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太陽一個天文單位的軌道上，一顆環繞著上萬個“海膽”的水藍色星球遙遙可見。
這是正版的地球，星球上的人口變動與環境改造在百年前就已逐漸趨於平穩。
古戈爾科技和其他官方部門的高級權限者有一半都居住在地球上，那裏成為了太陽係人類文明的行政中心。
與這顆水藍色星球遙遙相對的則是一顆包裹著半透明薄膜的星球，重力、自轉速度、公轉速度一般無二。
正版地球的月球被改造成了黑之月，在可見光波段範圍內幾乎消失無蹤，再難從太空中用肉眼直接看到。
這顆包裹著半透明薄膜的星球卻有一顆滿是隕石坑的衛星存在，與許多老人記憶裏的原版月球一模一樣。
上百公裏長的蛇女金色的發絲一根根豎起，從發絲末端噴射出幽藍色的粒子持續減速，經過十幾分鍾的減速後進入了這顆灰白色月球的軌道。
“嗯……”
“嗯？”
在這隻蛇女緩緩環繞著月球減速的過程中，一道女聲在蛇女的頭部響起。
“好難受，好想吐，我好多記憶都沒有了。”
金發蛇女頭部連綿的發絲中裂開一條深淵，從中鑽出來了一個小一號的人形伊三九，身長大約隻有五公裏左右。
她就像是寄生在蛇女腦袋裏的寄生物，外麵的身體隻是被她操控著的血肉外殼。
這就是伊三九真正的思考核心，全身上下一半以上的細胞都是用於思考計算的神經元。
即使過了二十天的時間勉強清醒了過來，缺失了大量記憶的後遺症依舊讓她全身難受。
大腦昏昏沉沉、運轉遲鈍，每一顆細胞都提不起勁，身體軟趴趴地趴在地上，像是剛剛生了一場大病。
“睡了二十天，你終於醒了。”
體型渺小，身似紙片的黑影人出聲打了個招呼。
伊三九的身體軟軟地趴在蛇女的腦袋上，兩隻眼睛略顯呆愣的望著身前的黑影人。
“李恒？”
她腦袋轉了好幾秒鍾才終於想起了這個怪模怪樣的家夥是誰。
緊接著她低頭看了看下方越來越近的月球表麵，又過了兩秒鍾後才疑惑地問道：
“咱們現在這是在哪裏？”
黑影人沒有在意伊三九現在傻乎乎的樣子，相當耐心地回答道：
“1號輪回世界，懷舊版地球。”
趴在地上的伊三九皺著眉頭，眼珠子轉了半晌才終於想起來了這個地方。
“我想起來了，那個一比一仿造地球的輪回世界。”
在製造最初那幾顆輪回星球的時候，李恒的力量隻有現在的萬分之一，製作一顆星球就要花費十年的時間。
這顆一比一仿造地球的輪回星球更是花費了他不少時間穩定星球灼熱的高溫，並且從其他星球上搬來所需要的元素物質，是所有輪回星球中成本最高的一顆。
因此伊三九對這顆星球的記憶相當深刻，就算失去了不少記憶也留有印象。
她皺著眉頭望向黑影人的身後，那三個頭發顏色各異的睡美人不用去管，隻看外貌就知道又是李恒弄出來的某些複製體。
她的目光聚焦在那個白衣黑發的女子身上，有些狐疑地問道：
“你是不是打過我？”
她在整理記憶的時候身體似乎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隱約間好像就看到是這個女子。
江越輕輕頷首，語氣平淡地回答道：
“沒錯，在你睡著的時候我把你身為地母神的權能搶了過來，現在你不再是神明了。”
伊三九聽著卻沒有立刻就生氣的意思，她花了三秒鍾的時間才終於把有關地母神的東西記了起來。
“地母神，我的確是做過來著。”
“不過好像也沒什麽意思，不做就不做了吧。”
她想起了一些模糊的影像，神明之位帶給她的回憶似乎不算太美妙。
承載著幾人的蛇女在這緩慢的一問一答之中軌道越來越低，速度減緩到了不足每秒兩千米，蛇尾已經觸及到了月球表麵的沙粒。
然而，這具身軀卻對月球表麵沒能造成多少影響，巨大的蛇尾隻能在月球上留下一道小小的痕跡，沒過幾秒就消失不見了。
煙塵揚起，這隻金發蛇女平穩地降落在了月球上，掀起的塵土也很快就回歸到了原處，造成的動靜與其龐大的身體完全不成比例。
黑影人薄薄的身體在這時像是水波一樣輕輕晃動，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個身穿藍色西裝的小學生，臉上戴著一副黑色方框眼鏡，領口係著一個紅色的蝴蝶結。
