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鄭家老太太明顯見輕了,徐春君方才容出空兒來去看三姑姑徐琅。

此時徐琅生產已經過了七天,家裏人精心伺候,讓她身體恢複不少。

但畢竟虧損太多,到如今還不能下床。

雖然如今還沒進九月,但徐琅的屋子裏已經生了碳火。

產婦最忌著涼,若是染了風寒,有可能會要了命。

為了讓徐琅能夠休息好,還特意燃了安息香。

屋子裏暖融融,香馥馥,床帳被褥都是精挑細選的,沒半點兒馬虎。

陳欽一直在家裏陪徐琅,學堂裏的事都交給了陳思問和一個老儒生。

“三姑姑真對不住,我到今天才來看你。”依著徐春君自己的心思,這些天都想在三姑姑身邊照應,可她如今嫁為人婦,便有更多地方身不由己了。

徐琅拉著徐春君溫柔笑道:“傻丫頭,你的心姑姑難道不明白嗎?你姑父都跟我說了,若是沒有你,就沒有我們娘三個了。”

“可不像姑父說的那樣,”徐春君兩隻手握著徐琅的一隻手說,“二哥哥、小陳大人他們出的力都比我多。最要緊的是姑父,若是他不把你放在首位,我們再怎麽忙活也沒用。”

“你這孩子呀!有事衝在前頭,有功躲到後頭。”徐琅疼愛地說她,“最是懂事老成,可也最讓人心疼。”

“姑姑平安比什麽都強,兩個小家夥兒真可人疼。每天看著他們兩個,姑姑很快就能好起來了。”徐春君是真心實意地為三姑姑高興。

覺得三姑姑就應該過得比誰都舒心,才能對得起她之前所受的坎坷。

這時奶媽把兩個哥兒都抱了進來給徐春君看。

“哎呦,這才幾天沒看見,就胖了這麽多了。”徐春君高興得抱過這個來端詳端詳,又抱過那個來稀罕稀罕。

“五姑娘不知道,我們大少爺斯文得很,每日裏吃完了就睡,醒了也不哭鬧。”專管著大少爺的奶媽說,“若是拉了尿了,就吭哧兩聲給人使動靜,絕不大哭。這孩子有度量,是個做宰相的胚子。”

“我們二少爺脾氣大著呢!胃口好,餓得快。若是沒立刻給吃的,就哇哇大叫。我們都說這孩子以後是個當將軍的材料,瞧這兩道眉毛,生得多好!”二少爺的奶媽長得高高壯壯的,奶水格外足。

這兩個孩子,一個叫思難,一個叫思義,是按照家譜排下來的。

“哎呦,快看!他們還會笑呢!真可人疼。”徐春君逗弄著這兩個孩子,不由得想到了以後,“他們兩個一起長大,天生就是彼此的伴兒。”

“兩個臭小子有什麽好?依著我生個女兒才貼心呢!”徐琅雖然這麽說,臉上還是掛著疼愛的笑。

“兒子也好,女兒也罷,添丁進口總是大喜事。”徐春君笑著說,“你沒見姑父高興的,像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

“你在婆家都好吧?我這折騰得七死八活的都沒顧得上你。”其實徐琅一直留心看徐春君,生怕她在婆家受委屈。

“我好著呢,姑姑別擔心。”徐春君臉上沒有一絲怨懟之色。

“那就好,”徐琅點頭道,“你這些天可回家去了沒有?秦姨娘也快生了,可得叫她們留心。”

“我正想著一會兒回去看看呢。”徐春君答應道,“我也還是回門那天回去了一次,當時秦姨娘說她找人看了,起碼還得半個月。”

“這生孩子早一天晚一天的沒個準時候,叫她們把該準備的都準備好,別到時候缺東少西的備不及。”徐琅還是有些不放心。

“哎呦,姑姑,你現在坐月子呢!”徐春君難得嗔怪誰,“就不能安安穩穩的好好養著嗎?好歹還有我們這些人呢?難道都撒開手不管?”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徐琅撐不住笑了,“你這丫頭!”

徐春君立刻笑了,說:“姑姑就是操心慣了,可也得注意自己身體。您可是徐家陳家的大功臣,千萬要好好保重。”

看望完了徐琅,徐春君又坐了車回娘家去。

眾人見她回來,都聚過來說話。

聽說徐春君的太婆婆病了,便都想著過去探望探望。

正說著,丫鬟進來說王管事的從老家回來了。

這王管事就是前些日子送魏氏回老家的幾個仆人中領頭的。

“他可有什麽要緊事說嗎?”宋氏問,“若無事就叫他先下去歇著,回頭過來領賞。”

“王管事的說有事情要稟告。”丫鬟說。

“如此就叫他進來吧!爺們不在家,跟我們說也是一樣的。”宋氏道。

“三哥哥也不在家嗎?”徐春君問。

“自從三太太被送走之後,他整日裏無所事事,三不知二地便又到外頭去賭去逛,”二太太說道,“他如今是這個樣子,眾人也不好多說他。差不多的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他去了。”

徐春君聽了,也隻是輕輕歎息一聲,沒再多說什麽。

她和三房嫡出的這幾個兄弟姐妹實在是沒法親近。

歸根到底是他們自己實在太不要強,心術又不正。

“問問王管事的,三太太回老家之後怎麽樣了?”大太太想起和魏氏做了這麽多年的妯娌,不免生出幾絲憐憫。

王管事的進來之後,先是給眾人磕頭,然後哭道:“回各位太太,奶奶,姑奶奶,咱們家三太太已經在八月十七夜裏歿了!”

魏氏的死,很多人其實早已預料到了。

可真正聽說,還是不免心驚。

兩位太太隨後又問了安葬的情況,然後歎息著說:“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下輩子讓她投生個好人家吧!”

“王管事的,你先下去吧。”宋氏說,“我隨後安排人到三太太的娘家去報個喪。”

魏氏的娘家人還以為她是瘋了的,一個瘋瘋癲癲的人,又豈能活的長久?

家裏頭有事,徐春君也不好多待。

況且還要回鄭家去照顧老太太。

上了車後,綠蓴使勁兒掐了兩下自己的大腿。

“我的天,三太太就這麽沒了。”她百感交集,“她在咱們頭上作威作福了這麽多年,說沒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