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慈看到柯望忱的第一眼,就仿佛看到一顆星子,劃過天幕,直直落進心裏。

他和陳思問都是美男子,但氣質迥然。

陳思問高潔超脫,如枝頭初霜,山上皚雪。

柯望忱卻是淩厲招搖,如寶劍鋒芒,月映寒江。

四目相接,也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

柯望忱起身,朝曾慈行了一禮,曾慈微微還禮,也收回了目光。

隨即曾慈就進了裏間,她比曾念小兩歲,但這幾年都是她照顧曾念更多一些。

“七哥來了,不知外頭那位是誰?”曾慈落落大方地問。

“外間有人?”郡王妃並不知道,隻因她一直在裏間,柯望忱是後來的。

“是柯家的少爺。”陳思問道,“他今日隨我來,其實是想拜訪世子,可惜不巧了。”

“瞧瞧,我竟失禮到這地步。”郡王妃說著站起身,“我得出去見見。”

曾慈自然而然地環上母親的手臂,和郡王妃一起出來。

王妃一見柯望忱就不由得讚道:“好俊的孩子!”

柯望忱早站起來了,向郡王妃問安。

“快免禮吧,你是客人,我們都沒好生招待,實在是失禮得很。”郡王妃越看柯望忱越喜歡,問他,“你什麽時候進的京?你父親母親呢?”

“晚輩和家母是在三月末進的京,家父前日才到。”柯望忱彬彬有禮,不卑不亢。

“好孩子,你們家這次在京城要住多久?我與你母親年輕時常在一處的,好多年不見了,改日必要上門去拜訪。你也要常來,不要見外。”郡王妃笑言道。

“家母也常提起您,隻是近來身體不適,出不得門來。”柯望忱提到母親身體的時候,神情不由自主變得黯然。

郡王妃也不由得跟著歎息,雖然柯望忱沒說,可她也知道,代明枝這次回京必定是為女兒送嫁來的。

誰料女兒卻在大婚之日離奇地失蹤,這讓她這個做母親的如何能不著急?

“好孩子,多虧你還陪在你母親身邊,有你寬慰著她,多少也能好受些。我明日必去探望探望你母親,都是當娘的人,讓她訴訴苦,說說委屈,心裏也能好受些。”郡王妃說。

“多謝王妃關心,我回去後必然稟明家母,讓她也高興些。”柯望忱躬身道謝。

這裏郡王妃和柯望忱說話,曾慈悄悄地退進了裏間去看她姐姐。

曾念的手上和腳上都紮滿了銀針,額上微微沁了汗珠。

曾慈上前,拿出手帕輕輕給姐姐拭去額上的汗,又柔聲對她說:“姐姐頭上的釵子有些歪了,我給你重新插一下吧。”

曾念笑著點點頭說好,盡管曾慈在拔釵子的時候弄疼了她,她也絲毫沒表露出來。

等到陳思問給曾念診治完畢,收拾好了東西出去,柯望忱也站起身來向郡王妃告辭。

“真是辛苦你了,”郡王妃向陳思問道謝,“我叫他們準備了些補品給你帶上,你可要多保重。”

又對柯望忱說:“我給你母親也備了一份,就由你拿回去吧,就說我改日親自過去。”

柯望忱也並沒有十分推辭,向郡王妃道了謝。

“柯家這孩子長得還真是像他母親。”陳思問和柯望忱走後,郡王妃忍不住說道,“他母親當年可是京城有名的美人,隻可惜容貌太出眾的女子,命運往往不濟,他母親是這般,雲初這孩子也是。”

雖然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岑雲初,但眾人都知道她必然難保清白。

“雲初姐姐真的回不來了嗎?”曾慈問。

“就算她重新回到京城又能怎樣?

雖然陳家到現在不開口,但用不了多久,岑家就會主動提出退親了。”郡王妃搖頭道,“這門親事注定不能成了,彼此都留些體麵也好。”

“唉,好好的一樁姻緣。”曾念難過地歎氣,陳思問和岑雲初都是好人,也十分登對。

“那陳七哥哥多可憐,不然叫姐姐嫁給他吧!”曾慈一派天真無邪。

“你這丫頭胡說什麽?!”曾念立刻叫她住嘴,“這話可不能叫人聽去,不然以為咱們家怎麽回事呢!”

曾慈笑著吐吐舌頭,不再說話了。

又過了兩天,雨終於停了。

曾慈推著曾念在花園裏散步,曾念腿上蓋著一張薄被,她的腿不能行動,更沒有什麽知覺,所以要保暖。

“姐姐,你可是不舒服嗎?我看你今天總是捶腿。”曾慈關切地問。

“我的腿這幾天隱隱有些酸楚的感覺,往年是沒有的。”曾念說。

“這是好事,你的腿這麽多年都沒有知覺,如今開始有了,”曾慈聽了十分高興,“想必是要好起來了。”

“可別高興得太早,哪那麽容易治好的。”曾念笑了笑。

她何嚐不希望自己能夠恢複如初,可是越有期望便越容易失望。

這麽多年,她都癱瘓著,真的不敢想象還能夠站起來。

一陣風吹來,荷塘裏漾起一片綠波。

已經是五月了,荷花結了苞就要開放了。

這是她們兩個最喜歡的花。

“姐姐,我問你一句話,你別生氣好嗎?”曾慈忽然嚴肅起來,她很少這樣子的,平時都一副笑麵。

“你怎麽了?咱們姐妹之間有什麽不能說的?有話你就問吧。”曾念笑著回答她。

“如果你的腿真的好了,會嫁給陳七哥哥嗎?”曾慈問,“你要說實話,不要騙我。”

曾念微微低了頭,許久沒有說話。

會嗎?她也曾經幻想過,但最終都被自己否定了。

她小的時候,曾經無比篤定自己會嫁給陳思問。

她不止一次把自己的少女心事跟最親近的妹妹說,從小到大,她們姐妹都是無話不談的。

就連她後來關上自己的心扉,將陳思問拒之門外,也沒有隱瞞妹妹。

“如果我的腿好了,雲初也一直沒有回來,七哥哥又確實需要人陪著他,我願意。”曾念鼓足了勇氣說。

但隨即搖頭笑道:“但這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罷了。首先我的腿不一定能好,且雲初說不定會回來。又何況即便雲初不回來,七哥哥也會一直惦念著她,不肯接納別人。比起這個,我倒寧願希望雲初平平安安地回來,他們兩個重結連理,再續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