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染著斑駁血跡的鋼釘插在黑色的岩壁之上,絲絲縷縷的紅黑色霧氣從上麵綻放,其中有無數生靈死亡時留下的景象。

隻不過那些虛像的主體並非是人類屍骨堆積而成的屍山血海,裏麵大部分都是密密麻麻的微小生物,整體構成了一大坨史萊姆一樣的粘稠物體。

一顆生命星球上,比起人類這種食物鏈頂端的消費者,植物與微生物等等底層生命才占據了最大的數量。

整根鋼釘泛著血腥不詳的味道,隻是看一眼就足以讓人感到惡心與厭惡。

一隻手掌按在鋼釘的末尾,近乎透明的純白色皮膚與血跡斑駁的鋼釘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纏繞在鋼釘周圍的紅黑色霧氣沿著這隻手掌慢慢向上攀爬,在手掌主人的身體周圍形成了一片地獄惡魔一般的背景。

耳邊是無數生靈死亡時的哀嚎,沾染著斑駁血跡的黑色鋼釘沉默地貫穿了一個又一個生命。

仿佛它並非具有自我意識的生靈,隻是一個純粹為了毀滅而誕生的工具。

重生為鋼釘之後,整顆星球上的人類在短短半日裏就被屠戮一空,星球上的文明被毀滅殆盡,這裏變成了一片無人生還的死寂世界。

“第15964387126個死者。”

隨著星球上的最後一個智慧生靈死亡,那張不斷延伸的死亡名單暫時停止。

緊閉的雙眼睜開,橙紅色的瞳孔中染上了一層紅黑色的霧氣,透露出與鋼釘同樣的毀滅欲望。

李恒握緊了這根插入魔墳山體內部的血色鋼釘,緩緩地將它從中拔了出來。

剛剛經曆的那些記憶都是這根鋼釘的主人留下來的。

上次那個白米飯口味的笨蛋神是個人形生物,這一次麥芽糖口味的鋼釘則別有風味。

抬手將血跡斑駁的鋼釘拋起,李恒張開嘴巴,隨意地咀嚼了兩下就將整根鋼釘像是棒棒糖一樣嚼碎吞進了肚子裏。

“不愧是我,雖然變成了一根鋼釘,但同樣弄出了可愛小生物保護法,將世間所有的生命平等以待。”

“隻是這一次似乎戾氣有些重,將自身隱藏著的毀滅欲灑向了外界的整個世界。”

可愛小生物保護法對世間的所有生命平等以待,但這種平等與一般所說的生命無價可完全不一樣。

通常的生命無價,是將所有生命都視為珍貴的、獨一無二的事物,無價指的是價值無限。

但在可愛小生物保護法裏,無價就是字麵意思的沒有價值。

宏大的國家與文明就跟單細胞生物一樣沒有絲毫價值,綿延萬年的文明與草履蟲地位等同。

若是選擇了保護那就是保護法,讓世界上每一個微小的單細胞生物都獲得人權。

但若是選擇了毀滅,那就是無差別毀滅一切的毀滅法了。

吃掉這根鋼釘之後,就像是得到了笨蛋神的全部記憶一樣,李恒也得到了這根鋼釘承載的全部記憶。

所以現在將他稱作是鋼釘李恒也沒有問題。

仔細回味了片刻這份毀滅世界的記憶帶來的香甜味道,他轉頭看向破損的石門外。

全身沾染著絲絲血跡的齊正言站在門外,與額頭刻印著紅色星辰的魔主四目相對。

魔主的雙眼之中充滿了不屈的鬥誌與昂揚向上的灼灼烈焰,不斷地低聲重複著那句話:

“為了全世界被欺壓的人民……”

但齊正言,這位天賦普通一心想要追求平等與自強的齊主席,麵對重複著這份宣言的魔主卻沉默無言。

他看著魔主額頭上的紅星輕輕搖了搖頭,轉身看向破碎的石門背後的李恒。

對方那滿身的紅黑色血氣釋放著不加掩飾的毀滅氣息,看起來遠比魔主還要危險,九幽的邪魔看到了估計都能被嚇跑。

“東皇太一,你現在又是什麽情況?”

