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銀河係6萬億光年,李恒旅途中的第237萬個星係。

一座古樸的城市內部,火光與煙塵彌漫,街道上隨處可見被砍得破破爛爛的屍體。

血腥味與屍體被燒焦散發出的氣味混合著嗆鼻子的煙塵,形成了一種令人作嘔的刺鼻氣味。

地上散落著大量被打碎的黑色瓦片,建築白色的外牆上覆蓋著大片焦黑的痕跡與少量暗紅色的血跡。

這裏正在發生一場暴亂。

乒乒乓乓的金屬碰撞聲響起,那是冷兵器時代的金屬武器與鐵甲碰撞的聲音。

幾名穿戴著全身鐵甲的身影擋在一座小院外麵,用手中的堅硬盾牌抵擋著來自四麵八方的胡亂攻擊。

圍攻他們的人看上去就要寒磣多了,隻有寥寥幾個人穿著輕便的藤甲,剩下的都是些穿著破爛粗布衣渾身髒亂的家夥。

這些人的平均身高與人類中六七歲的小孩差不多,僅有一米二至一米三。

皮膚呈現出棕紅色,質感很像是無毛貓的皮膚,兩隻耳朵軟踏踏地垂落在腦袋的兩側。

鼻子相比頭部異常的小,隻有兩個小小的孔洞,口中長有一對突出的大門牙。

看起來有些像是沒長毛的鼴鼠。

這些圍攻者的裝備都很寒磣,行動配合之間也顯得錯漏百出。

一看就不是什麽經過訓練的正規軍隊,隻是一群臨時集結起來發動暴亂的普通人。

但這群人的數量太多了,整整上百人將這座小院給圍得水泄不通。

那幾個身穿鐵甲、訓練有素的人雖然從裝備到身體素質都遠勝於這些普通人,但終究還是寡不敵眾。

暴民和普通的平民是不一樣的。

普通的平民就像是吃飽肚子的羊,他們有自己的家族親人,隻需要很少的管束力量就能讓他們乖乖聽話。

這群在饑荒中誕生的暴民卻不一樣,這是一群餓極了的野獸。

他們已經沒有了任何的退路,過往的律法與道德再也無法束縛他們。

“砰!”

一聲響亮的碰撞之後,幾名護衛中的領頭者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了身前的一個暴民,將他砸倒在了地上,為自己贏得了些許喘息的時間。

他趁著這個機會再次高聲喊道:

“我家大人乃是陛下特例提拔,就是為了賑災而來,眾位若是現在立刻退去,之前發生的一切都可既往不咎!”

“眾位,襲擊官差可是重罪……”

這領頭的護衛還想要再喊上幾句,但緊接著就是一大堆碎石塊被砸了過來,其中大部分甚至都砸在了擠在前麵的那幾個暴民身上。

這群人已經完全沒有理智了,被饑餓折磨得絕望之後陷入了瘋魔之中。

他趕緊扛起盾牌擋住了自己的身體,即使如此還是被巨大的力量砸的後退了兩步。

他身上的全身鐵甲並不厚重,隻能抵擋尖銳的武器劈砍,被這種大塊的石頭砸上來可抵擋不住,幾下就要被砸出內傷來。

被砸得頭破血流的幾個人此時也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他們身上都穿著沾染著血跡的藤甲,這是從死傷的官兵身上扒下來的,對碎石塊的防護能力還不錯,因此受到的傷害並不致命。

這幾人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傷痛,瞪著一對小眼睛滿含憤恨地望著這幾個護衛道:

“賊娘的,都怪你們這群貪得無厭的蛀蟲!”

“自你這狗屁欽差來到了西林城,糧價不僅沒有回落,反倒是一日一價,十幾日之間就翻了幾倍!”

“賑災賑災,賑了個什麽玩意,全賑到你們這群惡鬼的口袋裏去了!”

“兄弟們,別聽這群沒人性的騙子胡扯,把他們都砍了,城裏的糧食就都是咱們的了!”

幾句話就勾起了後麵眾人的情緒,他們憤怒地吼叫著,用盡全身的力氣你推我擠地向著前麵衝擊。

劈裏啪啦一陣響動之後,擋在小院外的幾名護衛終究還是抵擋不住洶湧的人潮,讓開了進入小院的道路。

“頭兒,我們就這樣讓開了?”

