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徐春君一早就聽說三姑姑徐琅要生了。

忙到婆婆這邊來,說要過去一趟。

方氏聽了念佛道:“去吧!去吧!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快叫她順順利利地生吧!”

方氏這人雖然不夠精明,但勝在心善。

且自己經曆過不幸,尤其聽不得凶險的事情。

徐春君帶了紫菱綠蓴,坐了馬車過去。

到了一看,徐家人幾乎都來了,陳家人也來了不少。

兩個產婆已經進去有些時候,陳欽急得坐不住,在屋子裏來回地走。

“姑老爺別急,三妹妹懷的是雙胎,生得自然慢些。”徐家大太太說道,“我早起燒香的時候,燒了個蓮花香,這就是菩薩保佑了,必然母子平安的。”

徐家大太太和徐春君的婆婆一樣信佛,每日燒香念經,虔誠得很。

陳欽是讀書人,雖然不信佛,此刻卻也願意這是好兆頭。

眼看著又一個時辰過去,孩子還沒有生出來。

產婆說已經見紅了,按常理,再過一會兒孩子的頭就會露出來。

眾人以為快了,可又遲遲不見動靜。

陳欽急得幹脆到產房外頭站著,徐琅痛苦的呻痛聲,令他萬分心疼。

徐春君也急得不行,可自己又全無經驗,既幫不上忙,也出不得主意。

越發覺得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前打轉,實在是凶險萬分。

血水一盆接一盆地端出去,屋子裏的血腥味越來越濃。

“二爺,孩子的頭還沒露出來,怕是橫生。”產婆手上沾滿了血,一臉的焦急無奈,“二太太懷的是雙胎,不像一般婦人的肚子隻有一個孩子,我們拿手一摸就能摸個大概。但看這情形,第一個孩子必然不是頭朝下的。”

“那……那要怎麽辦?!”陳欽嚇得眼睛都直了,徐春君還從未見他如此失態過。

關心則亂,他此時竟什麽主意也拿不得了。

“那讓大夫來看看呢?”徐春君問。

“叫大夫來看也使得,二太太如今流的血有些多。若這麽流下去怕也凶險。”接生婆道。

“那就快請大夫過來!”陳欽著急地說。

大夫也早就請好了,在這上頭,陳欽一點兒也不敢馬虎。

雪白胡子的周召臣被請了進來,給徐琅號了脈。

“我這裏有配好的藥,先給二太太服下去,再輔以行針,或可止血。”周召臣的醫箱裏有用人參為君的藥丸,專門給病情危急的人吊著氣用的。

徐琅服下藥後,情形確乎比之前好了些,可孩子還是生不下來。

原本在跟前伺候的兩個大丫鬟又怕又累,都有些撐不住了。

徐春君便主動上前,照顧三姑姑。

“二爺,這裏終究不是男人們待的地方,你們都先出去吧。”產婆讓周大夫和陳欽都出去。

她們得每隔一會就看看徐琅底下的情形,不能讓男人在屋。

到了外頭,周召臣對陳欽說道:“二爺,雖然二太太如今的血止住了,可是若孩子不能盡快生下來,終究是大事。”

“陳某知道,那周大夫可有什麽好法子嗎?”陳欽忙問。

周朝臣苦笑道:“我也沒有好辦法,隻求老天保佑吧!”

在產房裏的徐春君看著三姑的麵色越發蒼白,心底的懼意也不由得越來越深。

此時早已過了正午,孩子卻連個頭也沒露出來。

“韓大娘,要不我喂三姑姑吃點兒東西吧?折騰到這時候她都沒力氣生了。”徐春君問接生婆。

“吃點兒吧!身上好有勁兒。”產婆說。

徐春君喂徐琅吃了半碗雞絲粥,剛把碗拿走,徐琅身下便出血不止。

“快叫大夫進來!”徐春春見徐琅跟前的丫鬟嚇哭了,直接叫她出去請大夫,“換嶽娘子進來!”

徐琅一開始安排嶽娘子在外頭招呼客人,畢竟兩方的親戚都來了。

可徐春春覺得丫鬟撐不起事,還得換年長的進來。

周召臣再次施針,血沒有完全止住,但也有所緩解。

“姑父,你們家七少爺不是通醫術嗎?他有沒有法子?”徐春君問陳欽。

“我之前也問過他,他給推薦了幾個大夫,我也都請了。他們都說周大夫醫術最高,有他一個坐鎮就夠了,其他人的治法尚不如他。”

“那……那還能找誰呢?”徐春君覺得不能就這麽耗著,如今三姑姑的一條腿已經踏進了鬼門關,若是不盡快想法子,隻怕母子都凶多吉少。

徐朗的眼睛都睜不開了,喃喃道:“這就是我的命,別強求了。”

陳欽一聽她說這話,頓時腿一軟,跪倒在床邊,抱著徐琅哭了起來。

徐春君知道,姑姑姑父較一般夫婦格外情篤。

姑父此時心亂如麻,根本主持不了家中的事了。

她於是來到外間,朝周召臣道了個萬福,說道:“周神醫,你可想想,這京城裏還有誰能救我三姑姑?”

他想著周召臣畢竟是大夫,比他們這些人要知道得多。

周召晨皺起眉頭,捋了捋胡子說道:“倒是有這麽一個人,我也是聽說,並沒有親見。可他不合適啊!”

徐春君聽了心頭一喜,忙說道:“不妨事,您隻管說,不管怎麽樣,我們也得試試。”

“這還是濟世堂的許萬年偶然跟我提了這麽一嘴,說他認識一個胡人,從大食國來的。有一次喝酒的時候跟他說過,他們大食國對付難產有個轉生的法子。好像就是隔著肚子把孩子轉過來,這個我們聞所未聞。也許他隻是隨口胡說的,何況他又是個男人,便是他真會一般人家也不能讓啊!”

徐春君卻不管那些,說到:“多謝您了,我這就去找!”

說著走進來,跟陳欽交代一聲。

陳欽聽了,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說道:“隻要他能救就讓他救!不管男女。”

“有姑父這句話就夠了。”徐春君點點頭道。

這世上有多少男人為了自己的臉麵名聲,寧可讓妻子疼痛死亡,陳欽卻把三姑姑的性命放在首位,徐春君心裏無比安慰。

她急忙忙出來找到徐道安:“二哥哥同我出去一趟,有要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