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像是普通的旅人一樣沿著星球赤道上逐漸解凍的海洋行走。
江越的白衣在黑夜中泛著一層朦朧的白光，李恒的身影則幾乎難以察覺。
某個時刻，一小片雲遮擋住天空中的小光點，兩人的身影完全融入了黑暗之中。
待到微光再次灑下，兩道人影不知何時已經消失無蹤，冰雪星球再次回歸到無人的環境之中。
能夠進行光合作用生產氧氣的藍細菌數量還不夠多，更多的甲烷和水蒸氣會讓星球表麵的溫度持續上升。
藍細菌的數量會在這段時間裏不斷膨脹，在大約五千萬年後數量達到峰值。
被它們奪走了大量生存空間的厭氧菌生產的甲烷越來越少，星球的溫室效應開始減弱，最終星球再次進入寒冷的冰封期。
這顆星球的自然環境被古戈爾科技作為觀察生命對星球環境影響的大型實驗室，它不會被開放給普通公民居住。
就像在太陽係時一樣，太空中的小行星和矮行星會被製作成戴森雲和聚光之城。
這些小天體總質量相當於兩個水星，足以鑄造五千萬座太空城市，這些聚光之城的發電總功率能達到太陽的1.5%。
南門二的兩顆恒星釋放出的能量大約相當於兩顆太陽，理論上需要60億座聚光之城才能達到最大發電功率。
以一座聚光之城7萬億噸計算，至少也需要大約7個地球質量的物質。
此時就能發現太陽係對於剛剛邁入星際時代的文明有多麽友好了。
整個星係隻有一顆穩定存在的中心天體，不像南門二這裏需要考慮兩顆恒星的引力影響。
還有質量龐大的木星和土星，以及它們的衛星作為原材料。
總共有數百個地球質量的物質可供使用，可以輕易獲得足以支撐整個文明走出太陽係的物質。
南門二A和南門二B周圍0.1光年內可利用的物質總質量也才1.5個地球左右。
其中隻有一半是在冰雪星球上，剩下的物質分布在廣闊的星際空間之中，難以利用。
最初的星際塵埃幾乎都被兩顆恒星吞到了身體裏，化為了自身的燃料。
即使這個雙星係統裏奇跡般的誕生了文明，其中的物質也很難支撐他們大規模改造環境，讓他們像是地球一樣在幾百年內就邁入2級文明的門檻。
南門二後續的建築材料會由李恒提供。
等到他完成了輪回星球的製造之後，他會給古戈爾科技提供相當於8個地球質量的原材料，用於製造聚光之城以及培育人類幼兒。
這部分的物質是他免費提供的，不需要額外收費。
60億座聚光之城可以承載五千萬億人類公民，這兩顆恒星會成為一個比起太陽係還要大的餐桌。
古戈爾科技相當於是為他盡心盡力做飯的大廚，若是他向這些廚師提供食材還要收費，那也太過分了。
這一點也是他和其他高級權限者早就商量好的，否則有些恒星憑現在的科技很難大規模開發。
那些開荒者會先行一步，利用恒星周圍存在的小行星先製造出戴森雲衛星與一部分聚光之城。
在這之後李恒就會出手從恒星上取出足夠的物質，讓他們得以完成後續建造。
……
太陽係標準時間2385年一月。
距離太陽七千個天文單位之外的奧爾特雲內，一顆直徑百米的漆黑隕石向著某個方向急速飛去。
在這片距離太陽一萬億公裏的黯淡無光區域內，一道明亮的白光毫無征兆地突然亮起，將這顆隕石切成了細碎的原子顆粒。
隕石內部，一團綻放著光芒的扭曲肉塊擋住了這道白光，大量不同波段的電磁輻射從肉塊處迸射而出，無聲的電磁咆哮響徹星空。
“為什麽要殺我，我明明是最弱小的幾個神明之一！”
“是樂園之主讓你幹的嗎？！”
他簡直快要瘋了，這是他的最後一個分身，被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神明的高貴地位和超凡力量與他再也無關，屬於他的那些財富會有大半被古戈爾科技收繳充公，剩餘的部分也會在幾天之內就被其他人瓜分殆盡。
這個煞星追殺了他整整五年時間，搜遍了整個奧爾特雲，把他藏起來的上萬個分身都砍成了宇宙塵埃。
樂園的力量目前隻籠罩了太陽係和南門二兩個恒星係統，樂園的神明也隻能在這兩個區域內溝通自己的身體。
一旦超越了這個範圍，那些身體就會脫離本體的無延時通訊，隨著時間推移漸漸獲得獨立的人格和意識。
所有人都知道那個一百年前冒出來的煞星就住在比鄰星，因此直徑足有1光年的奧爾特雲就成了他們放置自己身體、用於躲避的地方。
1光年，6.6萬個天文單位，10萬億公裏。
這片環繞在太陽係之外空曠無垠的區域是最好的藏身之所，每個神明都在這裏藏著不少分身。
肉團的質問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但向著四麵八方擴散的電磁咆哮卻被幹擾成為了混亂無序的電磁波，融入了宇宙射線和微波背景輻射之中。
