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走了不多遠,徐春君說道:“我想起來了,要去先看看三姑姑,替二嫂子捎句話。”

車夫便掉轉了馬頭,往徐琅和陳欽的住處走。

陳欽這麽多年一直沒在侯府住,隻是自己獨辟了一個不大的幽靜院落,離學堂頗***日裏深居簡出,以教學為業。

他和徐琅破鏡重圓,倍加珍惜。

也不想讓徐琅回去受拘束,因此就一直住在這裏。

今天天冷,學堂隻上了半天課,便叫學生們都回家去了。

此時徐琅夫婦正隔窗賞雪,飲酒談笑。

聽說徐春君來了,連忙叫請進來。

“擾了姑姑和姑父的雅興了。”徐春君笑著道歉。

“什麽雅興不雅興的,你來了我才高興。”徐琅拉著徐春君的手讓她坐到火爐邊。

她如今容光煥發,簡直像年輕了十歲。

“如今家裏也沒什麽事,不如你在這裏陪你姑姑住上些日子,她每天都要念叨你幾次。”陳欽也非常欣賞徐春君,因為她有徐琅當年的影子。

“姑姑,姑父,我來這裏是有事情同你們商量。”徐春君說道,“我是背著人出來的,今天怕是不能留下。”

“有什麽事你就說。”徐琅見徐春君如此說,知道若不是要緊的事,她絕不會這麽貿貿然趕來。

徐春君便把魏氏讓她去贖徐道慶的事說了。

徐琅聽得直皺眉,說道:“道慶真是越來越不像個樣子,三嫂子還隻一味地護短。要你個姑娘家拋頭露麵,實在很不妥當。那種地方哪有什麽好人?”

“其實去賭房贖人也不是頭一次了,”徐春君說道,“但這回我覺得有些蹊蹺,所以來找姑姑和姑父商量。”

“你說說到底怎麽回事?”陳欽問,“這裏頭莫非還有隱情?”

“上一次之所以讓我去贖人,是因為三哥哥在賭坊出老千被人抓住要剁手。這一回,他的小幺兒說他隻是欠了二百兩銀子。我雖然不去賭坊,卻也知道這地方是可以記賬的。況且咱們家雖然算不得高官顯貴,可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為何隻差區區二百兩銀子,就非得要我去贖人?便是小幺兒拿了銀票去也是可以的吧。或者三太太最信任的呂媽媽,也能把這事辦了。”徐春君分析道。

“你說的有道理,隻是為什麽一定要誆你去呢?”徐琅問。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最近三哥哥很是得意,因為他結交了有權有勢的人,”不光是聽綠蓴說起,平日裏徐道慶也會流露出一二來,徐春君就不能不起疑,“我不知道,那些人為何要與他結交?究竟圖的是什麽?”

徐琅和陳欽都不是笨人,在他們麵前很多話不需要說的太清楚,說到這份上就已經十分明白了。

他們都是知道徐道慶的,簡直就是個酒囊飯袋敗家子,況且徐家如今在京城裏隻做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兒。

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和他結交,究竟圖的是什麽呢?當然,必定是有所圖謀,否則又何必理他。

“當然,多半是我多心了。”徐春君微微低頭笑了笑,“所以才想請姑姑,姑父幫我參詳參詳。”

“我也覺得這事不對頭,不如把那個小幺兒拉進來問問。”陳欽道。

“先等等,”徐琅製止道,“這小幺兒必然是知道點兒什麽的,若是先審問他,隻怕會打草驚蛇。”

“可如果我們派了人去,也一樣會打草驚蛇。”陳欽道。

他這邊倒是能派出去幾個得力的人,可如果那邊真的有陰謀的話,見了這些人,自然也就不會使出來了。

“除非有人假扮成春君,”徐琅道,“引蛇出洞,看看他們究竟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假扮我倒也不難,因為我到那地方去肯定會把頭臉遮得嚴嚴實實,隻要身量胖瘦跟我差不多就成。”徐春君道。

“我看阿斑就使得。”陳欽道,“他幼時在戲班待過,雖然比春君高些但也不明顯。”

陳欽說的阿斑是他的一個書童,當年襄陽鬧旱災,他險些餓死。在逃荒的路上被陳欽救了,因為他聰明伶俐又忠心,所以這麽多年一直跟在陳欽的身邊。

他如今的年紀也已二十出頭,但身材在男子中算是瘦小的。

更要緊的是他劍術很厲害,陳欽若是出門遠行,必帶他在身邊權當保鏢。

門外的雪已經下了厚厚一層,車夫和徐道慶的小幺兒在外頭等得有些不耐煩。

說好了進去說句話就出來的,怎麽這麽久了還不見人影?

日影早已經偏到西邊去了,因為陰著天,隻看得到一個淡紅色的圓球,比滿月亮不了多少。

車夫還好些,平日裏穿得就厚,那小幺兒卻是凍得弓肩縮背,不停地搓手,後來幹脆跳下車來,繞著車跑。

終於聽到開門的聲音,徐春君頭戴著帷帽,紫菱扶著她走了出來。

“綠蓴姑娘不上車嗎?”馬車夫問。

“三姑奶奶留下她有事,回來再去接她。”紫菱說著扶徐春君上了車。

看著他們的車漸漸走遠了,隨後又有幾個人跟了上來。

馬車來到了和順賭坊的後門,早有人等在那裏了。

“你們誰說了算?跟我進去。”等在門外的居然是個膀大腰圓的婦人。

“我們家小姐來了,什麽事都是她說了算。”徐道慶的小幺兒衝那婦人說道。

“那就進來說吧!一手交錢一手放人。”婦人說著開了門走進去。

徐春君和紫菱緊隨其後下了車,也跟著走了進去,隨後那門就關上了。

胖大的婦人在前頭走著,七拐八繞,把徐春君和紫菱領到了一間屋子裏。

“你們先進去等著,我去叫老板。”婦人有些粗暴地把她們兩個推到屋子裏去。隨後曳上門,並且在外麵上了鎖。

“為什麽鎖門?!”紫菱拚命地在裏頭拍門質問。

但根本沒有人回答。

這間屋子連個窗戶都沒有,陰暗逼仄,隻有一盞油燈,飄飄忽忽。

紫菱忍不住抱緊了雙肩,猛地打了個冷戰。

一股寒意從腳底心直通腦門,她覺得自己像一隻落入陷阱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