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要登基這件事,一直都是寧肅和沈南喬之間沒有徹底言明的話題。

就像他昔日心儀過的那個小姑娘一樣,語焉不詳,含糊不清。

雖然說了卻又跟沒說沒什麽區別。

沈南喬不喜歡這種感覺,尤其是重生之後,她喜歡每件事都有個確切的答案。

哪怕知道這個要求很多時候並不算特別合理。

若說之前得過且過就算了,可眼下韃靼使者已經到了大楚,明帝和太後的矛盾也已經擺到了台麵上。

她握緊手中的珠串,正待開口,卻聽寧肅忽然換了話題。

“昨日宮中傳來消息,說林靜姝也中了藥。”

短短一句話,信息量卻極大,沈南喬隻覺頭皮一炸。

果然是那果子露的問題,她迅速抓住重點,接口道。

“是在宮裏發作,還是回到鎮國公府才發作的?”

提及正事,沈南喬也顧不得之前還在跟寧肅拉扯昔日白月光的事。

寧肅似乎又恢複了昔日的精明,他不答反問。

“你希望是在哪裏被發現的?”

沈南喬略一沉吟,視線落在窗台上那隻青花白底梅瓶上,思緒也不由得飄的遠了。

若是在鎮國公府被發現,說明林靜姝鐵定也是受害者,畢竟林家家教甚嚴,她絕不敢冒這個險讓鎮國公知曉。

私心來講,沈南喬並不希望這件事跟她有關,但畢竟人心隔肚皮。

若是在宮裏被發現的話,說明不管始作俑者是誰,這件事情也已經鬧大了,而且足以左右朝堂走向。

尤其在明帝已經跟太後攤牌的前提下,林靜姝被害的矛頭顯然直指太後一黨。

那麽不管是明帝,亦或是太後,此時都未必坐的住了。

然而看寧肅氣定神閑的模樣……

“我猜是在宮宴上被發現的,而且……”她故作沉吟,“而且我猜帝後也知道了。”

寧肅讚許地笑笑,衝她道。

“你不去做刑訊簡直可惜了。”

沈南喬也顧不上他的調侃,急忙追問道。

“那後來怎麽樣了?皇上有什麽說法?太子態度又如何?”

林靜姝性烈如火,如果發現自己被暗算,十有八九不會善罷甘休。

“太子憤慨,帝後震怒,下令嚴查。”寧肅意味深長看了一眼沈南喬,“不過暫時沒有查到。”

沈南喬登時覺得有些不對勁,寧肅負責整個後宮的安全,這顯然在他的管轄範疇當中。

所以出了這麽大的事,若是沒查到的話,他斷然不可能坐在這裏悠哉悠哉跟自己逗悶子,怕是早就去明帝麵前隨時待命了。

思及至此,沈南喬慢條斯理地笑了笑。

“你知道始作俑者是誰,對吧?”

這顯然是一句廢話,昨日有動機出手的,隻有九王妃和沈靜怡。

但這二人不可能親自動手,那麽唯一人選隻有琥珀。

寧肅怕是早就猜到了,隻是礙著自己這層主仆關係,所以不好直接把人送過去罷了。

這個尊重的舉動讓沈南喬覺得心裏微暖。

“知道是知道,但肯定要問問你的意見。”寧肅也不跟她兜圈子,“這個丫鬟,你有什麽打算?”

沈南喬聳聳肩。

“原本是想留著當個眼線,既然她自己作死,那就送出去,給她真正的主子頂杠吧。”

沈靜怡出這招之前,估計也已經做好了折掉琥珀的準備了,不過沈南喬沒打算讓她太稱心如意。

“就算不能把九王妃拉下馬,狠咬一口還是可以的,畢竟太後也不會喜歡屢屢失手的狗。”

九王妃已經失敗過一次,給她表現的機會其實並不多。

寧肅略搖了搖頭。

“或許都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沈南喬眉心一動,本能想到了最壞的結果。

“難不成太後已經跟皇上撕破臉了?”

事情確實如沈南喬所料。

明帝從禦醫處得知林靜姝中了不入流的藥之後,大發雷霆。

重臣的女兒進宮赴宴,出了這樣的事,簡直把帝王的臉往腳底下踩。

所以宮宴散了,他直奔慈寧宮話裏話外都是找太後興師問罪的意思。太後也不是善茬兒,沒被抓住把柄自然不可能承認。

據寧肅的眼線透露,母子倆幾乎已經翻了臉。

若是之前,太後可能還會有所顧忌。

可眼下九王爺已經率兵回來了,那麽她就有足夠底氣跟明帝反擊了。

隻是……

沈南喬依然有些疑惑。

“韃靼的鐵騎不可能跟著九王爺一起回來吧?否則還沒到京城十裏,就會被發現了啊。”

那不就是公然造反嗎?不管是九王爺,亦或是太後,都不至於傻到這個份上。

寧肅讚許地笑了笑,故意逗弄小姑娘。

“剛說你適合刑訊,這會兒又覺得細作也不錯。”

沈南喬無心跟他扯東扯西。

“就別買關子了,能不能有話直說。”

都火燒眉毛了還有心閑扯,她忍不住橫了寧肅一眼。

前一日藥性未盡,這一眼頗有些眸光瀲灩而不自助的魅惑。

寧肅有些許不自然,趕緊清清嗓子,掩飾那一瞬間的尷尬。

“燕雲衛在外頭的眼線發現,雖然韃子沒有大舉來犯,但也有十幾支精銳小隊跟著過來了。隻是行軍小心,且比較分散,大多數都喬裝成了農夫和商賈之流。”

沈南喬沒有經曆過真正的戰爭,聞言頓時緊張起來。

“十幾支,那加起來也有不少人啊!而且還是精銳,咱們大楚有足以抗衡的兵力嗎?”

寧肅見她緊張,頗有些好笑。

“若是沒有,你待如何?若是現在想逃,我可以差人把你盡快送出京城去。”

沈南喬不知被觸動了哪段回憶,登時沉了臉。

“都說了同生共死,你說這話,是不信我嗎?”

寧肅也沒料到她一句話就急了,登時斂了玩笑神色,正經作答。

“不到萬不得已,太後不敢貿然跟韃子合作,那可是遺臭萬年的罪名。”

沈南喬並不敢掉以輕心,跟眼前的榮華比起來,死後罵名顯然沒有那麽可怕。

“平遠侯這些日子應該沒有放棄遊說老臣,看來太後是做了兩手準備,隻是不知道昨日皇上跟她撕破臉,會不會影響整個局勢的走向。”

寧肅卻好像並不著急的模樣,他吩咐下人進來,將冷掉的菜重新端出去熱。

這才又道。

“廠衛也不是吃素的,既然發現了對方留的後手,就不可能坐以待斃。”

沈南喬受夠了這樣一遞一句。

“到底有什麽計劃,能不能一次性都說完,省得慢刀子磨人。”

寧肅被她不按理出牌的舉動逗得彎了唇角。

“原本不是客客氣氣的嗎?怎麽,睡完之後就翻臉不認人了?”

沈南喬臉頰一紅,正待反擊,卻聽外頭傳來腳步聲。

她心下一凜,就聽外頭流雲壓低聲音道。

“宮裏傳信兒,讓督主火速進宮。”

寧肅沉了聲音。

“不是說今日沒有十萬火急的事不要來打擾嗎?”

就聽流雲的聲線染了惶急。

“皇上突然病危。”

小劇場

沈南喬:騷話日日有,今天特別多,果不其然,樂極生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