷告他的女兒,如果開顏真心覺得父親留下的一切都是遺物的話:
成年人三成的痛苦來源家庭,
三成的痛苦來源生計,
剩下的四成,源於一生要孜孜不倦地與平庸與自己和解。
今宵良晤,
自省自珍。
曲開顏聽完這一通經,沒什麽表情,隻堪堪滅了手裏的煙。自嘲的口吻,“文人真酸。”
*
晚上疏桐帶著兩個孩子睡在客房,賀家老大的女兒,人如其名,甜甜。
趴在哥哥枕頭邊,兩手托著下巴,腳丫子在空中晃來晃去,聽哥哥胡謅著故事。
賀文易難得還想起自己是個丈夫、父親,給疏桐打來視頻電話。正巧曲開顏敷著麵膜,端著水杯走進來。疏桐叫他和開顏打招呼,賀文易客套地說被曲大小姐嚇了一跳,高竹竿上掛著張無紡布。
說曲開顏這一向又瘦了。
曲大小姐當好話笑納了,反問他,賀總什麽時候過來?
啊?
“你老婆到處陪著你國內國外的social,怎麽難得正月清閑,她過來玩,你倒甩手掌櫃躲清閑起來了。”
賀文易回得自洽,“她是不高興在這裏待了。司機請假了讓她緩兩天都等不得,高鐵票直奔你去了。”
“司機請假,二十四孝老公也請假了?”
疏桐在鏡頭外有點洋相卻沒急著怪開顏的痕跡,賀文易也假斯文扮涵養地沒接話。曲開顏這才把手機還給他們夫妻倆。揭掉麵膜,那頭**的賀衝兒壓根不睬爸爸,和甜甜翻開著一本繪本,小鼴鼠打洞尋找寶藏。洞的盡頭,最後一翻頁,是條布滿頁麵的大花蛇。
曲開顏被那一滿頁的蛇嚇得魂飛魄散。
兩個孩子笑得一條聲。
賀文易在一屋子歡樂裏不知道跟疏桐說了句什麽,夫妻倆各自掛斷電話。
是夜,曲開顏和疏桐聊天、喝酒到很晚。
疏桐的話題裏,始終離不開賀文易。這趟陪他去荷蘭出差、應酬、看畫,看似數落賀文易種種不如意的地方,然而,對方深夜一通短信來,叮囑她來例假了少喝酒,早點睡,你熬不過曲開顏那隻夜貓子的。
疏桐噙在梨渦裏的笑騙不了人。
曲開顏眉餳眼澀間,說不上的空落與豔羨。
回回疏桐他們吵架,曲開顏總想破口大罵,她不高興罵賀文易,隻想罵醒她的姐妹,薑疏桐,你圖他什麽,你好好一個幹部子女,你還不清楚他圖你什麽嗎?要說誰傍著誰,那也是他賀文易傍著你才是!