迸發著光芒的肉團恍惚間看到了一雙不帶一絲感情的冰藍色眼睛，緊接著最後的一絲意識就被抹去。
光芒消失，肉團化成了宇宙塵埃飄散無蹤。
對於直徑十萬億公裏的奧爾特雲而言，這裏發生的一點小戰鬥毫無影響，就像是在寬廣的大海上被遊魚吞吃的浮遊生物一樣無足輕重。
粉碎的宇宙塵埃四散飄飛，其中一部分粒子在經過整整十個小時的流浪後，恰好撞上了三千萬公裏之外的一塊小隕石。
這塊還不到十米大的小隕石上閃過一絲淡淡的光華，一個長得像是人參果一樣，身高隻有半米的小娃娃跳了出來，手中捏著一小團灰黑色的塵埃粉末。
“血魔神也死了啊，那位煞星還真是夠狠的。”
想到那位血魔神過去在他麵前嘚瑟的風光場麵，他就從心底感到一陣暗爽——人參果就是那團肉塊口中僅有的一兩個比他弱的神明。
作為一個吃屍體長大的人參果樹，喜歡他的沒幾個人，直到現在他都隻能使用最基礎的一個標準神明力量。
搓了搓手中的灰黑色粉末，人參果隨手就把它們收到一個白色的小瓶子裏麵。
“嘿嘿，我這也算是為你收屍了，等風頭過去，我把你的這瓶骨灰賣出一個好價錢，也算是不負咱們相識一場。”
為了維持自身在他人心中的具體形象，神明用於示人的外貌就代表著他們的來曆。
這個像是人參果的神明最初就是一座輪回世界裏的人參果樹，後來才突破輪回成為了樂園的神明。
那座輪回世界表麵看上去仙氣蓬勃、恍如仙境，實際上卻是詭異混亂的世界觀，其中的仙神都是妖魔假扮。
用於澆灌人參果樹的自然也不會是什麽瓊漿玉液，這個看起來白白嫩嫩的家夥是吃屍體長大的。
這種從出生起就養成的習慣被他一直帶到了現在，因此還在神明之中博得了一個“撿屍人”的外號。
“血魔神死了，你很開心？”
一個清冷淡漠的女聲在這塊小小的隕石上響起，一身白衣的江越不知何時站在了人參果的背後。
白白胖胖的人參果全身緊繃，勉強拉扯出一個笑容後轉過身道：
“嘿嘿，您還沒走啊。”
“血魔神在輪回世界裏橫行跋扈、仗勢欺人，如今他被您除去了，自然是一大幸事。”
“對了，我看您剛剛走得急，就幫您把他的屍骸收集了起來，這可是神明留下的骨灰，能賣上一大筆錢呢。”
說著他就拱手呈上了那個白淨的骨灰瓶，這東西說起來還是眼前這煞星的戰利品。
江越低頭瞥了一眼那個白淨的骨灰瓶，無視了人參果臉上那副狗腿子般的討好表情。
這應該是神明中最沒有氣勢的家夥了。
“你拿著吧，錢財於我無用。”
這是事實，她的力量都是李恒“贈與”的，完全不像其他神明一樣需要支付費用。
無需支付費用，她自然也就不用像其他神明那樣費盡心思經營勢力，獲取更多關注與傳說度。
因此雖然她強得可怕，在神明之中名頭響亮，但在普通人之中卻反而沒多少名聲，相當神秘低調。
“那就多謝大人賞賜了。”
人參果一點都沒有神明的自覺，將那個骨灰瓶小心收好，胖乎乎的臉上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活像一個得了賞賜的店小二。
這幅狗腿子的樣子也難怪沒幾個人會喜歡他，就算是普通公民都比他活的更有尊嚴。
雖然沒有一點神明的氣勢，但李恒覺得人參果還是挺有趣的。
而且這家夥占到的能量份額也少得可憐，因此江越至少最近幾百年裏都不會選擇對他出手。
“樂園在南門二的輪回星球已經全都製作完成，我和師父在比鄰星也待了整整一百年了。”
“明天我們就會離開南門二，你跟其他那些神明通知一聲。”
白衣人影消失無蹤，人參果臉上那副討好的笑容也漸漸消失無蹤。
“做小醜還是挺有用的嘛，血魔神那蠢貨就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當了幾天神明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
送走了江越之後，他不僅沒有為自己剛剛的表現感到羞恥，反而愈發自得。
血魔神這傻子之前天天往太陽係的快樂星球上跑，還真把自己當成高高在上的神明了。
不出他所料，這傻子果然沒多久就被那個煞星給盯上了。
活得長久才是正道，他在輪回世界裏吃過太多在樹下埋骨的英雄豪傑了。
那些都是豪氣衝天的英雄人物，一心想要反抗那個世界裏的妖魔仙神，每一個都是能拿出來做主角的人物。
結果最後一個個都被做成了肥料，讓他這棵人參果樹愈發滋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