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傍晚,姐妹倆早早吃了晚飯。
在安檬背上書包要拉著行李箱回學校時,安檸忽然說:“檬檬等一下。”
安檬目光茫然地看向安檸,隻見安檸把手機和鑰匙裝進包裏,拎著包朝站在臥室門外的安檬走來。
她從安檬的手中抓過行李箱的拉杆,笑著對安檬說:“我也要出門,正好順路經過你學校,跟你一起過去。”
安檬幾不可見地輕抿了一下嘴唇,也沒說什麽,就隻點了點頭。
就這樣,安檸陪安檬出了門。
姐妹倆乘坐地鐵去安檬在的沈城八中。
在換乘了地鐵後,安檬終於把她憋了半路的話問了出來:“姐,你是去幹嘛啊?”
安檸笑著說:“見個人。”
安檬又問:“男人?”
安檸微微挑眉,沒有否認。
安檬心裏突然有一瞬的慌亂無措。
她的表情沒有什麽異常,維持著淡笑繼續問安檸:“姐,你戀愛了嗎?”
“沒有,”安檸這次立刻就否認了,她很好笑地說:“戀愛可不是說談就能談的。”
安檬從安檸這句話裏聽出了安檸對愛情的向往和對現實的無力。
安檬沒再說什麽。
她低下頭,陷入了自責和愧疚中。
地鐵快速駛過的聲音充斥在安檬的耳邊,讓安檬的心也跟著亂糟糟的。
她索性摘掉了戴在右耳上的助聽器,一瞬間,耳邊清淨了。
地鐵行駛的聲音霎時變得渺小且不太真切,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穿過了千山萬水才傳到她的耳邊。
安檬一直都覺得她是安檸的累贅。
如果沒有她的話,姐姐應該會過得輕鬆很多,這麽多年,是她在拖累姐姐,成了姐姐最大的負擔。
可其實,她們沒有血緣關係,姐姐完全可以撒手不管她。
從她七歲那年開始,姐姐就再也沒過過一天輕鬆日子。
安檬很矛盾,她一邊覺得虧欠姐姐內心自責,一邊又很自私地不希望出現一個男人跟她爭奪姐姐的愛。
安檬知道,姐姐總有一天會有自己的家庭,姐姐會有屬於她自己的生活,姐姐的世界裏會有其他的人出現,姐姐會被別人占據擁有。
但她不一樣,她隻有姐姐。
所以安檬不希望姐姐找到男朋友,也不希望姐姐結婚成家。
她怕被姐姐丟棄。
就在安檬覺得自己真的很卑鄙的時候,安檸碰了碰她的手臂。
安檬恍然回神,扭臉看向安檸,她的目光裏還參雜著些許混沌,看起來不太清明。
安檸指了指車門,示意一會兒到站她們就下車。
安檬這才重新戴上助聽器,而後隨著安檸起身,往門口走了幾步。
須臾,地鐵到站,停下,車門隨之打開。
安檸和安檬下了地鐵,沿著扶梯上樓出地鐵。
安檸拉著行李箱,把安檬送到了沈城八中的門口。
本來安檸是想進學校把安檬送到宿舍再走的,但安檬說什麽都不讓,她從安檸的手中拉過行李箱,對她說:“姐你不是還約了人嗎?快去吧,別遲到,我自己回宿舍就行。”
安檸便沒有執意送安檬去宿舍。
她站在門口,目送著安檬走進學校。
安檬走了幾步後停下來回頭看,見安檸還站在校門口,臉上揚起淺笑衝她擺擺手,讓安檸走。
安檸也對她揮了揮手,然後在安檬的注視下轉身離開。
片刻後,等她重新回到校門口時,瞧見安檬正在摘右耳上的助聽器。
安檬把助聽器摘下來,又摘下書包。
安檸親眼看到安檬停在路上,她把書包放在行李箱上麵,拉開書包拉鏈,然後從書包裏掏出一個眼鏡盒。
安檬用眼鏡布將助聽器包裹好,這才將助聽器放進眼鏡盒裏,隨即又將眼鏡盒塞進書包裏。
安檸慢慢攏緊眉心,她感覺她的猜測似乎是對的。
檬檬或許在學校受欺負了。
有人弄壞了她的助聽器,但她沒跟她說實話。
安檸知道安檬為什麽不告訴她實情。