回回賀文易那廝又把老婆哄回去,開顏總覺得心裏缺了一塊。就人人都是喧鬧的,唯獨她,最後隻落得個清淨,
乃至孤獨。
好比這一室燈火暖洋裏,
她始終決醒著。
她日夜顛倒著有好幾個月了,工作室的員工甚至褪黑素都推薦了她好幾個牌子。疏桐也勸過她去看醫生,不行好好調理一下。
曲開顏礙於一些緣故,始終不肯去。也一再強調,她不是睡不著,隻是晨昏顛倒。
這一顛倒,因著薑疏桐這娘仨的不速造訪也有例外。
疏桐帶著兩個孩子趁著開顏工作日的幾天,去了趟姑姑那裏,勉強算是造訪長輩過了。
周六這天,晴空萬裏。
疏桐起了個大早,給曲開顏別墅樓上上下下做了個保潔督工,潔癖如她,連同曲開顏裹在身上的被子都拆下來洗了。
“你這個頑固的時差得戒得倒。今天天這麽好,陪我出去逛逛呢。”
曲開顏困得要殺人。說下午去,她閉著眼要自己的被子。
疏桐饒過她,賀衝兒和甜甜都不饒過。二人一條聲地喊娘娘起床,他們要出去玩。
疏桐去年沒來得及拍S城的玉蘭花,今年補上。
曲開顏蓬頭鬼地被孩子一邊一個地扽起來,“玉蘭花有什麽好拍的。”
“這你就不懂了。玉蘭凋謝的好快的,等你錯過,春天就過去了。”
“過去就過去唄。”
“我和你這個浪漫過敏症說不到一起去。”
“哈哈。”
*
小時候疏桐寒暑假都會過來S城玩。她比開顏更像江南姑娘。
江南的一切她都習慣得來,甚至熱衷。
最近時髦走俏什麽,她每回來,總比開顏更像個向導。
觀光街、地標路上哪家新開的網紅店好吃,她也總比開顏知道些。
開顏和她在一起,倒像個男人,粗枝大葉、冷冷淡淡。
一起去逛中古店,疏桐瞄包首飾,開顏卻端著單反,對一牆的古著領帶感興趣,哢哢拍了幾張。
邊上的賀衝兒自己吃完一個抹茶甜筒,還不夠本,頭湊到妹妹嘴邊,直接羊口奪食。
疏桐見狀,嚴陣教育兒子。
曲開顏和稀泥,說娘娘再去買一個。
當媽的不肯。一來這冷的不能多吃,二來平均分配。怎麽自己的急赤白臉地吃完了,就厚臉皮地來要妹妹的,這是什麽豬八戒行為!
曲開顏笑得要按眼尾紋。
賀衝兒這麽容易受教就不是他聰聰了。他在中古店裏哭哭嚷嚷的,就連一身賽博朋克風的老板娘都看不下去了,煩這小孩影響到店裏別的客人。
疏桐即刻抱歉,再板起臉來提溜賀衝兒出去。曲開顏最怕別人當著她麵打孩子了,一味地勸疏桐忍住啊,你要打回去關起門來打。
偏賀衝兒一身反骨,媽媽不哄他,他哭鬧得更凶,甚者還翻臉無情,牽連甜甜起來,說不喜歡妹妹了,他不想帶她了,要送她回A城。
“我送你回A城還差不多。”
這頭還沒哄好呢,那頭呆萌反射弧長的甜甜原本就沒什麽安全感,一聽哥哥嬸嬸不要她,冰淇淋啪嘰掉地上,花著一張臉揉著眼睛哭起來。
疏桐親疏有別,時刻惦記著要看守好別人的孩子。一把撈起甜甜,柔聲地哄起來,“不是朝你,乖乖。哥哥不聽話,嬸嬸在教育他呢。”
這下賀衝兒醋壇子徹底翻掉了。撒潑打滾狀,說他要尿尿。
疏桐依舊不買賬,要他情緒穩定下來,好好說話。
賀衝兒偏不聽,齜牙咧嘴還跳腳地要來扒拉甜甜,要甜甜下來。
疏桐也是,任由兒子在線發瘋,偏和他別苗頭,要他冷靜好了,好好說話。
賀衝兒的性子徹底隨了他那爹,不如意起來,誰都不管。扒拉甜甜,恨不得要把妹妹的胳膊扽下來,在這本來就恨不得要側著身子走的地標路上,小孩號喪都快成活風景了。
曲開顏不大受得了疏桐這套教子,忍不住埋怨,“噢喲,你就慣慣他咯。”
“你閉嘴!”疏桐說這才疙瘩大的人就敢這麽自我的脾氣,將來誰管得住他。
賀衝兒口口聲聲要尿尿,疏桐也當是他的花招。
曲開顏這才把單反側背在身上,走過來抱聰聰,要帶他去上廁所。
事實也是,知子莫若母。曲開顏怎麽也沒想到,一個才三歲多點的娃娃,能把她折騰到差點社死的地步——
她好心好意抱賀衝兒遠離老母親的戰壕,可是她孤僻慣了,低估了一對日夜相守的母子情。
賀衝兒壓根沒尿撒,他就是耍花招博媽媽的關注。
所以娘娘的好心在他眼裏就是辦壞事,他要從娘娘懷裏下來 ,要回去找媽媽。
“你回去就是找死,你媽真的會揍你的。”
“你放開我。”賀衝兒才不聽。
曲開顏隻記得公共洗手間還要一路往北。她滿心滿意帶孩子去,正好散了疏桐這通急火。
可是反骨仔的賀衝兒嘰裏哇啦地不聽話,像是有人掐他似的,扭來扭去,偏要從娘娘身上掙脫下來。
滑泥鰍般地要回去找媽媽,他們已經走出一段路了,曲開顏怕他跑丟了,拽著他的手,平時孩子王的她也難免有脾氣了,“你聽話啊,亂跑丟了,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賀衝兒這個人來瘋,打蛇隨棍上,隨即童言無忌亂喊,“我要回家,我要找媽媽,你不是我媽媽!”