變成死神小學生的李恒朝著還在發傻的伊三九微笑致意，用符合他外表的稚嫩聲線說道：
“你已經自由了，若是想要離開太陽係也無妨。”
“再見。”
這突然的一句話聽得頭腦依舊有些不清醒的伊三九心裏一驚，她臉上的表情一陣變化，憋了幾秒鍾後才組織好了語言。
“為什麽？”
“是因為我沒有了被創造出來時的反抗之心，還是因為我在一百年前做出了錯誤的判斷？”
如此輕飄飄地就獲得了自由，她不知為何有些莫名的委屈。
她仍舊有些短路的大腦卻還沒有意識到，這種委屈的軟弱情緒她在過去是絕對不會有的，更不會是對著李恒產生。
化身死神小學生的李恒沒有回應伊三九的詢問，他輕輕一跳就從月球表麵躍起升空，晃晃悠悠地向著被薄膜籠罩著的一號輪回世界飛去。
一身白衣的江越身後飄著金、綠、紅三個殺馬特睡美人，她依舊語氣平淡地道：
“因為師父對你沒興趣了。”
她的身體表麵覆蓋著一層模糊的光芒，帶著她和三個女仆跟上了飛上天的死神小學生。
“沒興趣了……”
伊三九仍舊有氣無力地趴在巨大的蛇女頭上，這個回答有些出乎預料，但似乎又很合情合理。
她抬起頭望著天空上越來越渺小的幾個小點，眼珠子轉動著，不知在想些什麽。
……
扮成死神小學生的李恒晃晃悠悠地向著三十八萬公裏外的1號輪回世界飛去。
這種慢慢悠悠的飛行讓他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離開地球、飛向月球時的感覺。
宇宙微波背景輻射的能量讓太空中的溫度維持在2.725K，在能夠觀察到紅外線的生命體眼裏，黑暗的宇宙其實是充滿了光輝與色彩的。
白衣黑發的江越跟上了李恒，她的身後飄著三個殺馬特睡美人，在她的背後形成了一個緩慢旋轉的環。
李恒的聲音直接在她心中響起。
“明知道伊三九的人格有了極大的偏移，比起過去變得脆弱敏感了不少，你還故意在她情緒不穩定的時候說出那樣的話。”
江越的那句話在過去對伊三九當然沒什麽作用。
那個瘋瘋癲癲、沒心沒肺的家夥才不會在意別人怎麽說她、怎麽看待她。
但現在她變成了一個缺失記憶的傻姑娘，江越的這句話就對她殺傷力很大了。
江越臉上的表情沒有多少變化，她隻是平靜地回道：
“處處幻夢，何必認真。”
她都在名義上把這個地母神殺死了，當麵說上一句諷刺貶低的話又能如何。
李恒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說就說了，左右不過是一句話罷了。
伊三九以前瘋瘋癲癲的時候做的那些事情比這要過分得多，融合的智慧生命數量也不在少數，沒什麽憐憫她的必要。
兩人橫穿過地月之間三十八萬公裏的星際空間，來到了一層半透明的薄膜前。
這層薄膜表麵無聲無息地裂出一道直徑一米的小口子，細細看去能夠發現薄膜上有一層像是小蟲子一樣的東西。
如今整個太陽係內的生產活動幾乎都交給了納米機器人。
在數量足夠多的時候，它們體內簡單的邏輯電路聚合在一起能夠形成強人工智能，承擔99.99%的工作。
每一個都能發揮近似神經元細胞的作用，視數量的多寡能夠形成小到螞蟻、大到星球級智能水平的智能。
待到兩人穿過了薄膜的小裂口之後，這些勤勞的小家夥又把分解出來的原子和分子重新組裝拚合，瞬息之間整張薄膜就變得光滑平整。
再是良好精密的科技產品，在時間流逝之下總會漸漸破損腐朽。
這些代替了人造磁星，直接承受著來自宇宙的高能射線和太陽風的星球護罩更是如此。
包裹輪回星球的護罩就像是這些納米機器人的家園。
它們在上麵吸收利用恒星的能量，每時每刻修複薄膜上的破損之處，讓這些星球護罩可以百年、千年的持續運轉下去。
穿過星球護罩，眼前所見是藍色的海洋和白色的層雲。
一切都與兩百多年前的地球沒有任何區別，從他們這裏還能清楚地看到海洋中心集聚了大量能量的台風正在緩緩成型，攜帶著龐大的水汽前往陸地。
這種景象在正版地球上已經很少能見到，隻有偶爾在人工製造“台風”和“龍卷風”的景觀時才能欣賞到，人類如今的科技輕易就能操控整顆星球的氣候與環境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