在來到這裏的時候,他正好看到了李恒將那枚血色鋼釘吞下肚的那一幕。

得到了魔主的傳承記憶之後,齊正言顯然與之前有了明顯的不同。

傳承記憶,這種東西絕非隻是一本記錄著少量信息的小人書那麽簡單。

李恒的目光穿過齊正言的身體,看到他體內那顆刻印著紅色星辰的紅球。

此刻這顆紅球已經孕育成型,並且遠比孟奇和顧小桑體內的還要龐大。

這意味著齊正言已然有了接近法身人仙級別的實力。

僅僅隻是一次輪回,他就從一個普通武者,成為了真實界屈指可數的頂尖強者。

這不僅僅是魔主傳承的功勞,一個死去彼岸者的遺產還沒有這麽大的力量。

這也不是他的手筆。

李恒隻在魔主的殘念上略微動了一點手腳,做了一點無傷大雅的小小惡作劇,他根本沒有去幹涉齊正言體內的那顆紅球。

是道德天尊插手了。

因為孟奇被他設定為戀愛遊戲的男主角,走上了一條極度不靠譜的未知道路,所以這一位順其自然地換了一個更靠譜的傳承者。

這燒火老頭還挺看重自己在世人心目中的人設形象的,難怪會選喜歡人前顯勝的小孟做背鍋俠。

可惜小孟都快被他給玩壞了,道德天尊便換了一個新的更靠譜的投資對象。

李恒眨了兩下眼睛,瞳孔中纏繞著的紅黑色霧氣盡去,再次恢複了澄澈透亮的色澤,隻不過顏色略微變深了一些,比起橙色更偏向於紅色。

他也不隱瞞,指了指自己周身的那一大片紅黑霧氣道:

“如你所見,我在這裏吃了一個散發著麥芽糖香味的很好吃的鋼釘。”

“它就跟你接受的魔主傳承有些類似,不過還要更凶險一些,你可以把它看作是奪舍。”

這說法並沒有誇張,的確是奪舍。

他也明白了那些食物製造這個世界,並把他引來這裏到底是想要做些什麽。

那些食物就想把自己塞給他吃。

它們並不怕自己被李恒這個食客吃掉,與此相反,它們每一個都期望自己被李恒吃得更多。

被吃掉得越多,它們在這具無限身體上占據的記憶就越多。

就如同曾經的劍仙一般,當一個人大腦裏的記憶被某個小說人物占據過半,那麽這個小說人物就在人的身上重生了。

那些食物想要做的事與此相同。

它們切割下自己的血肉軀體,將自身的記憶、人格、情感、欲望都隱藏在其中,把自己的身軀做成食物奉獻給他。

然後,它們就能在這具擁有無限本質的身軀上重生。

此刻占據主導的“李恒”被稀釋甚至是泯滅消失,鋼釘又或者其他的食物在這具強大的無限軀體上重獲新生。

“包括那根鋼釘在內,它們都是一些對我的身體有興趣的強大存在送來給我吃的甜美有毒餌料。”

“我全盤接受了那根鋼釘的記憶,這根鋼釘很喜歡毀滅生命帶來的快樂,所以我也繼承了它的這份毀滅欲。”

齊正言雙眼微微一凝。

東皇太一明知是有毒餌料還吃下去的行為他並不意外,作為一個名聲響徹諸天萬界的瘋子,這種行為反倒才是正常。

問題的關鍵在於那些有毒餌料的效果。

東皇太一現在的精神狀態很危險,這人本就是一個瘋瘋癲癲的彼岸者,現在又接受了一份充滿毀滅欲的記憶。

一個會隨時暴起傷人的精神病人就很可怕了,更何況是一個隨時會暴起傷人的彼岸者。

若是東皇太一真的發起狂來,引發的亂子恐怕比中古時代的魔佛亂世還要恐怖,真實界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去。

但是……

一想到魔主記憶傳承中的那些信息,齊正言的心緒就再次沉寂了下去。

彼岸者眼中的世界,的確與世間眾生看到的完全不一樣。

直到現在他才終於理解,為什麽即使是道德天尊這樣代表著秩序與教化等等正麵概念的彼岸者,許多時候也對世間眾生的死亡熟視無睹。

“喂喂!別以為你接受了魔主的傳承記憶就很了不起了,小心我揍你啊!”

李恒抬手用力揮了兩下,就像是吹散普通的煙霧一樣輕鬆的將身體周圍纏繞著的紅黑色不詳氣息掃**一空。

“別把我給看扁了啊!”

“要是這群家夥能打得過我,何必還要用這種割肉喂鷹以身飼虎的方式來對付我?”

