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那些沒用的,現在我就要離開這兒!你兒子死活與我有什麽相幹?!”紅線一邊緊緊抓著桌角,防止那兩個丫鬟把她拉走,一邊撒潑道,“如今他要死了,還想拉上我陪葬,門兒都沒有!”

“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可惜我兒子對你……”陸夫人真是替兒子覺得不值。

“他自己樂意充善人,又不是我強拉著他給我銀子的!”紅線據理力爭,說的都是歪理,“你們這些富貴人家的人不都是這樣嗎?喜歡施舍窮人來抬高自己!所以說你還是放我走吧!這樣你兒子也算功德圓滿了!要是非要拉著我陪葬,不是替你兒子作孽嗎?”

陸遇之已經病入膏肓了,她犯不上再扮柔弱充好人。

如果不強硬一些,這些人必然就把她推到屋子裏去,讓她去伺候那個活死人!

陸夫人眯著眼睛看著她,冷冷地說道:“我早知道你口口聲聲說的報恩是假的,不過是貪圖我們家的富貴。可惜我兒子涉世不深,被你騙了。”

“隨你怎麽說吧!我現在就要離開這兒。”紅線依舊警惕地抓著桌角,“我會替他到廟裏好好燒幾炷香,保佑他平安的。我能做的也就這些了。”

陸夫人側過臉,看著裏間,問道:“遇之,我的兒,你都聽見了吧!”

門簾被慢慢的掀起,從裏頭走出一個人來。

不是別人,正是陸遇之。

他根本就沒得病,露在外麵的肌膚幹幹淨淨的,氣色也不錯,隻是嘴唇稍微有些白。

紅線腦袋裏一顆炸雷滾過,眼前一陣發黑。

她急著想補救,卻想不出太合適的借口。

陸遇之根本不看她,隻對陸夫人深深作揖道:“母親,是孩兒愚蠢,錯怪了您。把她送走吧!我不想再見她了。”

“遇之少爺!遇之少爺!你聽我說!”紅線忙要撲過去抱陸遇之的腿,卻被那兩個丫鬟攔住了。

陸遇之頭也不回地進了屋,那道灑金簾子,仿佛一道銅牆鐵壁,讓紅線真正明白了什麽叫決絕。

“你不要鬧了,我不會跟你一般見識的。”陸夫人開口道,“還是把你送回湖州吧!不過我會修書一封給當地的縣令,讓他提點提點你舅父一家,把你看牢些,免得你再惹出什麽不必要的風波。”

這時早就候在外頭的兩個人進來,依舊像抓小雞一樣,拗了她兩隻胳膊,把她拖了出去。

紅線想要狡辯,知道這裏已經沒人肯信她。

想要破口大罵,又怕因此觸怒了陸夫人,把自己給弄死。

畢竟陸遇之已經看穿了她的真麵目,她沒了倚仗。

可她是真的不甘心啊!

她的一隻鞋都被拖掉了,那兩個人隻當看不見。

地上的雪已經有二指厚了,她的腳很快就凍得發麻發痛,可是也抵不過她心痛。

一個丫鬟從對麵走過來,一邊走一邊摳胳膊上和手上的疤痕。

“茉莉,你怎麽不在那屋裏多待一會兒?那屋子多清淨!”押著紅線的一個人笑著問。

“去你的!”叫茉莉的丫頭啐了一口道,“那屋子冷死人了!我可得回來烤烤火!還得領賞錢呢!”

紅線看清了,她身上的瘡疤是用蠟燭油和胭脂做的,一摳一擦就掉了。

自己竟被這個給騙了!

“這人到底露餡了吧?”茉莉咯咯笑道,“咱們大奶奶就是有本事!”

“哼哼,別說是她這麽個小丫頭,當初鄭龍鄭虎父子不是更霸道更奸詐?不也輕輕鬆鬆就被大奶奶拿下馬來了?!”押著紅線的另一個男仆笑道。

“成了,不跟你們說了,凍死我了!”茉莉說著抱著肩膀跑了。

紅線被帶走,直接塞到車上。

這次陸夫人派了四個人,兩個男仆,兩個婦人,把她看得牢牢的。

這紅線被送回了湖州蘇莊的舅舅家,到的當天,她舅舅舅母就被縣太爺請了過去。

回來後,她舅母便十分不待見她。

偏偏紅線已經病了一路,蓬頭散發,沒個人樣兒。

她舅母不許她在**,趕著她下地做活。

她稍微遲疑些,便要被打罵。

她舅父生性軟弱,家裏是舅母當家。哪怕幫她說句話,也會惹得舅母一通罵。

紅線挨不過,便拿出放賴的手段。

她舅母哪裏會慣著她?打過罵過了,直接把她賣給了一個六十多歲的老財主做妾。

偏偏這家主母是有名的夜叉精,便是紅線處處小心謹慎,也少不了一天到晚被刁難勒掯。

她的手段對這樣的刁蠻婦人根本不管用,看不順眼就是一頓打,管你說得有多好聽!

不到半年,紅線就給折磨得沒了人樣,小產死了。

再回頭來說陸遇之。

他認清紅線後,又是羞愧又是後悔。

陸夫人不忍心兒子難過,百般地開解他。

徐春君準備了一桌精致飯菜,鄭無疾親自過來,拉著陸遇之道:“好表弟,咱們吃飯去!”

陸夫人去了心病,整個人都輕鬆了,也笑著說:“沒錯兒,吃飯去!”

徐春君親自看著丫鬟們安排匙箸,見陸夫人母子進來了,忙笑著迎上來:“姑姑表弟快入席,今兒天冷,特意做了暖脾胃的菜。”

“春君啊!你可真是個女諸葛!”陸夫人拉著徐春君就不撒手,“紅線那丫頭可真是隻難纏的狐狸!”

徐春君難得說句俏皮話:“這狐狸到底還是嫩了些,沒來得及成精。”

說得眾人都笑了。

見陸遇之還是悶悶不樂,徐春君便安慰他道:“遇之,你不必為自己的仁善羞愧,隻需反省自己認人不清就夠了。誰都有看錯人的時候,何況她是有心算無心。”

陸遇之聽了點點頭,徐春君的話讓他好受了不少。

鄭無疾也說:“人生在世要經曆的多著呢,何況這人心是最難看透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事兒說到底是好事兒!”

陸夫人心裏頭熨帖,侄兒和侄兒媳婦幫著她,沒讓她在丈夫跟前丟人,更保全了兒子的體麵。

吃過了飯,陸夫人母子告辭。

徐春君和鄭無疾苦留不住,一起送到門外,看著他們的車走了才回來。

此時雪還下著,鄭無疾緊緊攥著徐春君的手,生怕她冷。

進了屋,脫了外頭的雪褂子,叫丫頭拿出去晾著。

鄭無疾一把抱住徐春君的纖腰,嬉皮笑臉道:“我之前就一直琢磨你到底像個什麽,今兒你說紅線是沒來得及成精的狐狸。我豁然開朗,原來你是修煉了幾世的狐仙!難怪道行深不可測,連我這浪子都回了頭。”

徐春君被他抱著又羞又囧,推他道:“官人亂說,沒的編排我做什麽?”

“我可沒亂說!”鄭無疾壞笑道,“讓我摸摸你的尾巴。”

說著手就往下走。

徐春君嚇得不行,極力掙脫了,就往外跑。

鄭無疾忙哄道:“別跑別跑,我不鬧你了。”

徐春君方才不跑了。

鄭無疾又湊上來,把她圈在懷裏道:“不讓摸尾巴也成,小嘴得讓我親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