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遠伸手觸碰到鎖妖塔的大門,與初號機一同消失的瞬間,江小草臉上的表情略微變化。

她的眼前看到了一排漂浮在空中的血色字跡,與此同時有關於【亞當】與這座輪回世界的某些記憶也被解封了。

【第二幕:降臨。剩餘時間72小時】

【己方陣營:NERV,星獸,星空神明·劍仙】

【敵方陣營:地母神·伊三九,天神殿,乾坤寺,幻靈書院,生死無常宗。】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這劇情進展還真是有夠快的,主角一進鎖妖塔就直接跳到第二幕,看來那位真神大人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也不知這一次又要有多少人死去……”

心中轉過這個念頭,她隻希望陳遠這位主角能盡快接收曾經【亞當】的遺產從鎖妖塔裏出來,神功大成拯救世界。

她一個人在這個世界裏可撐不了三天,就算有NERV的三名適格者幫助也是一樣。

至於星獸,江小草看了一眼安娜斯塔西婭那龐大遲鈍的鮟鱇魚本體就有些無奈。

他們根本算不上是可用的戰力,至少要有接近六星級的力量才能參與進之後的戰鬥。

恰在此時,一隻像是白玉鑄成一般的手從虛空中探出,仿佛在天空中撕開了一道裂縫。

純淨溫暖的白色光芒從那處縫隙裏透出,那隻手像是掀開窗簾一樣為這片黑夜世界帶來了一點光明。

一道身穿玄色長袍的身影從這片被撕開的光明裂縫中走出,臉上帶著冰雕麵具,隻露出一雙黑色的眼睛,倒映著天空中的點點星光。

小女孩形象的安娜斯塔西婭呆呆地看著這一幕,陳遠觸碰鎖妖塔後突然消失不見,緊接著就是這樣一道像是從虛空中走出來的身影。

出乎意料的變化讓她不禁有些無所適從,微微將身子縮起,躲到了江小草的身後,巨大的本體更是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裝死。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眼前這個人很可怕,比起江小草還要可怕得多。

別看她活了一百多年、本體龐大如山,實際上因為很少跟人交流,而且從沒離開過北原,膽子小的很。

若不是以為見到了失蹤百年的陳博士而失去了理智,她也不會表現出那樣瘋狂暴戾的一麵。

江小草看著眼前從虛空中走出的身影,像黑寶石一樣閃亮的瞳孔略微放大,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

她一改平日裏的明媚陽光,精致美麗的臉龐上露出了某種複雜難言的表情,其中蘊含著幾多情緒。

微微動了動嘴唇,她注視著那張冰雕麵具,輕聲說道:

“師父,許久不見。”

距離那一日已經過去了十年。

但她還是清晰地記得那一天晚上高懸的明月與帶著血腥味道的清風,記得那一日同門自相殘殺、血流成河的恐怖景象,記得那一日在她麵前戴上了冰雕麵具的師父。

自她離開那方世界進入輪回以來,再也沒有當麵見過自己的這位師父,這位掌控著整個太陽係裏眾多生命星球的“真神大人”。

“看到這副麵具還能抑製住心裏的殺意叫我師父,小草,你現在比過去少了太多銳利肆意,似乎真的變成一顆小草了。”

李恒將臉上的冰雕麵具摘下,輕輕地歎了口氣道:

“我還是比較喜歡那天夜裏一往無前、毫不猶豫對我出劍的你,你現在這幅強忍著殺意的樣子,遠不如曾經那樣直來直去顯得真實可愛。”

說完這句話,他的目光放到了躲在江小草身後的安娜斯塔西婭身上,麵露溫暖柔和的笑意說道:

“你想脫離這幅龐大醜陋的身體,自由自在地行走在陽光之下嗎?”