“想一想就知道了,就是因為他們打不過我,所以才隻能出此下策,把自己作為食物奉獻給我享用,寄希望於以此奪舍我的這具身體。”

齊正言聞言也暫時放下了心裏的擔憂。

的確如此,東皇太一雖然瘋,但實力確實強。

一個沒有任何盟友,總是孤身一人的瘋子彼岸者,能從太古時期一直活蹦亂跳地好好活到現在,自身的實力肯定是足夠強大的。

“對吧。”

李恒睜大了眼睛,擺出一個真誠的眼神。

“如果我真的想要毀滅世界,那肯定會提前把宣發傳單發得滿大街都是。”

“你知道的,我可不是魔佛那個滿肚子壞主意的陰險小人,說話做事從不遮遮掩掩。”

望著那對熠熠生輝寫滿了真誠的大眼睛,齊正言隻得點點頭表示認可。

“對了,說起魔佛,給你看點好看的。”

李恒一拍手掌,嘿嘿怪笑著指向了某處。

那個方向不是在這個三維空間中的世界,而是位於其他空間維度中的世界。

魔墳這地方看似就是一座山峰,實則內裏容納著相當複雜的折疊空間結構。

至少需要擁有傳說特征,掌握了黑洞無處不在的力量才能看明白這裏的空間結構。

齊正言聞言轉頭看去,在另一個空間內,孟奇正麵對著魔主燃燒著灼灼火焰的雙眼。

但在這個空間內,魔主說的是另一句話。

“人多力量大?”

齊正言木然的臉上顯現出些許怪異的表情,就連魔主傳承記憶帶來的震撼在這一幕前似乎都稍顯遜色。

另一層空間內,魔主殘念前方的孟奇雙眼緊閉,周身都被一層粉色的雲霧所覆蓋。

“人多力量大,人多力量大……”

魔主殘念凝視著眼前的孟奇,眼中綻放的光芒愈發灼熱,甚至電離了眼前的大氣,在虛空中炸開一朵又一朵的電火花。

那些不斷重複的詞句凝聚成實質化的文字符號,這些文字符號融入那淡粉色的雲霧之中,演化成一道道美麗的身影。

有容顏精致,清純空靈的顧小桑,她蔥白的食指按在唇邊,聲音**地道:

“夫君,咱們在另一條時間線上都已經坦然相對,這時候又何必在人家麵前裝什麽正人君子?”

在她身邊還有一人,麵貌與顧小桑有著七成的相似,但更顯高傲成熟,如同高懸天際凜然不可侵犯的明月。

“佛家說空,道門說無,世間之事不過夢幻泡影。”

“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情愛欲望都不過是夢幻泡影。”

“東皇太一這瘋子在你身上下了重注,與你雙修也不算辱沒了我。”

孟奇雙手緊緊地抱住自己,身體蜷縮在角落,隻覺眼前的金皇帶來的壓迫感分外真實。

“難不成不僅僅是幻境,真的是金皇一絲神念降臨於此,與我在夢中相會?”

看著眼前一成熟一青澀,氣質各不相同但卻同樣精致絕倫的母女兩人,孟奇隻覺自己的腦袋暈暈乎乎,身心似乎都要在這粉色的霧氣中逐漸沉淪。

但金皇與顧小桑畢竟是被他認定為敵對的存在。

即使在魔主的粉色霧氣下被催發出身體中最深層的本能欲望,孟奇依舊守住清明,不願與這兩人發生任何過界的行為。

以他那保守的純愛價值觀,一旦越過了那一條紅線,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突然,一個看不清麵容的和尚出現在了他的麵前,他模糊的臉上流露出淒苦之色,低聲一歎:

“原來如此。”

阿難!魔佛!

你可終於來了!

孟奇見到這和尚的身影興奮得都快要跳起來了。

隻有他自己才知道,在身體本能欲望被瘋狂挑動的情況下,麵對那些女子的投懷送抱他忍得有多辛苦。

要不是經曆了一條時間線上的曆練,有了一份法身人仙的記憶傳承,他敢肯定自己絕對撐不下去。

但下一刻,孟奇就大腦放空,忍功瞬間被破,張大嘴巴發出一聲:

“啊?”

隻見那麵貌模糊滿臉淒苦的僧人突然搖身一變,化作一個麵帶悲憫之色的貌美尼姑。

她穿著雪白的僧衣,一步一生蓮地走上前來,靠在孟奇胸前,纖細的手指從胸口往下,慢慢解開了自己的衣帶。

紅塵如夢,粉色的霧氣中,孟奇的臉上露出了似快樂似憂愁似痛苦的複雜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