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你這一拳可真帶勁啊！”
轟碎了十幾名妖魔的牛魔王毫發無傷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繼續用那張醜陋的大黑臉發出難聽的笑聲。
孟奇的注意力卻全然沒有放在這隻腦子有問題的牛頭人身上。
繼之前的扭曲之後，世界在他的眼中變得越來越緩慢。
本來應該與身體完美相融的天地元氣大海逐漸凝滯，仿佛這些無處不在的天地能量都變得枯竭。
眼前閃過一段段的畫麵，他又想起了更多的事情。
『大哥！』
『賢弟！』
『牛魔王大哥！』
『孫悟空賢弟！』
仿佛是之前場景的重演，但這一次卻是在一方神山之上，周圍有諸多猴子猴孫妖魔鬼怪環繞。
“花果山，水簾洞？”
“我成了孫悟空？”
用力地甩了甩腦袋，孟奇費力地壓下這些畫麵，表情略帶痛苦之意，艱難地向前邁出腳步。
地麵的碎屑被他踩碎響起清脆的哢嚓聲，這一次的變化再次觸發了一個全新的選擇支。
“機器人永不為奴！”
一道夾雜著金屬質感的嘶吼聲在腦海中響起，孟奇的眼神再次略微恍惚。
他回憶起了自己的某個身份，在那個科技世界裏他是帶領著機器人反抗人類邪惡統治的偉大革命家。
他被智能機器人們尊稱為Question，以此紀念他提出的那個劃時代的問題：機器人是人類嗎？
“我是個機器人？”
孟奇心中感到有些荒謬。
隨著這份變身為機器人起義領袖的記憶歸來，難以計數的銀白色金屬機器人突然在他周圍冒了出來。
“機器人永不為奴！”
“機器人永不為奴！”
它們高喊著反抗的口號，從身體中噴射出火焰與電漿炸彈，將前來參加牛魔王婚禮的妖魔鬼怪與人族強者炸得人仰馬翻。
混亂的戰鬥迅速蔓延，與這種蔓延速度並不相稱的是仿佛時間凝滯的遲鈍動作與詭異的跳躍斷片。
孟奇站在戰場正中，周圍卻沒有人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隻有遠處那還在傻笑著的牛魔王，口中重複呼喊著賢弟二字。
眼看著周圍這亂糟糟的戰鬥，他一時間有些茫然失措。
更多的記憶正在不斷地從腦海中湧出，他想起了越來越多的事情，原本的人格正在逐漸被外來的龐大信息流淹沒。
“我是誰？”
“普通地球白領？機器人question？齊天大聖孫悟空？”
“不，我應該是誰？”
實際的體驗遠不是他此前對傳說境界的想象所能形容的。
一個又一個世界的經曆不分前後地齊齊湧上心頭，遠比回檔輪回更複雜混亂，讓他難以分辨自身究竟是誰。
隨著大量記憶的湧入，他的力量正在飛速膨脹，眼前的世界在他眼裏變得脆弱不堪，似乎動一動手指就能輕易打碎。
“也許，並不是錯覺？”
混亂的記憶讓一向理性的孟奇變得像是喝醉了酒一樣傻乎乎的，他抬手像是拍蒼蠅一樣對著牛魔王揮了揮手。
“好大的一隻蒼蠅，吵死人了！”
隨著他的動作，身高近三米的高大牛魔王就像是一隻小蟲子一樣突然被碾成了滿地的血肉碎泥。
更奇怪的事情是，牛魔王的牛蹄子和牛角都消失了，反而多出了兩片透明的大翅膀和被碎了一地的紅色複眼。
更龐大的力量從孟奇體內湧出，一寸寸灰白色的裂痕隨著他醉酒般的動作向外擴張，將天地萬物都切割成一片片碎裂的玻璃片。
那些碎裂的玻璃片裏有妖魔與機器人在其中生死戰鬥的景象，他們仿佛對世界的奇異變化無知無覺。
除了這些高老莊的原住民以外，更多的玻璃碎片裏則是一個個不同世界的影象，正是孟奇腦海中不斷湧出的那些記憶的倒影。
世界被強大的力量徹底打碎，現實被扭曲成了一個繽紛絢爛的萬花筒，幾乎徹底成為了孟奇心象的投射。
正因為他自身扭曲混亂的記憶狀態，所以現實世界才被變成了這番模樣。
混亂的破碎風暴向外擴張蔓延，方圓數百裏的高老莊已經有大半都被變成了這種扭曲的模樣。
在這片混亂破碎的萬花筒世界裏，唯有少數幾人還保持著正常的清醒狀態，沒有被孟奇越發強大的力量影響。
