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位沉默的陸軍將軍表現出了明確的態度之後,大洋洲上空保持著靜默的三艘空天母艦也在此時啟動了引擎。

這三艘漂浮在平流層裏的龐然大物噴射出明亮的粒子流,周邊的大氣被這些高速粒子攪動成混亂的渦流。

在萬米高空中漂流了整整兩天,遠離了賽場幾十公裏的巨型熱氣球上,處於迷茫之中的上億觀眾發出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就像是接連天地的閃電,又像是從天空落下的神罰,上百道明亮的赤紅色光柱掃過大地,仍舊在地麵上與陸軍僵持著的袋鼠大軍在這一次攻擊下就被蒸發了近百萬。

地麵上被灼熱的激光炮刻下了深深的焦黑印痕,就像是被地獄的火焰灼燒過的土地一樣,一道道數米深的痕跡在大地上綿延十幾公裏,形成了一幅巨大的焦黑繪圖。

被巨龜坦克連同鋪天蓋地的電磁炮彈壓製在原地的純白色袋鼠王瞪著圓圓的眼睛望著周圍的地麵,有些氣急敗壞的鼓起了全身的白色毛發,遠遠看去像是一隻登上了地麵的白色河豚。

那些被它們作為儲備糧的筋肉袋鼠在過去兩天裏已經損失了不少,若不是有這些儲備能量支撐著它們與陸軍持續消耗,它們可扛不住巨龜坦克的重粒子炮。

那上百道赤紅色的光柱在它們周邊橫掃而過,不過片刻就將筋肉袋鼠的數量削減到不足千萬,看上去稀稀疏疏的有些淒涼之感。

扛在正麵與一隻純白色袋鼠王近距離糾纏的西拉可瞪大了眼睛飛速後退,緊接著他就看到一道赤紅色的光柱命中了那隻打不死的白色怪物。

純白色的皮毛勉力抵禦著這道赤紅色的光柱,然而它身邊的儲備糧早已經化成了飛灰。

那一身光滑的白色皮毛失去了物質和能量持續修複,在那道接連天地的紅色光柱下漸漸地消失不見,在巨大的能量下化為了最基礎的灼熱原子蒸氣,消散在周圍的大氣之中。

高大的袋鼠王在赤紅色的光芒中像是陽光下的雪人一樣,最終隻在一個熔岩般的坑洞中留下了一坨焦黑色的粘稠物質和小半個金色王冠。

跑出了上千米的西拉可遙遙的望著那個橙紅色的岩漿坑洞,他的速度比起袋鼠王當然要快得多,但在這些光速的大型激光炮麵前毫無作用。

抬起頭遙遙望著雲層之後隱約顯現出身影的巨無霸,它們摧枯拉朽地把這些和地麵陸軍僵持了兩天之久的袋鼠怪物灼燒成了焦炭。

“據說每一艘空天母艦【鵬】都價值人類全部財富的0.5%,後續維護費用更是高的驚人,現在看來傳言非虛。”

這種武器時隔兩年第二次在地球上展露出了自己的力量,這也讓西拉可更理解了樂園製定的戰鬥力等級,每一個等級之間的戰力差距都是一道巨大的鴻溝。

他的戰力剛過6級,而空天母艦【鵬】在樂園競技場的評價中是8級,甚至接近9級,而且是同等級裏正麵戰力最強的大型戰爭武器。

他和空天母艦之間的差距比他和那些筋肉袋鼠的差距還要大,別說正麵對抗了,遇上了就連逃都逃不掉。

就算是十萬個完好無損的西拉可組成軍隊,也不會是一艘空天母艦的對手,單純數量的堆積已經再難起到作用。

僵持了兩天的戰場在空天母艦加入作戰之後就再沒有了懸念,那些袋鼠王本身的力量並不算多強,隻不過是有了大量的筋肉袋鼠作為血包,這才變得難以徹底殺死。

在把那些筋肉袋鼠掃滅之後,剩餘的幾百隻袋鼠王在那些赤紅色的光柱與巨龜坦克重粒子炮的雙重夾擊之下,不到半個小時就被完全消滅。

衛天宇的嘴裏發出“嘎嘣嘎嘣”的脆響,將一塊黑晶吞入腹中,看著那三艘風光無限的巨無霸說道:

“那三個家夥還真是輕鬆,待在天上就能輕輕鬆鬆地打爆一切,哪像我們特種部隊,衝在最前線跟人幹架,辛辛苦苦勞碌命。”

跟在他身邊的阿萊尼斯摸了摸自己的光頭沒有說話,像是退休門衛一樣的埃斯特倒是笑嗬嗬地回道:

“跟這些袋鼠怪物打架也挺有意思的,真讓我整天待在天上,我還不樂意呢。”

衛天宇隨意地點了點頭,各人都有各人的難處,整天漂浮在天上有時候也沒有看起來的那樣風光。

掌控著人類在地球上最強的大殺器,說是肩負著地球的最終防線也不為過,做這三艘空天母艦的艦長也不是一個輕鬆活。

抬頭看向地平線的盡頭,幾百公裏之外就是西拉可市,這些接連天地的紅色光柱在那裏也能清晰地看到,想必柳千學也已經收網了。

想到那位執著的驅逐艦艦長,衛天宇在心裏低低的歎了一口氣,這件事確實是他們這些一級權限者對不起盧震海,可惜有許多事他們也無能為力。

……

西拉可市,仍舊是那幢不起眼的灰黑色建築內。

穿著一身青灰色布衣的柳千學站在大廳中央,在他的身前已經跪著不少雙手背負,頸部戴著自爆項圈的人,當時將他壓出來的那人也在其中。

看著這位階下囚因為大量失血顯得有些灰白的幹枯臉龐,柳千學平靜地說道:

“沈士權,你的運氣還不算太差,雖然選錯了陣營,但你隻不過是在最後的行動裏軟禁了多位高級權限者罷了,五十年後就能從監獄裏出來了。”

如果是舊時代的人類,五十年的刑期對於大多數人跟宣判無期也沒什麽兩樣了,但新時代的人類平均預期壽命長達120年,就算出獄之後已經年過八十,仍舊有著至少四十年的生命。

更何況五十年後誰也不知道人類文明的科技會進展到哪一步,隻要活著就還有希望,五十年隻不過是轉眼之間罷了。

跪坐在地上的沈士權聞言有些想笑,他看了一眼自己脖子上的那個自爆項圈,柳千學當時毫無征兆的突然出手把他的身體貫穿,與此同時不少他們這一陣營的人在同一時間反水。

那時候他就知道自己賭輸了,既沒有反抗也沒有嚐試引爆項圈,因為他看到了遙遠天邊那些接連天地的赤紅色光柱。

既然空天母艦上的三位將軍選擇了動手,那就意味著最上層的鬥爭有了結果,他動不動手都是一樣的,反抗了說不定還會被多加幾條罪名。

後來果然就像他猜測的那樣,柳千學當著他的麵直接從脖子上摘下了那個自爆項圈,麵無表情地安放到了他的身上,就像他兩天前做的一樣。

沈士權轉過頭看了一眼那幾位與他同一陣營的賭徒,抬起頭說道:

“成王敗寇,願賭服輸。我們這些人做出了錯誤的判斷,自然就要吞下自己的惡果,五十年的刑期也算合理,我們也不會有什麽怨言。”

他緊接著露出了一絲笑容,盯著眼前的這位一級大法官說道:

“但是,我想問問你這位公正的大法官,司法部準備如何處理盧震海呢,按照他在這次事件中所犯下的罪行,恐怕會被宣判死刑吧。”

“將這樣一位曾經的驅逐艦艦長扔到監獄最底層去做電池,你們這些人真的能問心無愧嗎?”

柳千學麵無表情地看著沈士權,盧震海的情況他們都很清楚,可以說是六大部門的一級權限者一手導致了這位曾經的艦長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無論從法律,還是從道德出發,盧震海的要求都是合情合理的,樂園的那幾位高層理應向戰爭中死去的那些人道歉和贖罪。

沈士權臉上的笑容更明顯了,這些站在世界頂端的一級權限者也不過如此。

他們在今天可以把他變成階下囚,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好似掌握著生殺予奪的權力,但仍舊有著身不由己之處。

柳千學沉默了片刻,麵無表情地開口說道:

“不錯,對於盧震海,還有以他為首的那些人,我們當然是問心有愧的。”

“即使如此,我們也不能同意他們的請求,我們也必須要把這位曾經的驅逐艦艦長投入監獄最底層,變成一枚電池。”

“人類的痛苦本質上就是對自己無能的憤怒,正因為我們這些一級權限者如此無能,所以才不得不承受著這份痛苦,甚至這份痛苦持續的時間或許會是永遠。”

跪坐在地上的沈士權有些驚訝的看著柳千學,他能夠很明顯地看出這位一貫平靜的大法官確實是在憤怒,或許關於盧震海和樂園還有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柳千學卻不再說話,他隻是揮了揮手,這些囚犯就被士兵們押送到了裝甲車上,他們將會被送往那個遙遠的監獄。

獨自一人站在空****的大廳裏,柳千學深深地歎了口氣,盧震海的請求是注定不會被實現的。

如果他們接受了盧震海的請求,意圖讓樂園的高層對那些死去的人道歉,那麽李恒不會接受,但他也不會拒絕,而是會欣然宣布死者複生的計劃。

“他會讓那些死去的人重新來到這個世界之上,他會慢慢地製造數以億計的克隆人,為他們注入曾經本體的記憶,讓那些死去的人重現於世。”

“我們沒有足夠的力量限製他的行為,這個世界的生死界限會被他隨意地打破,從此以後犧牲就變成了一個笑話。”

在戰場上光榮戰死的戰士變得毫無意義,隨時都會有一個和他們一模一樣的個體重現於世,承接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因果聯係。

世界的生死倫常會被劇烈地衝擊,難以預計的震**會將整個人類文明帶向某個未知的深淵。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是一級權限者一樣直麵這種真相,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把一份記憶視作自身。

更多的人沉溺於身體的虛幻感受之中,他們隻會對這種不受約束的、顛倒生死的恐怖力量感到恐懼。

所以盧震海的請求注定得不到回應,這不僅僅是讓樂園那幾個人道歉的問題,而是足以動搖全人類現有社會秩序的危險事件,誰也不知道一億死去的人重現於世會為整個世界帶來怎樣的變化。

無論是高高在上的一級權限者,還是即將變成監獄底層一枚電池的盧震海,他們都太弱了,這種弱小讓他們無能為力,隻能默默承受這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