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這位名叫任向陽的同學，成為這顆渡世寶筏地球上第一個打出無上真佛結局的玩家，獲得前往真實界的穿越船票一張。”
裝飾成溫暖和諧的粉白色背景的房間裏，李恒蹲在一張旋轉椅上慢悠悠地轉著圈，手裏捧著一隻被啃了兩口的紅蘋果。
這紅蘋果的缺口處布滿了尖銳的撕裂性痕跡，看起來不像是人類的啃咬痕跡，反倒像是有著尖銳利齒的小鯊魚。
緊貼著房間牆壁的架子上擺放著許多外形類似於千手觀音的古銅色雕像。
這些雕像的每一隻手掌上都長著人眼，眼瞳中有著極為細小的紅色小點，綻放著些微紅光。
其中有部分雕像的手掌呈現出向天托舉的狀態，掌心中托著一團色呈灰白的氣流，慢慢地翻滾蠕動。
篤篤。
輕微且有禮貌的敲門聲響起，接著隻聽見嘎吱一聲，並不是門鎖打開，而是地板上突然多了一個人，身體的重量讓地板發出了響動。
李恒繼續蹲在旋轉椅上慢悠悠地轉著圈，並攏膝蓋支撐著下巴打招呼道：
“喲，這不是小孟嗎？”
“看你的表情，似乎對今天的約會不是很滿意？”
“不喜歡那個江芷微的話，我給你換一個新的？”
進入房間裏的是地球小孟，外貌與占據了真實界蘇子遠身體的孟奇完全不同，隻能算是有點小帥，距離俊美這個詞還差得很遠。
“不，芷微她很好，非常好。”
小孟急忙搖了搖頭，害怕眼前這人一個念頭就把芷微從世界上抹除。
但緊接著他又有些為難地道：
“可就是她太好了，所以我總覺得良心上過不去，每一次看到她的笑容都會覺得內心煎熬。”
“其他的女孩子也是一樣，顧小桑、阮玉書、瞿九娘，她們都是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我真的不想繼續做渣男了。”
李恒停下了緩緩旋轉的座椅，正對著小孟道：
“第一，你內心是喜歡那些與你約會的女孩子的。”
“如果你心裏對她們完全沒有情愫，沒有一點點想要和她們共度餘生的想法，那我是不會把這樣的女孩子塞給你的。”
“比起在真實界的孟奇不得不去應付的那些妖魔鬼怪，你得到的待遇可要好得多。”
小孟聞言扯了扯嘴角，這倒的確是實話，孟奇的經曆比他要艱難得多了。
他轉頭看向一旁牆壁上那些形似千手觀音的佛像，目光在那些佛像手中的混沌氣流上掃過。
真實界的孟奇過得可太艱難了，需要曆經的磨難何止九九八十一難。
《一世紅顏》遊戲中發生的一切都會反映在某個妖魔大陸世界中，反映在孟奇的身上。
以這顆渡世寶筏地球上的遊戲玩家們多變的思路，孟奇遇到的女主角可不僅僅是那幾個可選選項。
比如妖魔大陸地府裏的黑山老妖，她之前是真實界裏的狐妖蘇妲己，被李恒扭曲了思想記憶扔進了這個世界裏成了第一個反派妖魔。
這個遊戲裏可是有四個可降服的反派妖魔，“降服”這個詞就很耐人尋味。
憑借武力殺死或者打敗當然可以，但“與其約會，使其嬌羞”的通關路線一樣存在。
如果玩家有足夠的耐心與恒心，《一世紅顏》裏的任何一個角色都是可以攻略的。
包括開局客棧裏的店小二、樹妖姥姥大青根、還有被提及的背景板清源妙道真君楊戩。
隻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一世紅顏》的遊戲自由度就是真實界及其衍生的整個世界觀。
除了道尊佛祖這兩個道果境界的超脫者，其他人都在可攻略範圍內，甚至到了遊戲大後期把整個真實界給娘化之後娶回家做老婆都行。
孟奇體內的那顆紅球會無差別地接收《一世紅顏》遊戲的所有信息。
渡世寶筏地球上的遊戲玩家們打通的每一條世界線、每一個結局都會如實地反饋到孟奇身上，成為他記憶與力量的一部分，與親身經曆一般無二。
