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老太君的傳喚,沈南喬並不意外。
她七十大壽在即,於公於私,這時候都得操辦起來了。
高門大戶府上長輩的壽宴,很多時候就是人情交際的場所。
這裏頭有三分是賀壽,倒有七分是為了人情走動。
人生七十古來稀,這七十大壽必然是要大操大辦的。
原本有侯夫人操持,寧老太君倒也不用操什麽心。
京城圈子婚喪嫁娶的定例,亦或是族人親戚來賀壽的安排,侯夫人掌家多年,都能辦的妥妥帖帖。
可偏生在這個裉節兒上,她以退為進,交出了管家權。
這裏麵誠然有對老太君必然會偏心的篤定,更多也是想看沈南喬的笑話。
“聽說這兩日侯夫人徹徹底底撂挑子了,竟是一件事也沒有管,家務眼下一團糟,怕是等著您收拾爛攤子呢。”
去福壽堂的路上,柳嬤嬤不緊不慢地跟沈南喬匯報著情況。
沈南喬腳步未停,輕笑了下。
“這就是她不夠高明的地方。”她側頭看向柳嬤嬤,“偌大一個侯府,若是因為主母消失兩天便弄成一團糟。可見她平日用人不當,這不是給人留把柄嗎?”
柳嬤嬤暗暗點頭。
就聽沈南喬又道。
“而且給我使絆子這事兒,咱們退一步說,假定她成功了,壽宴被我搞的一團糟,你猜丟臉的會是誰?
柳嬤嬤沉吟片刻:“自然是平遠侯夫婦,畢竟這侯府還是他當家做主。”
沈南喬點點頭。
“我是從來沒理過家的新媳婦兒,她卻是經驗豐富的當家主母,臨陣把這麽大的事甩到我頭上,外人隻會說她做兒媳的不懂事,毀了老太君的壽宴。”
柳嬤嬤若有所思點點頭。
”所以老太君叫您過去,是打算商量對策?”
沈南喬擺擺手。
“我都能參透的這點事兒,老太君又怎會不知?我猜,必然是侯夫人又有新幺蛾子,藉由老太君之口,想為難我一把。”
柳嬤嬤頗覺不解。
“她都已經篤定您十有八九會辦砸,還有必要出什麽幺蛾子?”
沈南喬眼神落在不遠處的福壽堂上房,青瓦白牆,這裏麵卻像是無邊黑洞,前世曾經試圖網住她的人生。
“她在寧家多年順風順水,自然不甘心被我這樣一個初來乍到的新媳婦扳倒,所以肯定是要想點法子的。”沈南喬收回視線,“譬如塞她的人進來。”
柳嬤嬤聽得有些入神,尋思片刻。
“那些有名有姓的管事嬤嬤,老太君自然心裏也有數,所以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
沈南喬微微冷笑。
“但願我猜錯了罷。”
主仆二人行至福壽堂,掃院落的依然是當初那個被塞紅賞封的丫頭,這次她極有眼色迎上前。
趁著行禮,低低道了句。
“侯夫人帶著沈姨娘在裏頭。”
這便印證了主仆二人之前的猜想。
沈南喬含著一點笑,徑直往前走去。
老太君房裏的丫鬟很快出來,高高打起棉布簾子。
但見老太君隨意歪在床頭,半張臉掩映在紗帳裏,她旁邊的侯夫人和沈靜怡隨即站了起來。
自打上次沈府回門之後,這還是沈南喬頭一次見著這個庶姐。
她瘦了些,眼底有肉眼可見的青黑,但神情還是倨傲的。
見著沈南喬,不情不願地跟著侯夫人行了個禮,以名門貴女的標準來看,相差甚遠。
沈南喬今日懶怠與她計較,閑話家常似的跟柳嬤嬤道了句。
“沈姨娘的規矩,我瞧著還是沒甚長進,改日嬤嬤有空閑,還是應該指點一二,免得出門丟了侯府的臉。”
沈靜怡麵上流露出由衷的惶恐,她下意識看向侯夫人,想要尋求庇護。
侯夫人衝她使了個眼色,示意沈靜怡稍安勿躁。
