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葉雪從李乘歌那裏聽到的是葉蓁自己喝下情藥勾引他。
葉雪倒也沒被她嚇住,哂笑道,“說得好像你多清白?你要是不同意,她能灌你?”
葉蓁對這事也很無奈,但不屑跟她多說,從容拂開葉雪擋在身前的胳膊,“別把僅有的那點兒腦子用在我這裏,長姐不會這麽輕易讓你進將軍的房。”
“就算她隻剩一口氣,也有辦法讓將軍舍掉你。”
葉雪被她說得心下一緊。
確實,前世葉蓉死後,反倒讓李乘歌念念不忘,娶了那麽多妾室,各個身上都有和葉蓉相似的地方,而且他再痛恨折辱葉蓁,也從未想過剝奪她做主母的資格。
葉雪原本覺得自己這一世占了先機,現下忽生不安,可又不願看葉蓁得意,嘲弄道,“將軍最恨被人算計,長姐想用你穩固葉家和崔家利益,不顧將軍心意,今日已傷了將軍的心。”
“而你···企圖給自己戴一頂癡情受傷的帽子,也不看自己幾斤幾兩。”
葉蓁定定看著她,“三妹妹怎的這般了解將軍?”
葉雪麵露譏諷,自己重生而來,將李乘歌此後數十年的光陰捏在手裏,葉蓁就是再有能耐也比不過自己。
她仰起臉,得意且神秘,“我不像你們整日就會那些見不得光的算計!我真心待將軍。”
“我告訴你,就算沒有我,將軍也不會喜歡你這種人。”
葉蓁也不拆穿她,“有本事讓他抬你做繼室,再來與我爭辯。”
葉雪如被鼓槌重重一擊,她到底忌憚葉蓉啊。
但無論如何這輩子都不會再做李乘歌見不得光的情人了!
*
桑喬見李煦安換了身銀白色緞麵長衫,長發如墨,隻用一根暗紅色發帶隨意綁在身後,不顯慵懶,倒覺瀟灑。
一雙常年清冷溫潤的鳳眼如山巔雪水,不染塵埃,可左眼角一粒小米珠淚痣又莫名讓他身上多了份紅塵世俗的羈絆。
桑喬打量他一眼,眼神微凝,走近兩步又仔細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李煦安也由著他,腳步不疾不徐,“小師叔熬夜看話本,終於把眼睛熬壞了?”
桑喬一把摁住他手腕,“你身上的靈氣怎麽混了別的東西?像是···女人的氣息。”
李煦安可是大周國師,出了名的六根清淨,就算進一趟青樓都沒人懷疑他會做什麽。
桑喬想通後,壞笑一聲,“悄悄告訴小師叔是不是幹壞事了?哪個姑娘這麽有福氣呀?”
“小師叔能理解,你這年紀血氣方剛,又憋了二十年,難免難免。”還沒說完,他自己先笑起來,因為實在無法想象李煦安和女人在一塊兒的情形。
李煦安眼睫像是被風吹動,輕輕一眨,“看來小師叔今日偷偷藏起來的西廂記是看完了。”
桑喬立即斂笑認慫,“好好好,我錯了。你別跟師父說啊,我上回的罰還沒夠呢,你要是再給我添上一筆···”
他話音一頓,因為李煦安停下了腳步。
一點月光混著院子裏昏暗的燭燈,將葉蓁搖搖晃晃的身影拉長。因為四肢乏力,加上腕子的傷讓她站不穩,裙子被草叢掛了一下,整個身子就往下倒。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及時攙住她雙臂,恰到好處的力道以及清淡的檀香讓葉蓁呼吸微凝。
她一臉疲憊,緩緩抬頭撞入李煦安清冷的目光裏,好似有種被奪魂噬魄的錯覺。
這雙眼,好亮。像、像天盡頭的極光。
是他?哦,應是來給葉蓉看病的。
認出人後,她臉上的一點驚豔刹那消失,輕描淡寫的疏離清晰映在李煦安眼中,他臉頰線條微微繃緊。
李煦安雖是次子,嚴格來講卻算嫡出,因為他母親是老侯爺唯一承認的正室。加之本朝崇尚三清道教,他又得真人親傳,據說十四歲那年當眾推翻司天監卜算結果,堅稱江南有水患,朝廷一早做了準備,才將損失降到最低。
此後多年幫著大周避開無數天災,被皇帝加封國師,允許參政,位同丞相。
前世即便李乘歌襲爵,在李煦安麵前也不敢擺出一家之主的架子。
隻可惜為人冷漠,一心問道,前世與葉雪成婚後就在外修道,讓葉雪守了活寡,難得回來一次不是養病就是喝藥。
喝藥的銀子還是葉蓁從自己月錢裏添上的。
“怎麽樣?”李煦安淡淡的聲音落在耳邊將她從回憶中喚醒。
葉蓁才發現他盯著自己腕子上被血染紅的繃帶,眸色深得有些嚇人。
她站穩後掙脫李煦安雙手,退開兩步才行禮,“多謝二爺。長姐怕是不好,有勞二爺了。”
李煦安還想說什麽,可承恩院的婆子已經過來迎他,隻從懷中掏出一個拇指大小的白瓷瓶,“溫水送服,一次兩粒。”
他很少主動給人送藥,不止桑喬愣了一下,連葉蓁也有點意外。
李煦安眉頭微動,“怎麽,要我親自放到你手裏?”