事實上，孟奇體內的紅球根本就沒有在這些過程之中記錄多餘的新信息。
每一顆紅球都包含著一份有著無限位數的身份證，這個身份證件的數相當於是一個合取數。
一個典型的合取數是0.12345678……，它在小數點後將全體自然數一一列舉，被稱為錢珀瑙恩常數。
這是一個無限不循環小數，其中包含了全體自然數，因而囊括了所有的數字組合。
紅球這個超級身份證已經記錄了一切有限領域的生命體可能知曉的信息，它就是一個巴別圖書館。
無論身懷紅球的生靈經曆了何等久遠的時間，跨越了多少不同的世界，見識了多少不同的人與物，他們一生的經曆都能在紅球上找到。
與其說紅球是在記錄生命體的記憶信息，更準確的說法是，它因為在量子平行宇宙中的跳躍，恰當地選擇將自身那無窮信息中某些有限的部分呈現出來。
理論上紅球的力量上限根本不僅限於區區4層指數塔級別，每一顆紅球都具備著實無窮等級的力量。
紅球展現出的力量被製造它們的超圖靈機起源封鎖了。
李恒一直在摸索紅球的力量封鎖機製，《一世紅顏》這個遊戲與孟奇等人體內的紅球是他研究紅球的一種手段。
雖然一切的出發點還是製作一個以孟奇為主角的戀愛冒險遊戲，並且從中收獲一些樂趣。
研究紅球的力量隻是順帶的，是他尋找快樂的一種手段。
目前的成果是，他已經可以將每一顆紅球展現的力量解封至弱彼岸的級別。
不需要經過其他彼岸者繁雜冗長的釣魚過程，就能隨意批量製造一個個彼岸者。
但再往上就沒辦法了，他沒法讓紅球表現出更多的力量。
舉起手中的蘋果再次啃了一口，留下一個不規則的鋒利牙印，李恒接著道：
“第二，那些女孩子們也是愛著你的。”
“宇宙無差別地創造了一切，所有可能存在的人都會存在。你見到的江芷微、顧小桑等等女子，她們都發自內心地深愛著你。”
“她們愛的是你這個看起來平凡無奇的普通地球人，愛的是你這個雖然外貌並不俊美、身家並不富有、出身地位並不高貴，卻依舊明目張膽地開著後宮，身邊環繞著多位超級美少女，同時內心又對她們懷有愧疚之情的花心渣男小孟。”
“你們之間並沒有任何的欺騙與謊言，沒有凡俗利益的交換與糾葛，僅僅是從內到外全身心的互相愛戀。”
“如此純粹而熱烈的愛戀，難道不比世界上那些貌合神離的表麵純愛更稱得上是真愛嗎？”
小孟沒法反駁。
世間的一般常識在此無用，別說他還有點小帥，就算他是個外表醜陋如豬玀、內心也像是外表一樣充滿扭曲惡意的怪胎，宇宙中也能找到無數個無條件全身心愛著他的美少女。
一道純淨的白光在房間中閃過，三名身材窈窕、氣質各異的美少女出現在房間中。
一人身著鵝黃色衣裙、明媚颯爽，一人白裙飄飄、古靈精怪，最後一人冷豔絕倫、好似天上的明月。
小孟對她們的外貌很熟悉，真實界的三大美少女，與他約會的人裏麵就有她們，在《一世紅顏》遊戲中做女主角的也是她們。
此刻這三名如同畫中仙女般的美少女正滿懷愛意地注視著蹲在椅子上的李恒——手中那個被啃了一半的紅蘋果。
“來，你們最愛的半個蘋果。”
“從這裏出門以後右轉直行，五條街道外就有一個民政局，在那裏可以辦理婚姻登記。”
“從此以後，你們四個就是幸福快樂的一家人，希望你們能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三名天上地下少有的超級美少女紛紛頷首表示感謝，小心翼翼地從他手上接過那個被啃了一半的蘋果。
李恒揮了揮手，與這三位即將與半顆蘋果走入婚姻殿堂的超級美少女告別，轉頭看向表情糾結的小孟道：
“你看，一個被人啃過幾口的蘋果，一個似乎隻能出現在街角垃圾桶裏腐爛發臭的無用東西，也能收獲三個美少女真誠的愛意，成為一名後宮之主。”
“小孟，你開後宮做花心渣男，那些深愛著你的女孩子們也喜歡這樣開後宮做渣男的你，她們愛的是你的全部。”