今日帶她來的意圖明明白白,世子夫人位置空懸,眼下她們這一房能拿得出手的隻有這個貴妾。
“沈姨娘懷了孕,這一胎生出來若是兒子,侯爺的意思,看看能不能抬成昱兒的正房。”
老太君聞言微頓了頓,世子夫人日後可是要接掌平遠侯府的,她下意識看向沈靜怡。
站沒站相坐沒坐相,誠如沈南喬剛剛所言,她這副樣子日後若是進宮,丟的也是寧家的臉。
婆媳多年,老太君深諳侯夫人絕非可以拋卻嫡庶觀念的人,她此舉必定有後招。
所以隻是淡淡地“嗯”了聲,並未多置喙。
侯夫人自覺有些沒趣,隻得自顧自又開口。
“侯爺已經跟沈府談過了,說是可以將靜怡記在已故夫人的名下,做個嫡女,這樣身份上也般配些。”
沈南喬心下大震。
她們竟然敢打她亡母的主意!
沈夫人生前跟沈明德關係一直淡淡的,自沈南喬記事起,這兩人就有些貌合神離的意思。
但母親去世後,沈尚書卻一直沒有續弦,連寵愛至極的姨娘也沒有扶正。
所以就衝這一點,沈南喬原本覺得他對母親還是有感情的。
可剛剛那一瞬,侯夫人竟然說要把沈靜怡記在她亡母名下做嫡女。
她在袖籠裏攥緊了拳頭。
侯夫人像是看穿了她的氣憤,故意笑笑。
“小嬸嬸意下如何,日後你們就是嫡親的姐妹了。”
沈南喬調開視線,也露出個笑容。
“侯夫人這話真是極沒道理,假若侯爺要把外室的孩子記在您名下,難不成還要問問嫡長子的意見?”
“你!”侯夫人氣得拍案而起,但後知後覺又意識到這是在老太君房裏,不好造次。
沈南喬還是一貫的從容,溫溫雅雅繼續道。
“難道我說的有錯?”
老太君知道論口角功夫,侯夫人斷不是對手。
況且這事兒本也是她不厚道在先,好端端非要拿人家亡母做筏子。
思及至此,她清清嗓子,給侯夫人遞了個台階。
“你就隻管說你要做什麽吧?”
侯夫人急忙轉頭,陪笑道。
“兒媳想著,若是靜怡真被抬了正,這家務也得讓她提前熟悉起來。”她覷了眼沈南喬,“小嬸嬸不是要操辦壽宴嗎?剛好讓她跟著一起學習學習。”
老太君踟躕了下。
掌家重任最後勢必要交到平遠侯這一房,隻是這沈靜怡著實不入她的眼。
不過得罪人的事兒她不願做,於是把話口兒推到沈南喬這邊。
“老七媳婦兒的意思呢?”
沈南喬笑著搖搖頭。
“老太君做主便是,我也隻是來跟著學習的。侯夫人房裏的事,要我拿主意,怕是不大合適吧?”
打太極誰不會呢?
侯夫人逮著機會,立刻接話。
“怎麽能說是我們府上的事呢?靜怡是你姐姐,況且要入到你母親名下,說起來,也算是小嬸嬸的家事吧?”她像是不足意兒一般,“若是按娘家的輩分論,你還得叫昱兒一聲姐夫。”
沈靜怡總算找到能插言的地方。
“按母親的說法,九千歲是不是也得跟著喊一聲姐夫?”
侯夫人始料未及沈靜怡竟然沒腦子去攀扯寧肅,正待嗬斥兩句,就聽外頭傳來個清朗的少年音。
“你讓大伴喊誰姐夫?你再說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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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開不開心!我這掐點兒來的正是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