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李恪護弟

張小七並不像程懷亮那樣,對眾皇子爭儲之事分外上心,所以當眾人都在關注魏王和太子的爭鬥之時,他反而能屏蔽那些紛紛擾擾,靜下心,仔細地分析起那個不慎暴露身份的玄雲觀主來。

盡管他頭腦不太靈光,可他畢竟是整個事件的親曆者,曾兩次跟玄雲交手,再加上李恪和程懷亮對話時,無意的提醒,竟然使得他一下子豁然開朗,想出了事情的真相!

眾人聽他說完,這才意識到,原來就在他們忙於爭權奪利之時,歸義城的魔掌已經悄無聲息地伸向了皇宮,危機已經迫在眉睫了!

當下,李恪當機立斷,決定即刻入宮向父皇稟奏此事,陶公義則向眾人告退,先行回府等待消息去了。

卻說李恪、張小七、程懷亮三人風風火火趕到宮外,請旨覲見。

沒多久,太監趕來傳旨,宣他們入宮。

三人整理衣服,隨太監來到兩儀殿,進得殿內,就見李世民臉色非常難看,他身邊,奏折燭台散落一地,左右太監個個神情慌張,戰戰兢兢地侍立著,連大氣都不敢喘。

太子和魏王此時都不在殿中,隻有晉王李治規規矩矩地跪在一旁。

三人跪倒叩拜畢,李恪進言道:“父皇,兒臣等貿然見駕,實乃是有一件十萬火急之事要向父皇稟奏!”

李世民看了看他,無力地擺了擺手,製止道:“好了,再大的事也要容後再說,朕現在不想聽!”

“父皇……”李恪還欲解釋。

“別說了!朕現在隻想好好看看你們!”李世民端詳著李恪,眼睛裏閃爍著點點淚光,“恪兒,這些年朕冷落了你,讓你受委屈了!”

那一刻,李恪怔住了,他忽而感覺到父親的目光中似乎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慈愛,令他心裏暖暖的,恍惚間似乎覺得那高坐在龍椅上的不再是往日威嚴的父皇,而隻是一個老邁滄桑的父親。

他不覺心頭一酸,眼眶濕潤了,不敢再正視父皇的臉,連忙低下頭去,“父皇何出此言?兒臣隻願一生為父皇效命,為國家盡忠,絕無怨言!”

“恩,朕知道你的忠心,諸皇子中,你和泰兒是最為賢明的,你呢,心性過於剛正,泰兒則有些太精於算計,不過這倒也不算什麽,你們還年輕,慢慢磨礪,總會好的!治兒如今也長大了,也很孝順體貼,深得朕心!唉,隻是太子,近年來他所作所為愈發荒唐,實在令朕失望透頂!”

李恪自然知道太子又被魏王下絆算計了,可當此之時,也隻能裝糊塗,“兒臣惶恐,太子哥文韜武略,才華橫溢,假以時日,必會成為像父皇一般的盛世明君,兒臣等又豈敢與太子哥相比?”

“罷了罷了!不提他了!朕知道你此來,是有你五弟的案子要向朕稟奏。”

“父皇,兒臣……”

“恪兒,不要急,聽朕把話說完,這些天,朕時常想起你五弟,想起你們小時候一起在朕的禦馬場賽馬的樣子,那時候朕何等高興,你們都是朕的兒子,朕的骨肉,朕以你們為榮!祐兒出事時,朕把自己關在大殿裏,反反複複地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可是……唉!朕知道回避是沒有意義的,朕隻是不明白,朕到底做錯了什麽,他為什麽要背棄朕,背棄這個國家?”李世民說到動情處,老淚縱橫。

“父皇!”李恪和李治也淚流滿麵,痛哭失聲。

“好了,一切都過去了,好在朕還有你們!治兒有心,前些日子,為了替朕煉長生不老丹,日夜守在丹爐旁,整整苦熬了四十九日,朕很欣慰!”

“兒臣惶恐,近年來,父皇專心國事,夙夜操勞,不眠不休,兒臣心中焦慮,隻恨自己無能,不能為父皇分憂,如今兒臣總算煉成了長生不老丹,為父皇龍體康健盡了一份微力,兒臣別無所求,隻願父皇長命百歲,也好讓兒臣可以永遠侍奉在父皇身邊,承歡膝下!”

“好孩子!你的心意朕當然知道,可你看看,你們都長大了,朕焉有不老之理?什麽長生不老,朕倒也並不奢望,隻是如今國事繁重,外敵尚未肅清,朕隻想能多活幾年,也好盡可能地處理好一切,不給後世留一個爛攤子啊!”

李治擦了擦淚水,懇請道:“父皇,兒臣聽玄雲觀主說,長生不老藥乃是千年難遇的神藥,殊為難得,若長留宮中,隻怕還會招來賊人的覬覦,還是請父皇盡早將它服下吧!”

“哎!皇上!這可不行!”張小七冷不丁冒出了一句。

李恪慌忙拽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多嘴。

李世民詫異道:“小七,你剛剛說什麽?朕因何不能服藥啊?”

“啊?啊!”張小七不明所以,看了看李恪,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了。

李恪忙遮掩道:“父皇,平涼侯的意思是父皇春秋正盛,龍體安泰,應該還不到要靠藥石續命的地步,請父皇不必急於服藥!”

“哦?小七,你的話是這個意思嗎?”

“啊,是!皇上,臣確實是這麽想的!”