“如此美好純潔、不含絲毫雜質的愛戀，這正是最純粹的純愛啊。”
李恒手掌一翻，再次出現了一個紅彤彤的蘋果，張大了嘴咬下一大口。
“不必有什麽不安的負罪心理，你大可一手指天，高喊一聲都是世界的錯。把這一切都推給賊老天，是老天讓你開後宮做渣男的。”
“當然，把一切推到我頭上也行，如果一個人格化的神能讓你更好受一些的話。對你來說，我與宇宙本身沒太大差別。”
他能隨意從量子平行宇宙中挑選想要的世界，這些比科幻小說還科幻的情節不過是無限非概率引擎力量的冰山一角罷了。
什麽催眠術、意誌扭曲、記憶屏蔽、催眠app之類的玩意，都不過是他增添遊戲樂趣使用的一點小道具，逗一逗那些倔強可愛的小姑娘。
隻要他一個念頭，孟奇就能一瞬間成為超級後宮王。
整個真實界的所有人都愛孟奇愛得死去活來，而且沒有任何意誌扭曲或者記憶修改的成分。
無限宇宙是如此的慷慨大方，它就像是一台無限量供應世間一切物品的自動販賣機。
知識、財寶、金錢、力量、愛人、親人、朋友，想要什麽直接挑就行了，一切都是免費且無盡的。
三兩口就將紅蘋果整個吞下了肚，就連蘋果核都沒有放過，李恒拍了拍自己比三大美少女還苗條一些的平坦腹部，伸了個懶腰道：
“以上這兩種純愛的觀點都是以記憶永生的觀念去看待的。”
“假如不以記憶永生的觀點看待，否認相對運動，那麽世間的每一個人都是年齡與壽命均不存在的紙片人。”
“每天與你約會的那個美少女遇到的隻是當時那一個時刻的你，那些開後宮的花心人渣並不是她愛著的小孟，與她沒有絲毫關聯。”
“因此就算你每天與不同的女孩子在街上約會，對於那些與你約會的女孩子們而言依舊是純愛。”
如果拋起記憶永生的觀點，隻認那誕生與死亡重合的時刻為一個獨立的自我，那麽後宮之說也就無從談起了。
《一世紅顏》遊戲裏的孟奇雖然在不同的世界裏與許多不同的可選女主角談戀愛，但這個遊戲卻依舊是純愛。
正所謂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
隻需要換一個觀察角度，那麽世間的一切皆為純愛。
“我愛的人愛上了其他人”，在量子平行宇宙的視角下，其實是“那個外貌很像心愛之人的複製體愛上了其他人”。
在這種視角之下，一個變心的複製體與百納被多元宇宙中存在的事物沒什麽差別。
在百納被多元宇宙中，超越可觀測宇宙邊界的遙遠彼方存在著另一個地球與另一個戀人。
以這個地球的視角，在那個遙遠的地球上，自己心愛的戀人會變心、會愛上其他人。
但那與身在這個地球上的自己並無任何關係，不過是無限宇宙中誕生的相似存在罷了。
對於有限領域的生靈，百納被多元宇宙與量子平行宇宙其實沒多少差別。
“正義的切割啊……”
小孟輕歎一聲。
將那些變心的愛人作為“不合格的複製體”切割出去，一個充滿了阿Q精神的想法。
身為被時間的洪流裹挾著的紙片人，他們對百納被多元宇宙與量子平行宇宙中存在的一切無能為力，隻能學著去接受這些事物的存在。
“那麽，你對於純愛的觀點又是什麽呢？”
“東皇太一、勇者A、有個泡泡，這些都不是你的真名吧。”
“這個世界上有幾個名字是無法被人認知的，就像道尊的真名一樣從世間徹底消失了。”
這種無法被認知和定義的特性是無限領域的特征。
宇宙本應無差別的創造一切可能，但現在有某些特定的可能性被徹底抹除了。
無言無欲的宇宙自身不在乎這些東西，會做下這種事的隻有具備欲望的人格化的神。
“嗯……你猜？”
李恒聞言歪了歪腦袋道：
“我找到道尊留在渡世寶筏裏的東西了，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