葉蓁趕忙雙手接過,還未開口致謝,李煦安已擦身而過。
瓶子上有檀香的味道,還有觸手可及的一點餘溫,等她回過神,轉身已經看不見李煦安身影。
葉蓁哂笑,若她不是李乘歌側夫人,沒貼錢打理侯府,隻怕李煦安也不會送藥。這侯府沒什麽好人。
她隨手將瓶子丟到草叢裏。
半個時辰後,李煦安從承恩院出來,一眼就看到草叢裏的瓶子,臉色漸冷。
桑喬撿起來吹了吹上頭的灰,嘖道,“呦,難得大周還有人不買咱們國師的賬,稀奇。”
*
葉蓁回房泡在浴桶裏,溫熱的水氣嗬上來像極了剛剛那個男人曖昧的吐息,若說那場情事幫她解了合歡散的烈,那此刻浸在水下的身體反而有種食髓知味的空虛。
她掬起一捧水灑濕臉頰,映著微暗的燈光瞧見自個兒雪白的肌膚上遍布紅痕,多看一眼都覺臉紅耳熱。
“小姐!您要的湯藥熬好了。”流霞躡手躡腳從外頭進來,確定沒被人瞧見趕緊關好房門。
葉蓁怕被她看見自己身上的痕跡,忙道,“放桌上就行。”
流霞呼吸微頓,“小姐,避子湯寒涼傷身,您三思。”
葉蓁披了件衣裳出來,看著冒熱氣的湯藥,下意識摸了摸小腹,不禁想到前世那個孩子。
葉蓁心裏有些苦,擰著眉又問,“方才吩咐你的事辦得怎麽樣?”
流霞吸了吸鼻子,“之前幫您買合歡散的小六子也收了銀子。奴婢按您吩咐,就說是大小姐想在將軍那裏討個好,臨死前落個成全將軍的美名。他沒懷疑。”
葉蓁點了點頭。
葉蓉一早有算計,買合歡散這事不曾露麵,前世就因如此,李乘歌才認定是她設的局。
流霞隻覺二小姐好像變了個人,讓人猜不透她心裏在想什麽。但看她鎮定自若的樣子,又莫名覺著安心。
流霞把蜜餞放在她手邊,又聽葉蓁道,“你打聽下隨二爺回來的黃袍道士有幾個?”
流霞怔然一愣,二小姐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但轉念就明白了,好端端要做繼室的人突然被搶了先機,還失身於別人,別的姑娘怕是早上吊了。
二小姐心裏怎麽能不亂,“您求神明指點,還是找二爺更靈。”
葉蓁眉頭一挑,正要說什麽,就聽院子裏有人驚呼,“三小姐落水了!”
葉蓁眸光微亮,流霞冷哼一聲,“死了才好,在這嚷嚷什麽。”
“自是嚷嚷給將軍聽。”
葉蓁半躺在軟榻上,下意識扶著腰,“長姐也該醒了。你去看看究竟怎麽回事,若是她們問起我來,你就說我為遏製合歡散的藥勁放了不少血,這會兒腿軟下不了床。”
葉雪和葉蓉鬥法,她可不去湊熱鬧。
流霞給她蓋好被子,紅著眼道,“奴婢很快就回來。”
葉蓁點頭,“是要早點回來,回來把聘書、禮書以及名帖,還有嫁妝單子以及當初長姐替將軍給的聘禮都打點好。”
流霞一哽,“二小姐這是要···”
“退婚。”
流霞著急了,“這怎麽能行?先不說退了婚,您往後的日子怎麽過,即便將軍真要抬舉三小姐,等您做了主母,一句話就能定奪她的生死。”
葉蓁卻道,“我不稀罕做他的繼室,更不想把時間浪費在與他們糾纏上。”
“可是···”流霞顯然不讚成她這麽做。
“沒有可是,我要與李乘歌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