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先生有意要與這婆子攀談,於是吃了一口茶後誇讚道:“好滋味!我走南闖北許多年,也未吃過幾次這麽地道的茶。”
宋婆子嘴上謙遜著:“客官可實在過獎了,想我這小茶棚子能做出什麽好的來?”
可心裏頭卻是高興得很。
吳先生有意和她套近乎,那婆子也越發熱絡起來。
說著說著,吳先生問道:“大姐,怎地就你一個人忙?家裏人不來幫把手麽?”
“叫客官笑話了,”宋婆子紅了臉歎氣道,“婆子我守寡許多年了,隻有個女兒,還嫁得遠,我能指望哪一個?”
“原來如此,大姐還真是不容易,”吳先生歎道,“怎麽不招贅個女婿養老呢?”
“原也有這麽個打算,”宋婆子道,“隻是姑娘看上了東山的一個貨郎,那家也是獨子,焉能入贅呢?”
“原來如此!”吳先生點頭,“說起貨郎,我倒想起一件事來,我前些年曾到過這裏,聽說有個貨郎被殺了,鬧得沸沸揚揚,如今可怎麽樣了?”
因是話趕話說到這裏,宋婆子也沒疑心,就說:“可不就是前麵那家出的事麽!哎呦,鬧得兩個村都不太平呐!好幾年了,真是作孽!”
於是便把當年的事說了個大概。
吳先生趁機問道:“這麽說竟成了無頭公案了?大姐你就在這左近,依著你看,那崔氏可是個不貞的女子麽?”
宋婆子道:“那媳婦是個老實的,平日裏她丈夫在家與不在家,她都極少出門。”
“話不能這麽說,有的女子表麵上不肯拋頭露麵,實則心裏頭不安分,也是有的。”吳先生又把話往深裏說了一分。
“她應該不是那樣的人。”宋婆子搖頭。
“如此說來,應是那貨郎的錯了。”吳先生一邊說一邊留心觀察宋婆子的神情。
宋婆子頓了頓,隻說:“反正人都死了,還說這些有什麽用呢!”
明顯就是不想再往下說了。
“大姐,實不相瞞,我就是新任知州大人身邊的師爺。你若知道些什麽不妨跟在下說,這案子不結,兩個村子永無寧日。”
宋婆子不免吃驚,定了定神後說:“先生別問了,一來我的話做不得準,二來也實在得罪人。
我一個孤老婆子,可惹不起那些如狼虎般的人。”
吳先生何等精明,當即說道:“大姐,你可放心,隻要你的證詞有用,我保你無事。
我看你在這小地方實在有些屈就了,不如到州城去,我幫你安頓下來。到時,誰還敢奈何你?”
宋婆子還是有些猶豫:“我算什麽呢?你幫我安頓,你家娘子豈不會多想?”
吳先生笑了:“不瞞大姐,在下孤家寡人一個,沒有那許多的麻煩事。”
宋婆子一聽,心裏不禁一動,於是說道:“我倒是知道一些,可也不保準。”
“你且說來我聽聽。”吳先生道。
“那年的九月初八,吳老六也曾來過我這裏。我和他雖不是同村,但卻有親。
他算是我的表侄,雖不是至親,平日裏兩家也有來往。
那一日晌午,他來我這裏討水喝。問我劉雙喜家的事,我也沒放在心上,隻當是隨口拉話。
他問我劉雙喜在不在家,我說出去販燈草了,得過幾日才回來。我昨日早上見他走的,說是去楊河。
我問他問這做什麽?他說他想跟劉雙喜打聽個人,既然不在家,那也就算了。
誰想那天晚上就出了事,他說是崔氏叫她去的,我卻不覺得是。若真是崔氏和他約好了,他又何必跟我打聽劉雙喜在不在家?
隻是我知道的時候,崔氏已然把他殺了,自己也吊死了。
我好歹算是他表姨,他都死了,我再說這些,不是結仇嗎?”
吳先生聽了宋婆子的話,知道她的話可做證詞。
因此說:“大姐,你稍後可隨我去州裏。
如今不單是吳老六一個人的事,你作證把事情弄清楚,兩個村子太平了,這是積德的好事。
再者,應下你的事,在下一定辦到。你大可不必擔心有人報複。”
說動了宋婆子,吳先生又跟小童去了劉不存家。
劉不存家徒四壁,門上的鎖都是豁的,一扭就開。
吳先生進屋,從破竹床底下搜出一物來,命小童:“包起來帶走。”
小童皺著眉捏著鼻子,把那東西提了起來。
吳先生返回衙署的時候,也剛過午。
鄭無疾問他:“先生此行如何?”
吳先生道:“頗豐。”
鄭無疾大喜,忙問詳情。
吳先生簡短說了,鄭無疾道:“如此,便把雙方人都喚到堂前,即刻就審。”
這些人都還奇怪,知州大人不是說了半個月內交代清楚麽?怎麽也隻隔了一天便就又升堂了呢?
到了堂上,鄭無疾說:“崔氏和吳老六的案子,這麽多年爭執不下,不過是因為弄不清究竟是不是通奸。
今天本官把這件事審明,孰是孰非斷個清楚。”
堂下眾人麵麵相覷,都不大相信。
鄭無疾先叫劉不存問話。
“劉不存,你仔細說說,前年九月初八夜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鄭無疾語氣還算和緩。
劉不存都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隻得再一次重複道:“我回大人的話,九月初八那天夜裏,小人早早都睡下了。
半夜裏內急起來解手,到得院子裏,就聽到隔壁院中有動靜。
我慌忙爬上牆頭,見有人在那院子裏,便喊了起來。”
“半夜裏你出去解手難道就沒有動靜嗎?”鄭無疾反問他,“是大解還是小解?”
眾人都不明白鄭無疾為什麽要問的這麽詳細?
劉不存老臉一紅,說道:“回大人的話,是小解。”
誰想鄭無疾一聽他的話,立刻變了臉色。,拿起驚堂木往桌上一摔,喝道:“你這刁民!還不肯說實話麽!”
劉不存下得立刻趴倒了身子,拚命磕頭,口中說道:“大人息怒,小人說的可都是真的呀!”
“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鄭無疾冷著臉,“九月裏天氣已經很冷了,你是個出了名的懶漢,怎麽可能半夜起身到院子裏去小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