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碭抬起頭望著站在空中的江小草,似乎想要從她臉上看到驚恐與害怕的情緒。

在外界的和平社會中他從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進入輪回也隻不過是因為羨慕那些神明呼風喚雨、移山填海的偉力,這才進入主神空間想要搏一搏。

直到一步步深入輪回,親身體會過主神空間帶給自己的超凡力量之後,他才在某一個時刻開始思考這份力量的來源以及本質,最終得出了這份令他都感到驚悚的結論。

可惜,他沒能在江小草臉上看到驚恐與害怕,更沒有小女生的彷徨與無助。

“你為什麽不害怕?”

東碭有些疑惑地問道。

所思所想都被他人操縱,每一個想法和念頭可能都是他人灌輸的,沒有任何一點屬於自我的東西,這難道不能讓她感到恐懼嗎?

江小草嘴角微微揚起,她隻是平平淡淡地回道:

“你從縹緲無定雲劍之中推斷出了世界的一角真相,你認為這世上之人都不過是那位真神手中的玩偶,一切生離死別、悲歡離合都不過是夢幻泡影。”

“但你明知如此,卻還是舍不得自己的生命,放不下擁有著的一切,隻想著能表現得順從馴服,好讓自己成為那位真神手中的一隻小小獵犬。”

她微微揚起了腦袋,僅僅用眼角的一點餘光看著地麵上的陰沉男人,略帶一點不屑地說道:

“你以為你是洞悉了世界真相的唯一一人?你以為你是世人皆醉我獨醒的天選之子?”

“你以為那些經曆一次次輪回,從億萬人之中脫穎而出,成為一級權限者和神明的都是沒腦子的蠢貨?”

東碭被這一連串的反問說得有些發愣。

他確實是把自己當成唯一清醒的那個,小心翼翼地懷揣著從主神的力量中窺探來的秘密,將那些仍舊在拚命掙紮的人視作十足的蠢貨。

一切的努力都不過是徒勞無功,一切的財富與權勢都是夢幻泡影,隻有小心翼翼地祈求真神的憐憫,才有機會讓自己悲哀渺小的生命延續。

江小草臉上的那一絲不屑越加明顯,她低下頭對著這個有著強大力量的陰沉男人開口道:

“智慧生物的自我意識依賴於神經元細胞中的量子效應,而量子不可克隆定理又決定了生命必定無法完全複製自身,上一秒與下一秒已是不同的自己。”

“你若真有你說得那麽清醒明白,那你為何還要執著於自己的血肉大腦,而不像那些記憶永生者一樣選擇以記憶的延續為本體呢?”

東碭麵目更顯陰沉,他的縹緲無定雲劍從來就沒有對著自己的大腦使用過,為的就是保持這些血肉物質的存在。

嘴上說著一切毫無意義,實際上生物的生存本能依舊讓他小心翼翼地保護著自己的大腦血肉。

“舊時代的人類平均壽命不過區區八十年,他們死後一切空無,財富權力都化為夢幻泡影。”

“若是讓你生在他們那個沒有永生希望的時代,恐怕你也仍舊隻能是這幅自怨自艾的樣子。”

“人會死去,太陽也會在將來熄滅,甚至宇宙都有可能在某一天破滅消亡,反正萬事萬物終有一日會逝去,難道你就因此而什麽都不做了嗎?”

“自以為看破世事,實則既沒有麵對現實的堅強意誌,又沒有自我了斷的勇氣,隻能行屍走肉一般沉溺於痛苦迷茫,惶惶不可終日,活成了一個笑話。”

江小草清冷的聲音一層層地剝開東碭瘋癲的外表,這個陰沉的男人麵目變得越發扭曲,被瘋癲外表包裹著的脆弱內在被毫無憐憫的展現了出來。

她望著東碭口袋裏的硬幣痕跡輕聲嘲笑道:

“因為有個怪物可能會為你插入想法和念頭,所以幹脆再也不去以自我意誌做出決定,隻讓一枚混沌的硬幣來決定自己的一切行為?”

江小草手中的水晶長劍微微揚起,與此同時一顆顆星辰浮現於天際,環繞在她身體背後,映襯得她像是星辰之主降臨於世。

“東碭,你實在是我見過的最蠢的蠢貨,就算是在垃圾桶裏刨食的野狗都活得比你更真實,隱藏在泥土之中的渺小蟲豸都比你的生命更有意義。”

話音落下,一顆顆大星纏繞在水晶劍柄之上,以蓋壓天地之勢向著地麵上的東碭碾壓而去。

被江小草幾句話說得啞口無言的東碭感到一陣惱怒,他麵上帶著陰沉扭曲的表情,一步一步地向著前方踏出。

一顆顆星辰降落,地麵上的一切物質都被抹去,一個個上百米大的圓潤空洞出現,然而卻沒能對東碭造成一絲絲傷害。

一道道斬擊的痕跡憑空出現,江小草鵝黃色的衣裙被斬碎,鮮紅的血液順著傷口飛濺而出,每一顆細胞都被徹底粉碎,再也無法被她所掌控。

一秒之內就中了三萬六千劍,劍痕覆蓋了江小草的身體內外,身體內部的髒器都被絞得粉碎,僅剩下被外景之力包裹著的大腦幸免於難。

白皙美麗的臉頰布滿了縱橫交錯的恐怖傷痕,再也不複原來的明豔絕倫。

江小草此時就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猙獰惡鬼,滿身都是噴湧而出的鮮血與碎裂的細胞殘骸。

“我要殺了你,用千刀萬剮殺了你!”

