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讓人憋氣又窩火的事情,可徐春君的聲音沉穩低柔,就好似雨後的清風一般,讓人浮動的心緒漸漸安寧。
“汪家把這塊值二十五萬的地皮賣了六十萬,如今最簡單最公平的法子,就是分成六份,平均下來每份不足五萬。”徐春君並沒有因為自己手裏拿著地契就想多得,她采取的是均等法則,“這樣一來我們拿八萬三千兩有餘,你們各家每家能拿四萬一千兩有餘。”
沒有人抱怨徐春君不公平,也沒有說這法子蠢。可是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不好看。
因為這樣一來,他們實在損失太多了。
連一半都沒拿回來,想到將近六萬兩銀子打了水漂,能好受才怪。
“大奶奶,你不說還有第二個主意嗎?說來聽聽是什麽?”沈家公子問。
“第二個法子叫借雞孵蛋,”徐春君微微笑了一下,“如今這張地契就好比是個雞蛋,無論是煮了吃還是炒了吃,都填不飽各家的肚子。如果想要吃飽,就要想法子把這蛋孵成雞,再把雞養大。”
“聽著倒是挺有趣兒,可到底怎麽著啊?”玉福公公笑了。
看著徐春君沉穩的氣度,慧黠的目光,他就知道這位大奶奶必然已經有了妙計了。
“汪家騙了咱們幾家的錢,這當然是壞事,可是壞事已經發生,我們就得想辦法讓它變成好事才行。
咱們幾家的確都受了損失,但還不至於因為這件事就一蹶不振。與其把這地契變現分銀子,倒不如留著這塊地,咱們一起合夥做生意。”徐春君說,“就全當把這些錢投進去做生意了,到時候賺了錢,填補這虧空,不也可以嗎?”
“我說一句話吧!”崔明珠輕輕咳嗽了一聲說,“我們家隻靠著父親的俸祿和朝廷的賞賜過日子,你說的合夥做生意,我可不感興趣。再說,萬一賠錢怎麽辦?你能打保票一定賺錢嗎?”
崔明珠心裏早就打定了主意,不管徐春君如何花言巧語,她隻要回那十萬年銀子就是。
徐春君說做生意,別人還能提起興趣,她可是心中充滿了警惕。
徐春君這人詭計多端,她能有好心?不過是借著這個暫時緩解矛盾,然後就說做生意賠了錢,也不怪她,不了了之了。
說什麽借雞孵蛋,就不怕雞飛蛋打嗎?
更何況自己和她的關係這麽僵,怎麽可能一起做生意?
有多少親如兄弟的人,因為一起做生意,最後反目成仇?
更別說她們本來就互看不順眼。
不過她也沒說得太狠,隻說自家不想參與做生意。畢竟萬一別人動搖了,她就隻能分得四萬多一點兒的銀子了。
最好是他們幾家都答應做生意,這樣就能把自己家的那份錢湊出來還了,從此之後和他們沒有瓜葛,免得最後吃不到魚,還弄得一身腥。
“崔四小姐,你這就不懂了,做生意有賠有賺,很正常的。”鄭無疾立刻見縫插針,“咱們現在都是一條繩上……哦,不,一條船上的。怎麽能還沒開始,你就說喪氣話呢?”
“我哪裏說喪氣話了?”崔明珠生氣反駁道,“憑什麽你們說什麽就是什麽?!不許別人不同意嗎?”
“四小姐說的並非沒有道理,這也隻是我的一個想法而已。還是那句話,我見識有限,做生意的確有賺有賠,各位自己拿主意吧。”徐春君不勸,也沒有必要勸。
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合夥做生意並不是那麽容易的,尤其是遇見目光短淺的人,稍微有些風吹草動,不等別人怎樣,他就先來拆台了。
第一個同意的是玉福公公,他嗬嗬笑道:“合夥做生意確實有可能賠錢,可是眼下這樣均分也已然是賠定了的。倒不如搏一搏,說不定還能回本兒呢!”
崔明珠心想,這不是你自己的錢,你樂得大方。我可不能白看著家裏的錢打水漂。
況且她心裏也衡量了,拿了銀子回去接大歡喜,又何必多此一舉做冒險的事。
賺了固然好,若是賠了,自己可就萬劫不複了。
又何況徐春君怎麽可能讓自己賺錢?
沈公子也決定合夥做生意,最後於三爺也點了頭。
“既然咱們幾家都同意,那麽崔家那份錢就單拿出來吧。”徐春君說,“不過嘛,咱們各家如今都損失了,總得容個空兒,不長不短,就三個月吧。三個月後我們付齊十萬兩銀子給信勇公府,可成嗎?”
“既然這樣的話,你們先都立了字據來。”崔明珠說,“有了這個,我回去也好跟家裏交代。”
崔明珠覺的事情解決到這份兒上,已經超出預想了。她父親讓她來,也沒指望她能帶十萬兩回去,明擺著不可能的。
徐春君寫好了字據,其他眾人都畫了押。
崔明珠喜滋滋地拿著這證據回去複命了。
鄭無疾看了徐春君一眼,笑而不語。
他早知道徐春君的打算,所以幫著她把崔明珠氣走,讓她別摻和。
“鄭大奶奶,你可能細說說這合夥做生意的事兒嗎?”沈公子問。
“項內使管著宮廷買辦,於三爺家穩坐陸運的頭把交椅,沈大少爺家裏常年江南江北販運綢緞,至於我們家雖不起眼,卻也是開著錢莊,跟各大錢莊都有掛靠買賣。
汪家的這塊地皮位置極佳,就在運河邊上,三衢大路。臨水的一麵開個碼頭,即可轉運,又可做倉庫。過往的船隻也可停靠,或是寄放貨物。隻要交錢就行。
同理,於三爺家也可以把這裏做中轉,而且我們還可以借助彼此的關係把生意進行拓展。”徐春君把自己的想法簡單說了說。
“妙啊!我義父以後要采買東西,盡可以用你們兩家的船隻或馬隊。沈家的綢緞也可以賣到塞北和西域去,至於你們鄭家的錢莊就更不必說了。有於家和沈家撐著,任你江南塞北都可以開分號。”玉福公公拍手笑道,“大奶奶啊,你可真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兒。”
“公公實在過獎了,我不過是被逼得沒了法子。”徐春君十分謙虛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