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房豹要上樓,岑同忍不住了。

房豹是東都令的兒子,此時便是叫這裏的官差來也沒有用。

不管怎麽樣,他都得即刻確認那個憶梅是不是自己的女兒。

他剛站起身,從外頭走進來一個人,高聲說道:“花魁**,價高者得,這是老規矩。壞了規矩不好吧?”

眾人應聲看過去,隻見說話那人多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粉麵朱唇,劍眉星目,真好秀麗人物。

隻這麽一霎,樓裏的姑娘十個有八個動了春心,想要跟他私奔。

就連香姨也心跳得厲害,仿佛年輕了二十歲。

“怎麽著?你個毛還沒長全的嫩秧子還想要睡女人?!”房豹從樓梯上退下來,緊盯著少年的臉問。

“你隻說肯不肯競價吧?”少年沒有絲毫畏懼的神色,平視著房豹說。

“小子,你是背著爹娘從家裏跑出來的吧?身上能帶幾百兩銀子?也敢來競價。”房豹嘿嘿笑了兩聲,“你要跟我競價,那不成欺負你了嗎?”

“可若不競價,就成我欺負你了。”少年粲然一笑,顧盼生輝,“不如把那姑娘叫出來任她選,你說好麽?”

房豹的眼睛立刻瞪圓了,環視了一周,笑道:“你還別說,這事兒有意思。老子到現在睡了多少個花魁了,還沒人敢跟我爭。都說寶兒愛鈔,姐兒愛俏。我倒要看看這新花魁是愛鈔還是愛俏。”

岑同不知這少年是何來曆,但他如此行事倒是幫了自己。

岑家兩兄弟也故意起哄道:“比麽!比麽!倒要看看誰贏。”

此外,還有不少人跟著起哄,都想要看熱鬧。

少年雙手環抱,微微仰起頭,神情張揚。

偏偏又讓人厭惡不起來。

房豹也不甘示弱,指著那少年道:“小子,可得說好了。要是那妞兒不選你,你就脫光了,當著大夥的麵兒走兩圈兒。反正你長得比女人還好看,我們也不虧。”

“可以,如果我贏了,你們就不要再從中做梗,讓我和美人兒共度良宵。”少年慨然應允。

“活王八,你上樓去把花魁給我叫下來。”房豹對那個龜奴說。

此時眾人什麽都不幹了,就等著憶梅姑娘下來,看她到底選誰。

“怎麽沒人下注呢?多好的機會呀!”美貌少年看著眾人笑道。

眾人仿佛被點醒一般,立刻開始下注了,有押房豹的,也有押這少年的。

少傾,樓梯輕響,龜奴吆喝道:“憶梅姑娘下樓了。”

岑同一直緊緊盯著樓梯口,心跳得如擂鼓一般。

先是素緞麵的鳳頭鞋子,然後是月白色裙裾。

纖纖素手輕疊,被衣袖籠住了,隻露出蔥白十指。

翠縹色的窄裉襖,細腰不盈一握。

岑同盯著那女子一步步走下台階,剛看到脖子,還未看到臉,便知道不是岑雲初了。

雖然這女子也是個美人,但照比岑雲初還是差了不少。

別的不說,單是脖頸就不如岑雲初的細長優美。

等露出臉來,不少人都連連驚歎,可岑同卻隻看了一眼就偏過頭去。

這女子單從五官上來講,的確和岑雲初有三分相似,但氣度上卻差遠了。

李開顏沒有見過岑雲初,隻見過畫像,這也怪不得他。

那少年見了眼神也變了變,並沒有絲毫的驚豔。

“女兒啊,這兩位客人你想選誰?”香姨走上前問憶梅。

憶梅看了一眼房豹,又看了看那少年。

香姨小聲跟她嘀咕了幾句,眼神指向房豹,意思很明顯。

“房大少,容小女子問一句,可真由得我自選嗎?”憶梅鶯聲嚦嚦問道。

“沒錯兒。”房豹點頭。

這憶梅的姿色的確不錯。可也許是這少年比著,竟顯不出她有多好看來。

“那我選他。”憶梅指著那少年說。

眾人都以為房豹必然要生氣,他卻隻是笑了笑說:“果然如此!”

香姨還想過來打圓場,房豹擺擺手道:“花魁也不止你一家有,我到別處再看看。”

然後看著那少年笑了笑說:“我今夜不打擾你,僅限今夜。”

說完帶著隨從揚長而去。

押注的人,有的輸有的贏,有的笑有的罵。

岑同見無所獲,就像侄子使了個眼色。

岑少林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三人便走了。

香姨也沒懷疑,以為他們也是奔著憶梅來的,如今既然不成,也就散了。

她現在更擔心的是房大少因此著惱,想著得用什麽法子哄他高興。

她也不敢深說憶梅,因為當初憶梅來他們玉人坊是說好了的,第一個客人由她自己來選。

夜風微涼,岑同走在路上,不知該喜還是該悲。

他抬起頭,看著天邊的星星,多希望它能告訴自己女兒如今到底在哪兒。

叔侄三人回到下處,早早地就歇了。

睡到半夜,岑同聽到有人彈窗格。

聲音不大,但他現在睡眠極淺,稍微有動靜就能聽到。

他沒有說話,下床走到窗邊。

月影婆娑,能看到有人在窗外。

岑同打開了窗,一個身影如靈貓般躍進房中。

“有個地方你去不去?”來人低聲問他,“我查到有一夥人,專門從各地劫掠誘拐美貌女子,然後高價把她們賣給這裏的地下妓館。”

“原來是你,”岑同認出這人就是之前在玉人坊的那個少年,“你怎麽知道我的事?”

“因為我也在找她。”少年說。

“你是誰?”岑同聽說他也在找岑雲初,當然要問。

“我母親是代明枝。”少年似乎稍微猶豫了一下。

岑同學仿佛被雷擊中了,愣在原地。

怪不得他見這少年總覺得眼熟,岑雲初本來也有幾分長得像她母親。

“不要驚動別人了,你要去就跟著我去,不然我一個人去。”柯望忱道。

“我去。”岑同連忙穿好衣服。

然後跟著柯望忱從窗戶出去,回身又把窗戶關好。

“這個給你,戴好。”柯望忱遞給他一張麵具,“三千兩銀子一張呢。”

他們要去的妓館,平常人根本不知道,也不開在明麵上。

想要進去得有熟人引薦,這麵具既為了遮掩,也為了表明身份。

望著前頭明忽暗的燈火,陳同的心又收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