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無疾在衙門裏整理陳年籍冊。
有不少被蟲吃鼠咬蟲蠹了的,還要想辦法重新查出來補寫進去。
這些事情瑣碎不堪,他倒也沒覺得厭煩。
有的忙比閑下來好過,一閑下來就想徐春君,怪難受的。
他正忙著,同部裏的一個姓盧的同僚急匆匆走進來,向鄭無疾說道:“鄭兄,你怎麽還在這裏?”
鄭無疾頭也不抬,道:“我今日又不休息,不在這裏在哪裏?”
盧生道:“合著你還不知道呢!那我先跟你道喜吧!”
說著便拱手作了個揖,說道:“恭喜鄭兄,賀喜鄭兄!”
鄭無疾被他嚇了一跳,剛下手裏的筆問他:“你這是怎麽了?哪裏來的喜事?”
“鄭兄,你高升了!”盧生笑道,“先前兄弟們在一處就說你有前途,隻是沒想到這麽快。”
一般來講,他們在一個職位上往往要曆練三年才會調動。
就這已經算是快的了,還有的五年八年都不曾換個地方。
“你是從哪裏聽說的?”鄭無疾不信,“別急聽岔了。”
“不會的,方才張員外郎說的,他還見到公文了呢!”盧生神情篤定,“想來是被別的事耽擱了,但一會兒準得告知你。”
鄭無疾皺起了眉頭,臉上全無興奮之色。
盧生以為他是太高興了,反倒顯得木訥,繼續說道:“好兄弟,你在這裏隻是個從八品,到了吏部可就是從五品的員外郎了。
顯然是上頭有人賞識你,這一番可真是要青雲直上了。”
正說著,又過來一個人,先是向鄭無疾道喜,又說:“侍郎要你過去呢,這兒的活兒自有人接替。”
鄭無疾隻好整了整衣襟,到侍郎那邊去了。
“無疾啊!這是調任的文書,”左侍郎笑容可掬地對鄭無疾說,“我早就看你不同凡響,如今到吏部高就,更能讓你展露才幹。
我們雖舍不得,卻也無可奈何。明日在留仙酒肆設宴,你可千萬要去。”
“下官實在惶恐,”鄭無疾行禮道,“實不敢當。”
“這有什麽好客氣的,不要見外!”左侍郎笑著擺擺手,“咱們以後兄弟相稱就好。”
雖然鄭無疾調任到吏部也隻是個從五品,和侍郎的官職還差著好幾級。
可一來,他升遷得如此之快,實在少見。
二來他年紀還輕,像他這個年紀能任從五品文官的本就不多。
如此看來,鄭無疾必然是搭上了有力的靠山。
在官場上混的,哪個不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稍微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感知得到,更何況這麽大的變動。
“我手上還有些事沒做完,”鄭無疾真是覺得太突然了,“我把那些處理完了吧!”
“很是不必,你隻管放著就是,已經安排了人接替你的事了,”左侍郎道,“你回去歇歇,然後就到吏部去報道吧!”
鄭無疾到此時依舊高興不起來,他行了禮退下,左侍郎還跟旁邊的人說:“瞧見沒有,這一位別看平日裏嘻嘻哈哈的,真遇到大事可真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
鄭無疾回到家,守門的家丁還奇怪他今日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鄭無疾剛走進二門,易平順就來了。
“大爺在家,那可太好了。”易平順見到鄭無疾不禁長舒一口氣。
“怎麽了?可是錢莊有什麽事?”鄭無疾忙問。
“大爺先別擔心,是有事,但也不一定是壞事。”易平順道,“隻是事情太大,小人拿不了主意。”
“那就進屋去,”鄭無疾道,“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
易掌櫃的隨著他進了客室,丫鬟沏了茶端上來。
鄭無疾又讓她們先下去了。
“易掌櫃的,你先喝口茶,有事慢慢說。”鄭無疾對易平順很是客氣。
錢莊上的事幾乎都是他在打理,有這麽個得力的掌櫃,他這個主人真是既省心又省力。
易平順卻顧不上喝茶,說道:“大爺,今日早起,剛開門,寶通錢莊的大掌櫃就去了。”
“寶通錢莊的掌櫃……丁仁祥嗎?”鄭無疾問。
“是。”易平順答道。
“之前咱們幾次找他合作,他們都不答應,如今找上你做什麽?”鄭無疾問。
他們錢莊規模小,在外地的買賣多依靠著大錢莊。
“他們說要和咱們做掛靠生意,”易平順道,“還說隻要答應了,就把西邊的二成買賣讓出來給咱們。”
“為什麽?他們錢莊出了什麽事了嗎?”鄭無疾問。
“據我所知,沒有。”易平順已經查過了。
“他們家是最大的錢莊了,做得也最久最熟,犯不上主動拉攏咱們,”鄭無疾可沒讓貪心衝昏了頭,“何況還主動讓利,這更令人匪夷所思了。
我不信天底下有這麽便宜的事。”
“大爺說的在理,小人也擔心這個。雖說咱們的生意也不錯,和他家合作他們也不虧。”易平順說。
“可是他們未免太上趕著了。”鄭無疾搖頭,“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我也這麽覺得,等於拱手把銀子送到咱們手上。我做了這麽多年生意,頭回遇到這種事。
那……依著大爺的意思,咱們該怎麽辦呢?”易平順問。
鄭無疾坐在那裏沉默不語,他是在想,為什麽忽然間升官發財這兩件事都來到了自己跟前。
想來想去,應該是跟宮裏有關。
於是對易平順說:“把這個生意推了吧!近期隻揀把握的買賣做,萬不可貪圖利益。”
“小人知道了。”易平順既討了鄭無疾的示下,便告辭離開了。
鄭無疾喃喃自語道:“相必是有人給春君下套了,我可不能犯蠢連累了她。”
於是把思坎達叫進來,告訴他說:“我從今日起就不出門了,誰問起都說我病了,病情甚重不能見人。”
“這是為什麽?”思坎達不解。
“自然是躲災,在大奶奶沒回來之前,我的病就好不了,”鄭無疾道,“你隻記著就是了。”
於是鄭無疾真的裝起病來,向朝廷告了假,不能去吏部報道。
前來探望的人都被打發走了,說怕把病氣過給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