肯定是怕她擔心。
這個傻孩子。
安檸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她一時之間亂了心神。
有那麽一刻,安檸甚至想直接衝進學校裏,去看看到底是誰在欺負她妹妹。
但,她如果這樣貿然出現,而且還是想要找出欺負安檬的人,很可能會讓安檬陷入更艱難的境地。
安檸強迫自己冷靜,最終,她從包裏掏出手機,給安檬的班主任打了通電話。安檸將安檬可能被同學欺負的事情告訴了老師,希望班主任能幫忙查探查探情況,如果確有此事,麻煩班主任解決一下這件事情。
對方答應了安檸會關注一下安檬,如果真的有同學欺負安檬,她會竭盡所能處理好。
雖然聯係了老師,但安檸心裏還是無法放心。
她很擔心安檬。
在學校裏被人欺負為什麽不告訴她呢?
這個孩子怎麽不知道向家長和老師尋求幫助呢?
助聽器壞了都是次要的。
安檸更怕這次是助聽器壞掉,下次就是安檬受傷了。
安檸憂心忡忡地上了地鐵回家,結果在半路突然發現,這條路線剛好路過92酒吧街。
安檸想起自己上次和那個調酒師在酒店房間過了一夜,但自己還沒有和對方AA房費。
她坐在地鐵上,沉吟著思索了一會兒,決定一會兒就在酒吧街那一站下車。
她打算去cyan bar找一下那個男人,把一半房費給他。
當然,安檸不否認自己也有私心。
她想借助這次機會,看看她和對方還有沒有機會再找時間共度一夜。
如果對方也有意,安檸是可以的。
這是她直白而原始的成人欲望,而安檸覺得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沒必要覺得很不堪。
人都有七情六欲,誰也不是無欲無求的聖人。
沒什麽可羞恥的。
安檸到cyan bar的時候,酒吧裏的客人並不多,隻有零零星星的幾位客人,音響裏正在放著一首英文歌,聽上去很有感覺,給本就有情調的酒吧增添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安檸徑直來到吧台,沒見到那個調酒師,隻有一位服務生正在吧台內側整理酒杯。
安檸出聲問對方:“你好,請問你們這裏的調酒師在嗎?”
看起來隻有二十歲出頭的男生看向她,對方先是被她漂亮的長相吸引,微微愣神了片刻,隨即才客氣禮貌地對安檸說:“女士您好,我們這裏的調酒師要晚上七點半才上班。”
安檸今天沒心情泡吧,聽對方說調酒師要七點半才會來,她略微考慮了一下,決定留自己的手機號給對方,如果對方有意再和她發生點什麽,一定會加她微信的。
反之則是對方不想再和她有聯係,那她也就不必再期待什麽。
安檸向這個男生要了紙和筆,寫了自己的手機號,然後她對長得很白淨的男生說:“這是我的手機號,等調酒師上班後麻煩你轉交給他,就說我是欠他一筆房費的人。”
男生聽得迷迷糊糊,但還是點頭答應了安檸,嗓音清朗地禮貌道:“好的女士,等我們調酒師來了我就把您的聯係方式給他。”
安檸淡淡一笑,道謝說:“謝謝。”
她的笑容讓男生心神一**,臉也跟著泛了紅。
他是這幾天才來這裏上班的新人,雖然已經在這個酒吧裏看到過不少美女,但像安檸這樣的純天然純素顏美女還是第一次見。
原來世界上真的會有人哪怕不化妝都美到極致。
安檸離開cyan bar後,就直接去了地鐵站。
而,在她從cyan bar走後沒多久,酒吧裏的調酒師就到了,已經將吧台整理好的男生對調酒師說:“闊哥,剛才有個美女來找你。”
被叫做“闊哥”的男人微微皺眉,不解地問:“找我的?叫什麽?”