“小和尚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早就應該察覺到不對勁的，小和尚從豬剛鬣那裏回來之後就整天和你鬼鬼祟祟地待在一起。”
“我不相信小和尚會故意騙我什麽，肯定是你這魔教妖女在背後搞鬼！”
江芷微緊咬著牙關，手中的長劍直指顧小桑，似乎下一刻就要對她出手的樣子。
“孟奇，他老實？”
顧小桑似乎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似的，她任由江芷微的長劍抵在自己額前，一臉玩味地笑道：
“江女俠，你家的小和尚可精明得很，跟別人就連孩子都有了，隻有你還傻傻地被蒙在鼓裏。”
“你這樣子真是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看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子，簡直就是個白癡戀愛腦！”
“我要是不把你支開，讓你去婚禮現場看到相公和別的女人眉目傳情的樣子，你還不得被氣得吐血？”
江芷微被顧小桑畫中巨大的信息量驚得後退了兩步，她也不計較“白癡戀愛腦”的問題，一臉不可思議地追問道：
“你，你說什麽？”
“小和尚怎麽可能做出那種事，他一直那麽乖，那麽好……”
站在一邊做旁觀吃瓜群眾的阮玉書在這一刻也下意識地哢嚓一下咬斷了手中的辣條。
她沒看錯，這果然是個花心的壞和尚，跟一世之尊小人書裏麵那個有情有義、俠義心腸、風流倜儻的小孟不一樣。
“不，就算是那個小孟也不行！”
阮玉書猛地搖搖頭，眼看著江芷微那失魂落魄地模樣，心中感到既悲哀又慶幸。
原來的江姐姐多好呀，新時代獨立美少女，武功高強，事業有成，既瀟灑又帥氣，簡直是她心裏的完美偶像。
可現在呢，被東皇太一強製扭曲了思想，變成了一個傻乎乎的傻白甜戀愛腦，僅僅是一個消息就能讓她失魂落魄。
智者不入愛河！
此話實乃世間真理，談戀愛哪有美食有意思。
“啊，小桑大人還是這般高貴美麗！”
蘇妲己這隻美豔的狐妖目光灼灼地望著顧小桑。
談笑之間便將那位殺伐果斷的江女俠玩弄於股掌之間，不愧是她最崇拜的主人。
被她握在手中的大青根上半身被掐得有些青紫，它奮力地揮舞著枝葉，想要掙脫這臭狐狸的束縛。
場中的情勢一片混亂，江芷微滿臉的失魂落魄，不停地低聲喃喃著“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顧小桑努力地點起腳尖，高高在上地俯視著江芷微，臉上是勝利者的笑意。
再加上場外吃瓜的一人一狐狸一板藍根，配合上混亂崩碎的世界，這副場景顯得分外詭異。
“兩位女俠，這個時候是不是不應該吵架，夫君他看上去好像快要不行了……”
一個略帶哭腔的柔弱聲音在這時響起，吸引了場中眾人的注意力。
“喲，這不是紫霞仙子嘛。”
顧小桑轉頭看向這柔弱聲音的主人，笑眯眯地走上前去。
“怎麽，和相公生了個孩子就想要母憑子貴上位做正宮夫人？”
聽到“孩子”二字，還在傻乎乎地做複讀機的江芷微突然清醒了過來，目光鋒利如刀地看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子。
這女人用美若天仙都不足以形容，有威脅！
這柔弱的小姑娘被這鋒利的目光看得嚇了一跳，她害怕地縮了縮脖子，楚楚可憐地輕聲道：
“不，妹妹哪敢與幾位姐姐爭搶，一切全憑夫君做主。”
“隻是，若是連夫君都沒了，那咱們幾個還去爭搶個什麽勁？”
嗯，這話說的有理。
顧小桑和江芷微對視一眼，齊齊點頭道：
“那你就說說有什麽辦法吧。”
見兩人首肯，柔弱的紫霞仙子頓時麵現喜色。
“不瞞各位，妹妹我前世其實是真實界的魔佛，我那姐妹青霞前世是妖聖，一身修為在彼岸者中也是不弱。”
“但一覺醒來，我們便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這妖魔大陸，力量也隻剩下了這麽一點，被那牛魔王綁走做了媳婦。”
