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回來的孩子被裹在粉色軟緞的小繈褓裏,睡得正酣正甜。

鄭無疾半跪在床邊,神色癡迷又虔誠,仿佛在參拜菩薩。

他的目光留戀在小小人兒身上,看她烏黑柔軟的胎發,飽滿柔嫩的小臉蛋兒。

以及又長又翹的睫毛,還有那雖然淺淡卻格外精致的雙眉。

“大人,你這樣不累嗎?”徐春君笑著問。

鄭無疾半跪的姿勢已經保持快半個時辰了。

“她可真好看!”鄭無疾入了魔似的呢喃道,“芳菲,芳菲……這名字真好聽。”

“這名字是你取的,”徐春君抿嘴笑道,“鄭芳菲,正值芳菲。”

“是啊!就要她永遠都春光明媚,芳菲似錦。”鄭無疾說著把徐春君摟過來,夫妻倆一起欣賞孩子甜美的睡顏。

“這孩子也太能睡了,從上了馬車就睡,到現在還不醒。”徐春君溫柔地摸了摸孩子露在外頭的小手,“等她醒了,你再看看她的眼睛。”

“可總算回來了!”鄭無疾歎息著眼裏閃著淚光,“我跟你說,這就是當初我沒能看一眼,若是看見了,說什麽也舍不得送走。”

“我也沒敢看。”徐春君說,“怕舍不得。”

“春君,這三個月苦了你了。”鄭無疾心疼地握住徐春君的手,摩挲著說,“你得多想她呀!”

“沒辦法,為了掩人耳目,就隻能這麽做。好在現在總算把她接回來了。”徐春君親親孩子的小手。

“你說,分開的這些日子,她會想咱們兩個嗎?”鄭無疾問。

還沒等徐春君回答,孩子便撇著小嘴在夢裏哭了起來。

她哭得傷心極了,眼角流下晶瑩的淚珠。

鄭無疾心疼壞了,連忙把孩子抱起來。

一邊拍著一邊說:“我的心肝寶貝,委屈壞了。都是爹爹不好。

不哭了,不哭了,以後爹爹和娘親加倍疼你。”

孩子抽噎了幾下,慢慢平靜下來。

“她在慈幼堂被養得很好,”徐春君說,“白白胖胖的,也不喜歡哭鬧。”

“這三個月我沒有一天不想她,可又不能見麵。”鄭無疾歎息著說,“我做父親的如此,你當娘的心裏頭更不知怎樣。

而我為了演戲,每天還得疏遠你。春君,你太辛苦了。”

“淮陽王老奸巨猾,想要騙過他,太不容易了。哪怕付青竹是他的人,他也不會完全相信。

況且事關重大,萬萬出不得紕漏。小不忍則亂大謀,和大局比起來,這三個月的分離也就算不得什麽了。”徐春君有著尋常女子所不具備的沉著冷靜。

這一點鄭無疾也自愧不如。

付青竹在屋裏坐著弄針線,鄭無疾走了進來。

她身旁的丫鬟抿嘴一笑,退了出去。

鄭無疾收回之前深情的目光,清了清嗓子,炫耀道:“你可去瞧了沒有?我的女兒乖極了。那小臉蛋兒圓鼓鼓的,從側麵都看不到鼻子。”

“看過了,的確可愛。”付青竹的聲音總是那麽冷,“很難相信是你親生的。”

鄭無疾瞪起了眼睛:“你這女人天生的可惡,活該沒人要。連春君都說了,芳菲長得像我。”

“你也就那副皮囊還看得過去。”付青竹頭也不抬,“我倒希望這孩子更像夫人多一些。”

“我知道你是嫉妒,不同你一般見識。”鄭無疾哼了一聲,“你可想好了,到時候去哪裏?”

“沒想那麽多,等事情真正成了之後再說吧。”付青竹換了一根絲線,接著繡花,“不過我也沒嫉妒你,其實我也挺高興。”

“所以春君說,你這人本質並不壞。”鄭無疾點點頭,“就是沒什麽女人味。”

後一句是他自己加的。

付青竹也不理他,隻說:“你女兒回來了對我也有好處,省得你每天在我跟前長籲短歎。

知道的是你思念女兒,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腎虛疲乏,不中用了。”

“我看你是房梁還沒睡夠。”鄭無疾翻了翻眼睛,“今天我不在你這兒歇著了,你睡床吧!”

然後晃了晃腦袋,興高采烈地說:“我要摟著我的寶貝女兒睡!她那麽小!那麽軟!那麽香!”

“出去!”付青竹被他煩得頭疼,“害得我花都繡錯了。”

“你繡那是什麽東西?”鄭無疾看了一眼,嫌棄地說道,“我們家春君閉著眼睛都比你繡得好。”

“夫人怎麽會嫁給你?真是一朵鮮花……”付青竹和鄭無疾兩個人相看生厭,全然不是人前你儂我儂的那副樣子。

“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春君我們兩個多麽般配。”鄭無疾呲牙,“再加上寶貝女兒,多麽美滿的一家!”

“你要是再在我跟前晃,我可用針紮你了。”付青竹把針立起來咬牙切齒,“小心我在人前演不下去。”

“母夜叉!”鄭無疾跳起來三步並兩步地跑了。

他的快樂能分享的人不多,因為知情人少之又少。

除了徐春君和紫菱,也就是付青竹和吳先生了。

而吳先生這兩日不在,他到鄉下去了。

很快周圍的人就都知道了,知州大人家從慈幼堂抱養了一個女孩兒回去。

眾人也都表示理解。

徐春君沒了孩子,又失了丈夫的歡心,總得拿什麽來寄托一下,否則也太痛苦了。

鄭無疾又回到徐春君房裏,沒一會兒徐春君就對他下逐客令。

徐春君告訴他不能來得太勤,否則會讓人多想。

“那我怎麽辦?我一會兒見不到她就難受。”鄭無疾抓著門框一臉的苦相。

“大人,你就再忍忍吧!”徐春君也是無可奈何。

“不成啊,我想讓她睜開眼就看到我。”鄭無疾賴皮狗一樣,說什麽也不肯走。

“不是都說了,你今天晚上過這邊來嗎?”徐春君說,“況且你還有那麽多公事要辦。”

鄭無疾可憐巴巴地咬著下嘴唇,滿臉祈求地看著徐春君。

徐春君無奈地歎息一聲說道:“那我答應你,每天你辦公的時候,都抱她在院子裏玩兒,這樣你從窗戶就能看見她,這總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