男生說:“她沒說,隻說欠你一筆房費,還留了她的電話讓我轉交給你。”
紀闊聽到“欠一筆房費”這種字眼,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個人可能就是老板這段時間一直在等的那個女人。
他急忙問新來的服務生:“人呢?”
“走了。”男生滿眼茫然。
“走 了多久了?”紀闊一邊問一邊打了隨遇青的電話。
男生看了眼時間,不太確定道:“大概二十多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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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遇青這會兒正在潛水。
手機一直響,工作人員怕老板有什麽要緊的事要處理,於是走過來對剛好從水裏露出頭的隨遇青揚聲喊:“老板!你的手機一直在響!”
隨遇青也累了,便上了遊艇。
等他摘掉裝備,從工作人員的手中拿過手機,紀闊的第三個電話剛好打過來。
隨遇青看到是紀闊,心髒莫名地一緊。
他直覺和那個女人有關。
果不其然,等他接通電話,紀闊就立刻告訴他:“老板,那個女人出現了!”
隨遇青沒等紀闊說完就語速很快道:“留住她,我這就趕過去。”
紀闊說:“人已經走了……”
“我沒看到,是新來的小張見到的,這孩子剛來店裏工作沒幾天,不知道她要找的是您……”
聽到隨遇青沉沉地歎了一口氣,紀闊連忙說重點:“不過對方留了手機號給您,說欠您一筆房費。”
隨遇青冷冷地吐字:“念。”
紀闊立馬把安檸寫在紙上的手機號念給了隨遇青聽。
隨遇青掛了電話後,將他隻聽了一遍就記住的一串數字挨個在撥號鍵盤上點了一遍,然而,他的大拇指卻懸浮在綠色的撥號鍵上方,遲遲沒有落下去。
最終,隨遇青收起手機,讓遊艇返航。
剛拿到手機號就給人家打電話的話,是不是顯得太急不可耐了點?
還是再等等,等他回到酒吧再打。
隨遇青坐在遊艇上,望著波瀾壯闊的海麵,嘴角輕勾了下。
守株待兔一星期,還真讓他等來了。
一個多小時後,隨遇青到了酒吧。
為了方便跟安檸聯係,他在開車來酒吧的路上順路買了新手機號,並且用新手機號注冊好了新微信,目的就是防止他和安檸有徐栗這個共同好友。
在踏入酒吧的時候,隨遇青用新手機號撥通了安檸的手機號。
此時酒吧裏正有樂隊在台上演出,架子鼓的聲音咚咚咚地踩在人的心跳上,隨遇青感覺自己的心髒也在隨著架子鼓爆裂動感的節奏咚咚咚地跳著。
須臾,電話被人接聽,對方在聽筒的另一端“喂”了一聲,冷淡的嗓音明明客氣疏離,但音色卻好聽到讓人覺得是一個很性感冷豔的禦姐。
“哪位?”她問。
隨遇青話語裏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模棱兩可地回答她:“是我。”
自手機響起來電鈴聲的一瞬間,安檸就有預感是那位很帥的調酒師,但她偏明知故問:“你是誰?”
隨遇青樂了,正在往安靜一點的二樓包廂走的他愉悅地低笑了聲,回她:“跟你有過一晚交集的那個男人。”
“哦……”安檸假裝恍然大悟,也輕輕笑了下,上揚的尾音像一種勾引:“是那位帥氣的調酒師啊。”
“你在酒吧這會兒不忙?”安檸隨口問了句。
隨遇青不動聲色地回:“嗯。”
很快,他走進了那間專門為他和朋友們留的包間。
在門關上的同時,隨遇青的口吻像邀請似的問安檸:“你今晚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