護衛首領靠坐在牆邊,一幅體力不支的模樣,他的一名手下悄悄地湊到了他的耳邊低聲問道。

透過遮擋住麵部的頭盔,護衛首領的目光放在這群瘋了似的暴民身上,語氣無奈地道:

“我們已經盡力了,這上百人就是衝著大人來的,他們現在就是一群瘋子,要是我們繼續擋在他們麵前,恐怕會被他們給活生生撕了。”

“更何況……如今這局麵雖是天災,但也是人禍。”

“那位大人到了西林城之後不第一時間想著放糧救災,反而到處去拜碼頭,和城裏的那些大戶沆瀣一氣,將糧價炒上了天去。”

他冷哼一聲道:

“如今這局麵也不過是他自作自受的罷了,如今這西林城中的大戶人家被這群暴民殺了不少,一家老小都成了路邊的屍體,他也別想逃掉。”

另外幾名全身包裹在鐵甲中的護衛也低聲笑了起來,他們早就對這位頤指氣使的大人看得不爽了。

那位來賑災的大人不知道走了什麽後門,跑來了在這場大饑荒中情況最好、最繁華的西林城。

想來是靠著背後的關係運作來此撈糧撈錢的,沒想到卻把這座城市弄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西林城本就是儲糧之地,這裏聚攏了周邊的眾多受災民眾,災民數量足有百萬之巨。

那位大人把這裏弄得天怒人怨,饑餓的災民跟瘋了一樣衝擊城市,丟下了好幾萬具屍體,竟是活生生地把城中那上千城防軍與幾千家丁組成的防禦陣線給突破了。

護衛首領看著那群眼睛裏冒著綠光、像是惡鬼一樣的暴民向著院子裏衝去,低聲感歎道:

“饑餓的力量,真是可怕啊。”

“那位大人和城中的那些大戶一輩子都是養尊處優,從未受凍挨餓過,不明白餓急了的人到底會幹出些什麽事情來。”

又是一陣乒鈴乓啷的響動聲,小院中唯一一間大屋的門戶被這群餓急了眼的暴民砸了開來,露出了裏麵的景象。

幾名衣著精致的鼴鼠人抱在一起,躲在床邊瑟瑟發抖,看到進來的這些暴民身上沾染的血跡發出了幾道驚恐的尖叫聲。

“就是你這個混蛋!”

“那一天進城的時候我還跟著去歡迎過你!”

“就是因為你,我一家老小全都餓死了!”

幾個領頭者的一對小眼睛中露出了刻骨的仇恨,揮舞著手中的武器衝了進去,胡亂地用尖銳的利刃劈砍在這幾名身份高貴的大人物身上。

血液從他們的身體上噴濺出來,灑落在房屋中精致的屏風上,將那上麵繡著的美麗圖案變成了血跡斑斑的殘酷地獄景象。

房間中充滿了血腥的味道與鼴鼠人們暢快的大笑聲,但很快顛覆常識的一幕就讓他們笑不出來了。

“這,這這這……!”

擠在房屋內的十多個鼴鼠人發出一陣陣此起彼伏的驚叫聲,不住地往後方退去。

後麵的跟隨者們卻不知道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一大群人彼此推搡之間就一個個坐倒在了地上,露出了房間內部的景象。

灑落在屏風與地麵上的血液正在倒流,被他們亂刀砍死的幾名大人物傷口飛速愈合,張開了一對小眼睛驚恐地看著房間中飄**著的血液倒流回自己的身體裏。

與此同時,西林城內的大街上。

一具具被亂刀砍死、被火焰燒焦的腐爛屍體傷口迅速愈合,這些死而複生的屍體一個個從地上蹦了起來,口中發出驚恐的尖叫聲。

在西林城這場始於天災終於人禍的暴亂中,死去的鼴鼠人數量足有二三十萬,其中有一半都是被餓死的,還有一半則是在暴亂衝突中死亡。

如今除了那些被損毀了大腦的鼴鼠人以外,剩下的死者竟是紛紛複活重生。

……

千裏之外的皇宮大殿,正在召開一場嚴肅的朝會。

眾多身材矮小、皮膚呈現棕紅色的鼴鼠人身著各式製服,井然有序地立在大殿之中,向著上方的帝王稟報這場前所未有的大饑荒的情況。

“陛下,西林城之亂已然成了一個禍根,周圍城市的災民得到了消息之後紛紛效仿此舉。”

“他們殺死城衛軍,屠殺當地官員與大戶,強行打開糧倉以求活路。”

“那皮日休自作主張,將賑災事宜視作兒戲,弄得民不聊生、天怒人怨,自然是必須嚴懲。”

“但此等不識大體的人物竟然會去往最緊要的西林城救災,必然是有小人在背後作祟,蒙蔽了陛下。”

此人的一通話語聽得周圍的其他鼴鼠人都是麵色微變。

西林城被破已經是三天之前的事了,如今連千裏之外的皇城都已經得到了這一消息,消息自然也已經傳到了周圍的其他城市。

繁華的西林城緊靠著大運河,是商賈的必經之地,作為周圍十幾座城市的中心樞紐,儲藏著大量的財富。

那裏的災民總數如今得有上百萬,大都是些忍饑挨餓後活下來的青壯力,老幼婦孺早就餓死、病死了。

若是有人振臂一呼,憑著那十幾座城中的庫存錢糧,恐怕能輕易拉起一支幾十萬人的大軍。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皮日休這一次犯下的事誅他九族都不夠。