“隻要你開口,我能給你想要的一切,讓你去往光明和平的人類社會。”

安娜斯塔西婭聞言又往江小草的身後縮了縮身子,她很害怕眼前這個從虛空中走出來的人,或者說是外表長得很像人的未知生物。

江小草一隻手擋在了小女孩身前,另一隻手緊緊地握著水晶長劍的劍柄,烏黑的雙眼緊緊地盯著李恒,做出蓄勢待發的姿勢。

若是十年前,她已經毫不遲疑地一劍斬了上去。

即使現在少了一些銳氣,但她的意誌反而比年少時的自己更為堅韌。

就算是麵對著自己曾經最崇拜、最敬愛的師父,這位掌控世界的“真神大人”。

李恒看著江小草臉上倔強堅毅的神情,一步邁出就來到了她的身旁,用像是長輩一樣誇獎的語氣說道:

“很好,保持現在這個表情,保持對我的仇恨,保持這顆反抗之心。”

“小草,若是你哪一天失去了這份堅持,失去了反抗我的魄力,變成了那些沒意思的人偶,那我就把你深愛著的那個世界毀去,就像我那時候毀掉你深愛的門派一樣。”

“隻不過,那一次是假的,這一次卻會是真的。”

李恒伸出右手,似乎想要像曾經那樣摸一摸她的頭,就像江小草在三歲時用劍斬殺了第一隻雞的時候一樣。

“錚!”

長劍出鞘的聲音響起,方圓萬米之內風起雲湧,來自星空的點點光芒向著長劍匯聚,明亮的白光從水晶長劍上亮起,江小草毫不猶豫地對著那隻伸來的手斬去。

李恒隻是像拍蒼蠅一樣揮了揮手,狂湧的風浪與明亮的劍光都在瞬間消散無蹤,隻剩下江小草斬出的水晶長劍,輕輕地搭在了他伸出的右手上。

江小草對此早有預料,李恒是一切幻想力量的根源,她所謂的劍招和技能,所謂的外景四重天的力量,都不過是李恒暫時借給她玩耍的玩具。

明明都是他自己的力量,卻還特意弄出一大堆華麗的光影特效,做出兩人全力交手的假象。

她沒有放棄抵抗,用盡了全身力量揮動長劍想要阻擋那隻手,可惜卻連一絲痕跡都留不下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落到了自己的頭上,就像小時候一樣輕柔地撫摸著她。

就連她這具身體僅剩的一點點普通人的力量,都是這位如同神靈的師父故意留給她的。

還是像小時候一樣的溫暖,但她現在感受到的卻是發自內心的痛恨,既有對師父的,也有對自己的。

“你的頭發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柔順。”

李恒帶著溫和的笑容輕聲誇獎了一句,仿佛真的在誇獎著長大成人的小徒弟。

江小草緊緊地咬著自己的嘴唇,一絲絲鮮紅的血液順著傷口流淌而下,現在的她就像是普通人一樣孱弱。

她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練劍的時候,那時候她不敢殺雞,還是師父在她身邊輕撫著她的頭發鼓勵她,她才能有勇氣揮出第一劍。

“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嘴角的絲絲鮮血順著白皙光潔的下巴流淌而下,她低聲的質問著,似乎在問師父,又似乎是在問自己。

即使她在那一夜已經得到了答案,真正麵對師父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再次質問他。

李恒用左手輕輕地將她嘴角的鮮血抹去,他依舊用溫柔和藹的聲音回答道:

“因為好玩啊。”

與那一日一模一樣的答案。

“小草,我很喜歡你小時候明明害怕,卻還是鼓起勇氣揮劍殺雞的樣子。”

“我很喜歡你每天跟在我身後,在山上聽風賞月,日日習練劍法,認真執著的樣子。”

“我也喜歡你下山闖**江湖,鋤強扶弱,快意恩仇,劍斬群敵時那神采飛揚的樣子。”

“但我更喜歡你這樣高傲倔強,陽光明媚的女孩子,揮劍斬向最親近之人的樣子。”

“你那一夜向我揮劍時的表情,我至今都還記得清清楚楚,那種震驚、憤怒、不解、悲傷、絕望、痛恨交織在一起,塑造出的決絕表情。”

他的身影像是幻影一樣緩緩消失無蹤,隻剩下最後一句話語響起:

“能見到那樣一往無前的你,就算為此花費了二十年時間,也值得了。”

人影消失無蹤,半空中透露著溫暖白色光芒的裂縫也在同時閉合,隻剩下黑夜裏的點點繁星。

江小草失去的力量又回到了她的身上,但她卻隻是恍然無覺地維持著剛才的姿勢,定定地站在原地。

躲在她身後的安娜斯塔西婭遲疑了許久,終於還是伸出手輕輕地推了一下她,低聲問道:

“你,你沒事吧。”

她沒想到表麵上明媚陽光的江小草竟然還會有這樣的過去,簡直就跟她曾經看過的某些虐主言情小說的女主角一樣。

這比她的經曆還要慘得多,至少陳博士沒有故意欺騙她什麽。

嘴唇上被咬出的細小傷口已經修複完好,江小草輕輕地撫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將手中的水晶長劍收回了青銅劍鞘。

“沒事,我要去北原外圍,很快就會有人往這裏來,我要去那裏擋住他們。”

“安娜斯塔西婭,你就在這裏等著陳遠出來。”

不等她回應,江小草就化作了一道熾熱的流光飛向北原的另一頭。

“濫殺無辜是惡,拯救生命是善,師父,這是你教給我的。”

“就算一切隻是一場遊戲,萬事萬物都隻是夢幻泡影,身處其中之人體會到的感情卻不是虛假的。”

她知道李恒能聽到一切,這句話既是說給他聽的,也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就算這隻是一場虛幻的遊戲,參與其中的人卻將這一切看作是真實的,他們之間建立起來的感情也不是虛假的。

既然如此,她就不能坐視有人隨意濫殺無辜,輪回者如此,曾經是她師父的李恒也是如此。

……

亮著三十六盞白色LED燈的客廳裏,端坐在椅子上的李恒嘴角泛起一絲笑容,隨手彈了一下被他綁在桌子邊角上的小號伊三九。

阿基裏斯見狀開口問了一句:

“你去見江小草了?”

他沒有親眼見到,純粹是直覺使然。

畢竟太陽係裏現在能讓李恒感興趣的人也就那麽幾個,大多數人在他眼裏都是沒意思的人偶,隻是純粹用於維持文明信息場的信號基站。

大部分有勇氣、有魄力的人都會選擇離開太陽係,或者乘坐種子飛船播撒文明火種,或者踏上前往星空深處的旅途。

被綁在桌角邊搖搖晃晃的小號伊三九此時卻豎起了耳朵,江小草好像就是李恒在他們兩人沉睡的時候花了好大力氣新捏出來的小寵物。

這可是小吃貨大危機,難不成要有新寵物來爭寵了,說不定還會引起一場波及多個星球的大戰。

隻是想一想她就覺得刺激,就連本體那裏的行動都暫時停止了下來,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入了這一邊。

李恒笑容不減的說道:

“沒錯,小草她還是像以前一樣倔強的可愛,為了輪回世界裏的夢幻泡影之事與我作對。”

說著作對,但他卻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顯然江小草的這種做法才更讓他喜歡。

這種性格本就是他用了二十年的時間,費盡心思一點一點親手培養起來的。

被吊著的伊三九晃晃悠悠地說道:

“小吃貨,這個江小草說不定就是你的競爭對手。”

“人家長得比你漂亮可愛,從小和你家主人一起長大,還是心地善良、直爽大方的江湖女俠,這些可都是稀有的加分屬性,你可要小心了哦。”

阿基裏斯聞言點了點頭,他沒理會伊三九唯恐天下不亂的起哄之語,隻是對著李恒說道:

“她那麽崇拜你這個師父,你隻要跟她和解,她就還會是那個一直跟在你身後的小女孩。”

就算沉睡了百年之久,阿基裏斯現在的實際年齡也早就超過了百歲,江小草在他眼裏是名副其實的小女孩。

李恒則搖了搖頭道:

“她和你不一樣,就算我和她暫時和解,她將來還是會與我反目的。”

單單隨意修改人類記憶這一條,江小草就不會容忍,更別說他經常弄出一大堆複製體,隔三差五就逼得他們自殺。

放在她出生的那個輪回世界,他就是妥妥的反派大魔頭,雖然在外界似乎也是這樣。

“若她真的因為我是她師父而容忍我的這些行為,那她就不是江小草了。”

至少在他心裏不是了。

那樣的江小草,隻不過是又一個沒意思的人偶罷了,自然就沒了收集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