東碭一步步地走出了陣法的覆蓋範圍,方圓十裏之內的大地已經被降落的星辰消融了數百米,卻仍舊沒能對他造成一點傷害,仿佛他是一個無形無質的幽靈。

“噗嗤。”

握著劍柄的右手被劍氣攪成了粉碎,滿是鮮血的水晶長劍從空中墜落,為了不被判定死亡,江小草將所有的力量都用來護住自己的大腦。

看著猙獰如同餓鬼的江小草,東碭卻沒有停手,他知道主神不會讓輪回者真正死亡,因此他根本不會主動殺死這個女人。

又是一陣清晰的脆響,左手被扭曲成為滑稽的麻花形狀,一道道劍氣帶動著血液噴湧而出,看上去像是無數小噴泉。

東碭邁步走到江小草的麵前,這位剛剛還是高高在上、對她不屑一顧的高傲女子,現在就近乎失去了所有的反抗之力從天空墜落到地麵,隻能趴在地上用僅剩的力量保護自己的大腦。

一陣陣牙酸的呲啦聲響起,江小草的雙腿也被扭成了粉碎,片刻之間東碭就把她的四肢都給削去,與此同時還有一道道細小的劍氣從她體內向外爆炸而出。

一腳踩在江小草血肉模糊的背脊上,東碭滿是惡意的嘲笑道:

“就算你說的都是對的,就算我確實懦弱膽小,愚蠢自大,但你現在又能拿我怎麽樣呢?”

“江小草,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樣的人,總是滿懷希望,總是積極樂觀,就算麵臨絕望也總是要絕爭一線,仿佛隻要努力隻要拚命就能做成一切。”

“你們多麽閃耀啊,多麽偉大啊,在你們麵前我就是陰溝裏的蟲豸,就是自暴自棄的廢物。”

“但我這個自暴自棄的廢物卻偏偏能把你打得抬不起頭來,你說這究竟是我自己的意誌,還是來自那位真神大人的天意呢?”

“哢擦”。

脆響聲響起,背部的脊椎被一塊塊粉碎,江小草現在幾乎看不出原來的形貌,變成了一團扭曲破碎的肉塊。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沒有道理,就是這樣的一個狗屎世界,憑什麽你能這樣高高在上的嘲笑我啊?”

東碭一邊折磨完全失去了人形的江小草,一邊大聲地說著顛三倒四的話語,放肆地發泄著自己扭曲的惡意。

他把江小草血肉模糊的頭顱提了起來,正想要接著嘲諷幾句,突然看到了這張血肉模糊的醜陋臉龐露出了一絲隱約可見的笑意。

東碭突然感受到了某些不妙,一道清晰可聞的清冷女聲在他腦海裏響起。

“斷未來”

陰沉的臉上顯現出一點驚訝的表情,他那縹緲無定的能力突然完全失去了作用,緊接著東碭整個人就化為了一團混沌的氣體。

這卻不是縹緲無定雲劍的概率雲,而是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個分子的分子鍵都斷裂了。

DNA,RNA,蛋白質,酶,水分子,溶入水中被電離的金屬離子,組成身體的一切基礎物質都被斷開了相互作用。

全身上下千億億億個原子再也無法共享電子,變回了純粹的原子形態,隻能表現出純粹的粒子性,化為了一團混雜的原子氣體。

由於星際公民身體內部存在超臨界水的高溫高壓環境,這團氣體的溫度超過五百攝氏度,壓力超過300個標準大氣壓。

色呈混沌的高溫高壓原子氣體就像失去外界壓力的氣球,在劇烈的爆炸中瞬間崩散。

血肉模糊的頭顱被爆炸拋飛,大地上四散飛濺的血液凝聚匯合,粉碎的細胞在外景力量的操控下恍若時光倒流般重新凝聚。

“啪嗒。”

纖細的雙腿輕巧地落到地麵,江小草伸手撫摸了一下自己重新變得光潔滑嫩的臉龐,輕輕地吐了一口氣。

再怎麽說她也是個漂亮的女孩子,被人砍斷手腳、毀去容貌,就算早就有所準備,心裏也仍舊積攢了不少憤怒。

輕輕一招手,散落在地上的水晶長劍與青銅劍鞘就回到了手中,江小草在見到東碭的那一刻就做出了新的計劃。

麵對實力比她還要高出一星的生死無常宗的家夥,她的外景天地力量被壓縮到隻有短短不到一米。

若是不能在近距離內用“斷未來”直接命中對方的大腦,那東碭隻要拉開距離,她根本沒機會再反抗。

幸好生死無常宗的人往往都是瘋瘋癲癲、情緒容易激動的家夥,否則碰上一個小心謹慎的,她還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柔順的黑色長發披散在肩膀上,江小草對著麵前布滿了巨大球形空洞的地麵輕笑著道:

“按照你的說法,我恰好掌握著克製縹緲無定雲劍的斷未來,你又恰好被我幾句話就激得失去了冷靜,輕易就丟了性命,這些都是那位真神的意願咯?”

她一邊說一邊搖了搖頭,帶著一點諷刺意味地低聲道:

“真以為你是什麽天選之子不成,整個太陽係裏生存著數十萬億人,師父吃飽了撐的天天關注你這個陰沉男人腦袋裏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