初春,已經人影如織的遊客下江南。
其中不乏一些上了年紀的夫妻,一爿賣海棠糕的小店門口,一對老夫妻看到了有小孩哭鬧得厲害,而邊上那形色冷漠的女人毫無生養孩子的耐性與柔順,急言厲色地拽著孩子。
“你有話好好朝孩子說呀……你是不是他媽媽呀?”
賀衝兒小霸王的嘴,關鍵時刻隻會賣隊友,一心要掙脫娘娘,“她不是我媽媽。救命呀~”
曲開顏今日出行方便,一身黑色防風衣,人瘦且高挑,再戴著個黑色的鴨舌帽,帽簷扣得低低的。
她原本就耍酷不大合群,初次打交道的人,乍一看她就像那種豪門頂包富養二十多年一朝被揭發的假千金,總之,惡毒女配,灰姑娘的姐姐。
試問這一身夜行衣般的惡毒女配揪著個哭得鼻涕泡都出來的毛頭孩子,孩子還口口聲聲說她不是媽媽。誰不往人間險惡處想。
邊上恨不得摩肩擦踵的人,陸續投來異樣的眼光。
曲開顏並不作解釋,再想抬腳走的時候,先前那位質證她的阿姨,頭發都白了,正義凜然地再問她,“這到底是不是你的小孩啊?”
“……”大小姐冷漠且端持地掃一眼邊上人。她本意是不太想和陌生人糾纏,掏手機打電話想叫疏桐過來的時候,邊上人卻愈發地審判起來,本著寧枉勿縱的原則。七嘴八舌道:現在人販子層出不窮的,你到底是不是父母家人啊,說不清爽,孩子又不認你的話,我們要喊警察的啊!
曲開顏莫名哭笑不得,一時感歎民風淳樸,一時感歎她今天是觸什麽黴頭了,竟然也有成為嫌疑人的時候。
就在她仰首坦**想和身邊那個阿姨說笑,你看我像人販子嗎?
話沒出口,就被人群裏看熱鬧一莫名涎笑男人伸手來,對方揭掉了她的帽子,說這鬼鬼祟祟的樣子還一身香氣,絕對可疑。
曲開顏多少年沒被這樣冒犯過了,情急之下,她不想嚇到孩子,曝露在陽光下的黑發顯得毛茸茸的,她人白到透徹的地步。
隨即冷冰冰,抬手,想要回她的帽子。
一記聲音快了她半截,枕水河邊,綠柳抽芽,開得早的紅白山茶,染和煦春光。
波光粼粼的搖櫓行船路上,陽光是最好的濾鏡。
那人穿一身樸素的藍襯衫、開敞著,兩袖隨意卷到小臂之上,裏頭白底圓領T,“發生什麽事了?”
曲開顏微微抬眸去,才發現,他在跟她說話。
而一邊的賀衝兒,人小鬼胎大。他看烏泱泱圍了一圈人,娘娘又一臉陰沉的表情,有點意識到自己闖禍了。亡羊補牢——
在一個叔叔走近他們前,一把薅住娘娘的腿,賣乖也實誠地喊,“她叫曲開顏,她是我媽媽,她的手機號碼是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