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和薑晴坐了馬車來到定北公府。
薑晴是頭一次來,甫下車就看見公府煊赫的朱紅大門和禦賜匾額。
就算心裏不快,也不得不承認的確氣派。
霍家守門的都是霍恬的親兵,身材高大,目光炯炯。
哪裏是守門的家丁,分明是擋祟的門神。
無大事,正門不開。
孟氏母女從角門進來,轉過了影壁,就見一重門套一重門。
其間花木掩映,馥鬱芬芳,朱漆綠窗,黛瓦粉牆。
這宅子共七進,屋子有上百間,薑晴冷哼道:“這麽多屋子就住這麽幾個人,也不怕鬧鬼!”
“小聲些,當心被人聽見。”孟氏連忙提醒她,“告訴你多少遍了,禍從口出,怎麽就記不住!”
薑晴咬咬牙不說話了,她不是不懂這個道理,她就是忍不住!
薑暖嫁進公府,這件事像個解不開的疙瘩一直堵在她心裏。
再加上她在宗家過得也並不如意,公婆待她雖然挑不出什麽,可全然沒有對薑暖那麽親熱,禮貌客氣,似乎還有淡淡的防備。
宗天保就更不用提了,一直不肯和她同房住,說是怕傷到孩子,其實根本就是不想接近她。
薑晴知道,宗天保還是忘不了薑暖。
她吵也吵過,哭也哭過,全然不頂用。
母親又說不能再鬧了,否則自己的處境更難堪。
她在宗家時時刻刻都得忍耐著,到了這裏難免有些繃不住。
因為兩相對照,薑暖也未免太走運了!
孟氏今天來,主要是拜訪薑暖的姨母餘含英,怎麽說也是親戚,不來見見說不過去。
何況孟氏在這上頭一向周到細致,不肯落人口實。
最要緊的是,霍恬位高權重,對他們家太重要了。
迎麵遇見了桑媽媽,孟氏含笑道:“阿暖呢?我來瞧瞧她,順便看看姨太太一家。”
桑媽媽沒好氣,說道:“你們若不三天兩頭來煩我們姑娘就活不成是怎麽著?!一趟趟來惡心人,還要裝出一副母女姐妹情深的樣子來,叫人倒胃口!”
“你怎麽說話呢?!”薑晴氣得質問道,“說破天我們也是一家人,由得你這個下人說三道四?!姐姐真是好性兒,縱得你們這些人沒了尊卑,無法無天!”
桑媽媽才不慣著她,冷笑道:“我是下人不假,可不是你們的下人,早在你們搶了宗家親事的時候,老婆子我就跟你們勢不兩立!
再者我雖是賤命,可一輩子沒做賊養漢,就敢站在你們跟前挺腰子!
養條狗還知道咬害主子的壞人呢,我眼又不瞎!慣著你們做什麽?!
你們最好一輩子別登門,沒人樂意見!”
薑晴氣得要哭,這裏到處都是霍家的人,她丟不起這個臉。
孟氏卻是老狐狸了,她自然知道霍家人不待見他們,可真就不來往了,實在太吃虧。
豁出臉去,怎麽著也能賴些好處,這樣才劃算呢!
因此和顏悅色對桑媽媽道:“你一心為主沒什麽不對,原也是我們對不起阿暖。不過也犯不上這麽吵嚷,我們算不得什麽,公爺和阿暖豈不是也沒麵子?外頭的人說什麽的都有,有七個說我們的,必然也有三個說阿暖的。你說是不是?”
桑媽媽不能不顧薑暖的顏麵,因此不再唾罵,隻是啐了一口走了。
“別理這些人,”孟氏含笑勸女兒,“樹根不動樹梢瞎搖。”
薑暖知道孟氏和薑晴來了,就說:“來都來了,問問有什麽事?”
“說是來拜望姨太太的,”萬媽媽道,“夫人若不想見就不見。”
“我去姨母那邊,”薑暖起身道,“也請她們過去吧!”
瞿茂林今日不在,餘含英在房裏做針線,聽說孟氏母女來了,把針線放下說:“我早想會會這位了,雖然事情過去了,有些話我也得問一問。”
孟氏滿麵含笑地進來,說道:“知道三妹妹一家進了京,我就急著要過來看看,隻是一時脫不開身,這兩日方才得了空兒,還請見諒。”
“你說這話就見外了,”餘含英笑了一下說,“我們家的人都實心眼兒,從不講這些虛禮。親戚們便是幾年不見麵也不妨事,隻要心裏頭有就行了。”
孟氏隻當聽不出餘含英的弦外之音,依舊笑容可掬道:“說的是,說的是。我就知道妹妹不會挑我的禮。”
“我真不是挑禮的人,不過倒有幾句話想問你。”餘含英不會那麽多彎彎繞,直接問孟氏,“薑印之呢?”
“我家老爺前幾日騎馬摔了,在家養著呢,不然今日也要來的。”孟氏說。
薑印之原本騎的那匹棗紅馬被霍恬的青頭騧咬了之後竟破傷風死了,霍恬知道了就賠給他一匹上好的大宛馬。
薑印之自然歡喜,騎了這馬,高高興興地上朝去。
有人見了,自然要問是怎麽來的。
薑印之當然要說:“是我那賢婿……”
他一句話沒說完,那馬忽然抬起前蹄將他摔了下去。
第一次薑印之摔得不算重,還能堅持著出門。
誰想沒過兩天,又有人問起這馬是誰送的。
薑印之又被摔了。
他發現隻要自己說賢婿二字,這馬就尥蹶子。
因為連著摔了兩回,腿傷了,隻好告了假在家養傷。
“怎麽沒摔死呢?”餘含英冷笑,“難怪人家說負心多是讀書人,你們急三火四地把薑暖接到京城,畢竟你們頂著爹娘的名頭,我這個做姨母的不好過多阻攔。
又想著你們念在這麽多年虧欠阿暖,應該不至於算計她。哪成想竟奪了她的親事,讓她受盡了委屈!”
“好妹妹,怪不得你生氣。誰聽了都難免要多想的,可這真是個誤會,我們也不願出這樣的事。”孟氏傾身向前道:“阿暖從小長在你跟前,你豈能不疼她?換做是我,我也要動氣的。”
“現成的話誰不會說?反正你們得了實惠。”餘含英大大方方地翻了個白眼,說道,“不過我告訴你們,人算不如天算,我不信你心機再巧能巧得過老天爺。你也不用在我麵前裝什麽賢惠,你就是裝的再像我也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