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首焦黑無法辨認,所處之處正是王太子下榻館舍,數目與朝賀人數相符不差。由屍首分布而觀,與房舍安排一致,生前無出逃痕跡,當時死後被人縱火。”紫微宮中,廷尉鄒平正向皇帝稟報,聲音沉著。

皇帝端坐案前,神色平淡。

他望著殿外立柱的影子,緩緩道:“若這些屍首就是王太子等人,當是被謀害了。”

鄒平額邊滲出細汗,道:“正是。”

皇帝唇邊抿緊,少頃,浮起一抹冷笑,低低道:“燒成這個樣子,是不是那王太子也難說了。”

鄒平俯首不語。

“武威侯夫人那邊如何了?”皇帝忽然問道。

鄒平一怔,答道:“昨日又往城中各處搜尋,仍是未果。”說著,他抬眼看看皇帝,繼續道:“不過,臣曾查問過侯夫人失蹤後第二日把守各城門的衛士,當日清晨,曾有一行人往北販運香料的商旅出城,攜一口大箱。衛士曾開箱粗粗查視,皆是香料,當時出城人多,便未加細看。”

“哦?”皇帝看著鄒平,頗覺玩味:“卿以為有何特別之處?”

鄒平道:“臣將王太子畫像交與衛士辨認,衛士說他開箱時,一名青年男子曾試圖阻止,麵容與畫上有幾分相仿。”

皇帝看著鄒平,目光驟聚,麵色微微沉下。

鄒平斂眉觀心,不敢抬頭。

“此事繼續追查。”少頃,隻聽皇帝的聲音傳來。

鄒平道:“諾。”

正欲行禮,又聽皇帝道:“還有,”他稍稍停頓:“侯夫人之事,勿教他人知曉。”

鄒平伏拜:“臣領命。”

四周黑洞洞的,呼吸間滿是奇異的濃香,憋悶無比。

馥之醒來,隻覺得渾身酸痛,頭昏昏沉沉的,不知身處何處。她動了動,發覺雙手被捆著,嗓子幹得冒火,嘴上卻緊緊的,似乎被綁了布。身下搖搖晃晃,充耳皆是馬車奔走的聲音,顛簸不已,硌得骨頭發痛。

意識漸漸回來。

她想起那是在城南的廟宮裏,眾人為躲避那前來求治的產婦,一時擁擠,她避開人流退到邊上,忽然,腦後被什麽一擊,便什麽也不知道了。馥之朝旁邊看看,隻覺仍無法看清楚。濃鬱的香氣襲來,溫溫膩膩,馥之稍稍細嗅,辨出些些迷誌安神之物的味道。

心中升起一陣驚疑,誰人做下這等事?目的為何?

思想剛起,腦海中,陣陣混沌又綿綿湧來,馥之再次陷入迷蒙之中……

黃昏的日照下,鞏水的河麵光芒耀眼,高充望著遠處,心中安定下來。車馬一路避開大道,奔馳了整整兩日,終是如願以償。

他麵上露出笑意,加鞭催馬,命眾人加緊往前。

日頭很快沉入了西邊的山巒之後,岸邊,一隻大舟泊著,火把光明亮。

“這就是那舟?”王鎮下車,看著眼前這其貌不揚的貨舟,麵露不滿。

“快!”高充正催促眾人搬運行李,聽到王鎮這話,回頭道:“太子勿慮,一路多有盤查,此舟雖陋,卻最易躲過。隻消出了鞏水入運河,可一路到成郡,離巴郡不遠矣。”

王鎮瞥瞥他,心中仍是不喜,皺眉道:“又要扮作賈人?”

“正是。”高充道。

王鎮麵露厭惡之色,正欲開口,他看到兩人抬著一口大木箱搖搖晃晃地上舟,急忙走過去,大聲道:“抬穩了!”

高充看著那邊,微微皺眉。自那日深夜,他們依計縱火離開,王鎮就一直帶著這木箱。他不知裏麵是何物件,王鎮不肯說,他也迫不得王鎮棄下。離宮火起後,眾人躲在京城一處角落裏,晨早才易裝分散出城,而王鎮就是因為這木箱,險些被攔下壞了大事……

“掌事。”這時,有人喊了一聲。

高充望去,見是梁升。

他走過來,向高充一禮:“登舟已齊備。”

高充看看王鎮那邊,唇邊一彎,道:“走。”說罷,轉身往舟上而去。

內艙中,王鎮看著從人小心地將木箱放下,隨即把他們全趕出去。

門闔上,再無一點聲音。

王鎮站在木箱前,盯著箱口,片刻,他突然想起裏麵的人已經悶了兩日,心中一緊,趕緊將木箱打開。

濃濃的香料味道撲鼻而來,瞬間溢滿室中。王鎮將麵上鋪滿香料的木板拿掉,一名女子的麵容隨即曝露在眼前。

日夜在心頭徘徊不去的麵容終於呈現在麵前,王鎮一陣激動,搓搓手,忙將燭台端來,仔細地看著女子。隻見她雙目闔著,蛾眉長長,心燭光下,愈顯得肌膚如玉。想起梁升一再保證他的迷香可使人安睡兩日無恙,心中更加欣喜。

王鎮著迷地看著女子,片刻,不禁朝那麵龐伸出手去。

手還未觸到,她忽然睜開眼來。

王鎮嚇了一跳,停住手。

似不適突然而來的強光,女子蹙緊眉頭,雙眸眯起,目光卻仍舊淩厲,盯著王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