但那皮日休的背後其實是陛下,那抬高糧價、收斂西林城財富的指示想必也是來自於陛下。

否則此人在朝中又沒有多少牽連,一介根基淺薄的孤臣,哪裏來的膽子做下這等大事。

藍金色的寶座之上,身著深藍色織錦衣袍的鼴鼠人眯起了自己那對小小的眼睛,臉色不悅地看著下方。

他也沒想到這一次的饑荒竟然會弄得這麽嚴重,本想趁此機會撈一筆以填充空虛的國庫,想不到竟然將事情弄到了這等地步。

要是真讓西林城的那批災民成了氣候,那這支叛軍可不是其他地方的小股軍隊能比得上的了,將會成為皇朝的心腹大患。

腦海中飛速盤算著現下的複雜狀況,這高高在上的陛下卻突然看到侍立在寶座兩旁的侍從均是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

不僅是他們,立於大殿中的眾多臣子也是一樣。

就連那頂撞著皇帝威嚴、痛批了皮日休的宰相大人也是滿臉呆滯的表情,完全沒有了平日裏鎮定自若的樣子。

“你們一個個的都是怎麽回事?都得失心瘋了嗎?”

寶座之上的鼴鼠人帝王語氣不滿地訓斥道,然後就感受到自己頭上的冠冕被什麽東西輕輕地撥弄了一下。

那是一隻散發著淡淡白光的手掌,與鼴鼠人胖乎乎的短小手指不同,指節修長且纖細,皮膚異常白淨,有著白玉一般的質感。

手掌輕輕地搭在了鼴鼠人帝王的頭上,李恒摸了兩下這頂像是大蒜模樣的皇冠,輕聲評價道:

“你這帽子造型倒是挺別致的,下次我給自己也弄一個。”

鼴鼠人帝王沒有驚叫,沒有反抗,反而滿臉享受的表情,張著嘴巴嗬著氣,小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他如同沉入了最溫暖且安全的港灣,在那隻手觸及到自己的一瞬間,仿佛回到了剛剛誕生的時候,回到了母親的懷抱中。

從口鼻之間噴出的氣息漸漸消失,在滿朝文武的注視之下,這位封建王朝的帝王就這樣死在了寶座之上,死亡時臉上還帶著無比滿足的舒適表情。

李恒將手掌從這位帝王的冠冕上挪開,橙紅色的雙瞳看向立於大殿中的群臣,語氣淡然地道:

“我是來自遠方的【勇者A】”

“吃飯是每一個生物的頭等大事,你們的帝王連國民吃飯的問題都管不好,我不太喜歡這個國度,所以就順手把他殺了。”

大殿之中靜悄悄地無人響應,每一個鼴鼠人都安安靜靜地聆聽著寶座上那個陌生生物的講話,心中連一絲動彈的念頭都提不起來。

那些多餘的想法都被李恒從他們的腦袋裏直接抹去了,現在這個封建王朝的眾多大人物們隻能做個乖乖聽講的好寶寶。

無法動彈,無法反抗,甚至連求饒的想法都無法生出。

無可抑製的恐懼感成了在場的眾多鼴鼠人心中唯一的感情。

收起臉上淡漠的表情,李恒翹起嘴角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聲音輕柔地道:

“不用害怕,我今天隻會殺他一個。”

“我已經幫這個蠢貨處理好了他弄出來的那些問題,從此以後這顆星球上再也不會有饑荒、戰爭、死亡。”

眾多紛亂的念頭再一次從心底湧出,大殿中的眾多鼴鼠人們紛紛倒了下去,全身上下出了一身冷汗。

那立於眾人最前方的宰相大人搖搖晃晃地穩住了身體,小眼睛望著上方那從未見過的智慧生物,鼓起了勇氣開口道:

“昏君將這天下弄得天怒人怨,這場大饑荒死傷無數,終於驚動了老天爺,這才派下了天神大人將那昏君殺死。”

一開口就給事件定了性,甭管這殺死了帝王的強大生物到底是不是老天爺派來的,反正對外就得這樣說。

李恒卻是沒有回應懂事的宰相大人。

他的雙手手掌合攏而後又分開,一個散發著白光的大光球從掌中跳了出來,蹦蹦跳跳地落到了大殿中央。

“我的一個分身,名為主神,你們可以從它那裏得到所有問題的答案。”

“就這樣,有緣再見。”

籠罩著白色光芒的身影消失不見,隻剩下一群摸不著頭腦的鼴鼠人望著那枚白玉團子似的大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