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抬眼望去。
就聽外麵腳步聲隆隆,數十個東廠廠衛**,宛若抄家一般。
老太君養尊處優了大半輩子,何曾見過這種陣勢,她勉強打起精神,扯出笑容。
“老七,這是作甚?”
寧肅慢悠悠地踱步進來。
外頭天寒地凍,他穿著玄色大氅,就像尋常人家的翩翩佳公子,但看外表,壓根想象不出他嗜血冷厲的一麵。
他沒有回答老太君的話,而是將視線先轉到沈南喬身上。
“沒吃虧吧?”
自從重生以來,他好像總是在問她這樣的問題?
受委屈了嗎?
沒吃虧吧?
這讓前世萬事隻能自己扛的她生出一種溫柔的錯覺:他對她是不同的。
人皆是如此,無人可靠時,自己就會被迫堅強。
但一旦有了倚仗,便會下意識想依賴對方。
太子未等沈南喬開口,立刻跳到寧肅眼前。
“大伴放心,有孤在,她決計吃不了虧。”話裏話外帶著幾分邀功的味道,“你若再晚些來,我們倆已經聯手把事情辦妥了。”
說著,他將熱切的目光投向沈南喬,似是在等她肯定。
沈南喬定定神。
“確實,今日之事全都托賴太子。”說著微微福身,“接連兩日都承太子的情,實在是無以為報。”
嘴甜不見外,禮多人不怪。
果然,太子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是被肯定的欣慰。
他大義凜然拍拍胸口,衝地上跪著的一幹女眷道。
“從今以後,孤就是廠臣夫人的靠山,誰若是敢開罪她,就是跟本太子過不去!”
侯夫人心裏拔涼拔涼的,原本就激烈的掌家權之爭此時再遭打擊。
沈靜怡更是忍不住咬碎一口銀牙,她到底是什麽好命!
原本已經有一個寧肅毫無來由護短,現在又多了個乖戾孤高的小太子撐腰。
寧肅微微點頭,露出些許笑意。
這笑意很容易讓人誤會,誤會外界瘋傳他的那些嗜血手段,不過都是謠傳。
“太子辛苦,剩下的事情交給微臣就好。”
言外之意,他該回宮了。
可太子剛剛憑一己之力解決了一場宅鬥,正是誌得意滿的時候,他迫不及待想留下欣賞戰果。
“無妨,孤學習一下大伴的處理法子。日後若是再遇到類似的事,就知道怎麽做才能更妥帖了。”
眾人心道,你還用學習?你已經無師自通了。
寧肅轉頭衝著老太君道。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本督執掌司禮監,就是講法度的地方。”他居高臨下乜了眼沈靜怡,像看什麽髒東西一般,“正如太子所言,汙蔑天子,死罪可緩,活罪卻饒不了。”
老太君看著寧肅長大,深諳他說一不二的性子,這就是毫無轉圜餘地了。
“來人,把沈姨娘拖下去,杖責一百,以儆效尤。”
東廠都是做慣這種勾當的高手,當下掏出塊破布,先把人嘴堵上。
沈靜怡那半句國罵被生生憋在嗓子裏。
侯夫人大驚失色,這是要來真的啊!
“小叔叔高抬貴手,她是個孕婦,若是挨上一百棍,必然是一屍兩命!”
說著就要去攀扯寧肅的褲腳。
沈南喬眼疾手快,一下擋在寧肅前麵。
侯夫人這一下撲了個空,正正好好抓住了沈南喬的裙擺。
“這素錦不禁染,頭一次上身便毀了。”沈南喬像是沾了什麽髒東西一般,回頭吩咐柳嬤嬤,“回去把我這條裙子丟了吧,沒法再穿了。”
侯夫人麵色紫脹。
沈南喬居高臨下瞧她。
“侯夫人還請自重些,阻礙朝廷命官斷案,傳出去的話,平遠侯也不好自處。”
太子在一旁暗暗點頭,這罵人不帶髒字的說法,要逐一記下來。
寧肅將人從身前小心拉開。
“拖出去打吧,別髒了眼。”
沈靜怡拚了命掙紮,但哪裏掙得過那些專司刑罰的東廠番子,眼瞅就要被拖到門口。
侯夫人也顧不得許多,膝行到老太君麵前,壓低聲音道。
“昱兒前麵臨幸過不少丫頭,無一有身孕,好容易得了這一個,還望老太君超生,給侯爺留個後吧。”
老太君始料未及寧子昱竟然不好生養,但見侯夫人滿麵急色,料想不是裝的。
這可就難辦了。
若是日後寧子昱再不能生下一男半女,那平遠侯這一脈,難不成就要絕嗣?
沈南喬耳尖,輕笑了下。
“侯夫人未免太不分輕重,難不成就因為她懷了孕,弑君殺父也要慣著?”
老太君被這句話提醒,狠下心腸。
“若果真如此,便讓侯爺再娶個平妻便是,總歸不愁人傳宗接代!”
侯夫人登時傻眼,孫子生不出,就讓兒子娶平妻,簡直荒謬。
此時門外已經傳來木杖擊打皮肉的聲音。
廠衛打人,手底下頗有技巧,可以讓你外表看不出分毫,最後卻內傷累累,連治都無從下手。
沈靜怡被堵住嘴,喊不出來,全部痛呼都被憋進肚子裏,眼見得凶多吉少。
就見外麵一個穿朝服的身影大步流星進來。
“手下留人!”
平遠侯健步如飛奔進來,但廠衛根本不聽他指揮。
情急之下,他隻得親自去攔,於是生生挨了兩下。
疼痛激發了人的怒氣,平遠侯厲聲質問。
“不知沈姨娘犯了什麽滔天大罪,你們竟要對一個孕婦下狠手?”
太子緩緩從屋內踱步出來,平遠侯見他,大吃一驚,慌忙下跪。
就見太子不疾不徐開口。
“侯爺府上這位姨娘,辱罵太子,詛咒父皇,請問,算不算滔天大罪呢?”
小劇場
太子:添油加醋我也是把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