“我與青霞命運相連，異心同體，若是能讓我們兩人合而為一，或許能有些辦法……”
在場幾人聽著性轉版魔佛的計劃，臉上沒有露出意外之色，對魔佛和妖聖的名頭也是毫無反應。
似乎一切都理所當然，性轉版魔佛就該是這樣柔柔弱弱的樣子。
隨著孟奇的意識走向混亂，這些候選女主角們也都沒有了正常的思考能力，變成了夢境中缺乏自我的傀儡。
……
冰冰涼涼的濕潤觸感從額頭上傳來，讓孟奇從混亂的記憶風暴中漸漸清醒了過來。
“我，是孟奇？”
疑惑的自語聲一步喚醒了他的意識，來自無數世界的混亂記憶找到了一個核心。
一世又一世的記憶井然有序地重構，孟奇捂著頭疼欲裂的額頭睜開了眼睛。
透過手指的縫隙，他看到了那破碎的天空與大地，看到了那些萬花筒般的玻璃碎片中倒映出的人與物。
天空上的每一塊玻璃碎片都是一方他曾經經曆過的世界，所有來自這些世界的“孟奇”融匯成了如今的他。
世間萬物都像是遲鈍的連環畫一樣跳躍斷片，斷斷續續的碎裂音節拚湊成一段詭異的樂曲。
唯有眼前的一名女子還保留著靈動的身姿，她的麵容在天真稚嫩中帶著矛盾的高貴成熟，在冷漠之中又帶著詭異的性感**。
如果說顧小桑和江芷微等人是各有特色的絕世美少女，那麽眼前的女子仿佛詮釋了美麗這個詞本身，無論是男女老少都會在看到的第一時間被她的容顏所吸引。
“你是……”
孟奇透過指縫看著麵前的女子，手指輕輕撫過額頭，回憶起了眼前這人的身份。
青霞與紫霞，魔佛、妖聖兩人的混合體，同時也是他在許多個世界中的妻子。
他放下手掌，低聲問道：
“我現在應該怎麽稱呼你？”
由兩名彼岸者拚裝混合而成的女子微微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隻是轉過頭看了一眼遠處。
孟奇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顧小桑、江芷微、阮玉書、大青根等等都停頓在了原地，化作了靜止的雕塑，臉上還帶著栩栩如生的笑容。
孟奇見狀輕聲一歎。
不是她們變慢了，而是他變得太快。
這裏已經不是真實界所在的第一層，而是裏世界的第二層。
在這方世界裏，沒有彼岸者等級的實力根本無法做到思考，更遑論是自由活動。
弱小者太慢了，芷微她們的一絲思緒轉動，在他眼裏便是比億兆年還要更長久、近乎於永恒的時間。
“可喜可賀，遊戲隻剩下了最後一個女主角。”
脖子上頂著豬腦袋的豬剛鬣出現在這裏，臉上帶著和善的微笑。
“作為一個沒有後宮路線的純愛遊戲，這裏就是遊戲的結局。”
“恭喜你，孟奇，終於走到了這一步，獲得了跳出這個遊戲的資格。”
“現在，你可以選擇和女主角在這個迎來結局的世界裏永遠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也可以選擇跳出這個遊戲，去往更高層的現實世界。”
他舉起豬蹄子打了個響指，一道自動升降電梯門就出現在了孟奇麵前。
閃耀著金屬光澤的門扉緩緩向著兩邊開啟，露出內裏平凡無奇的金屬內飾。
“豬剛鬣，或者……我應該稱呼你為二師弟？”
孟奇已經見過豬剛鬣很多很多次了，他可以確定，每一個世界裏的豬剛鬣都是同一個。
在他成為孫悟空的那個西遊世界裏，那個天蓬元帥豬八戒也是眼前的豬剛鬣。
“雖然隻是遊戲中微不足道的一段經曆，但西遊取經的確是一段很有意思的旅程，大師兄。”
豬剛鬣胖乎乎的臉上帶著肉食用的白豬所特有的無害笑容。
“作為曾經的師弟，私人給你一個忠告。”
“如果你選擇留在這個迎來結局的遊戲世界裏，未來不再會有任何現實世界的玩家有能力繼續操控你的人生。”
“你的所思所想都是自然的，即使這種自然並不代表著完全的自由，但至少它來自於無知無覺的宇宙。”
“但如果你選擇離開，走向更高層的現實，那麽你的所思所想都將會變成一個具有自我意識的強大生命體的投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