“恩,不想小七竟能為朕著想了!真是難得呀!罷了,此事先不要提了,恪兒,適才朕見你神情驚慌,可是還有其他事情要向朕稟奏啊?”

李恪遲愣了一下,回道:“父皇,倒也無甚大事,隻是兒臣從齊州帶回來幾箱五弟和歸義城勾結的證物,裏麵有他們往來的書信和官銀,兒臣想請父皇過目!”

“唉,好吧,那些證物朕會在後日早朝時,和眾臣一起驗看,祐兒既喪,朕自會依國公之禮厚葬他!”

“是!父皇!”

“好了!你們若無事,便退下吧!朕還有一些奏折要批閱!”

“兒臣遵旨。”眾人再拜叩首,退出大殿。

剛一出宮,張小七便急切地向李恪問道:“殿下,你到底是怎麽想的?那長生不老藥可是毒藥啊!咱們急急忙忙入宮幹什麽去了?怎麽見到了皇上,你反倒不說了?”

程懷亮也道:“是啊!殿下,我也正想問你呢!你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李恪歎了口氣,神情黯然,“唉,你們沒發現嗎?父皇近來蒼老了許多,五弟和太子哥的事已經使他心力交瘁了,他好不容易才從我和九弟身上得到了一些安慰,若我再告訴他九弟獻的長生不老丹是毒藥,他該多難過!我實在不忍心再讓他受到打擊了!再說,九弟也是無辜的,此事一旦說出來,他難免受到牽連,我不想害他!”

“哎呀!”程懷亮聽完,氣得一跺腳,憤然道:“殿下,你可真是個好哥哥呀!你也不想想,太子一倒,能跟你競爭儲位的就是魏王和你的九弟呀!咱們不設套害人也就罷了,怎麽還能替對手遮掩呢?”

“我倒覺得殿下做得沒什麽錯啊!”張小七淡然道,“皇上和殿下那是父慈子孝,殿下作為兄長,愛護弟弟,有情有義,這才是一家人的樣子嘛!”

“張小七!你……好好,我算明白了,殿下之所以變成這個樣子,就是被你這個大哥給帶傻了!”

“誒,程賢弟,你怎麽能這麽說話?我們是結拜的兄弟,那叫意氣相投,懂不懂?”

李恪擺了擺手,“事已至此,你們都不要說了!把儲位交給誰那是父皇的事,我隻要做好我自己就夠了!其他的盡人事聽天命吧!”

“唉!這岑大人早不病晚不病,怎麽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病倒了?若他老人家在這兒,他是絕不會讓你這麽做的……”

程懷亮還要再勸,這時,一聲叫喊響起,“三哥!等等我!”李治快步追了上來。

程懷亮無奈,隻得跟張小七上前拜見。

李治還禮。

李恪問道:“九弟,你方才做什麽去了?怎麽才出來呀?”

“三哥,我碰巧在宮中遇到舅舅長孫大人了,跟他寒暄了幾句。”

“哦?長孫大人?他都跟你說什麽了?”

“也沒說什麽,都是些勸勉之言,讓我多讀聖賢書,學習些治國方略之類的,誒,三哥,我一直想問,適才我想讓父皇服用長生不老丹,你和平涼侯為什麽要竭力阻止?難不成我送的丹藥有什麽問題嗎?”

“九弟,這件事我也正要問你!”李恪正色道,“那個長生不老丹的配方可是玄雲觀主給你的?你跟他認識多久了?可了解他的底細?”

“玄雲?他可是父皇欽命的靈虛觀觀主啊!這些年,我與他素有往來,也交流過一些煉丹的經驗,此人博學多識,很有才華,我很佩服他,那長生不老丹的配方確實是我從他那裏得來的!怎麽了?三哥,這裏麵有什麽蹊蹺嗎?”

“九弟,恕我直言,你怕是被玄雲騙了,他接近你很可能另有企圖!”

“什麽?三哥此言何意?”

李恪就將他們在酒樓見到玄雲搶奪赤靈芝的事和張小七的猜測,向李治說了一遍。

李治聞言,大驚失色,身子一軟,跪了下來,哭道:“三哥救我!三哥!我不知道玄雲是歸義城的人,我絕不是存心要害父皇的!”

李恪忙將他扶了起來,“九弟,別急,我當然相信你!我想,即便我向父皇稟告了此事,他老人家也會相信你的!這件事你隻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可是、可是五哥謀逆,父皇已然痛心不已,我又做出這樣的事,父皇會怎麽看我?就算他相信我是無辜的,也會對我徹底失望的!三哥快救我啊!”

“九弟,你放心,你的事我不會袖手不管的!”李恪寬慰道,“況且咱們也不可能坐視毒藥留在宮中,否則父皇隨時都有性命之憂,必須得想個法子將那毒藥神不知鬼不覺地盜出來才好!”李恪說著,看向了程懷亮,想向他問計。

程懷亮把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沒好氣道:“殿下你不要問我,我可沒法子,進皇宮大內偷丹藥,哪兒那麽容易?萬一被大內侍衛發現,當成了刺客,咱們怎麽解釋?依我看,想要把毒藥拿出來,最好的方法就是向皇上如實稟報!”

李治大哭,就像個犯了錯的孩子,惶恐無狀,苦苦哀求道:“嗚嗚嗚嗚……三哥救我啊……嗚嗚嗚!”

張小七看不下去了,自告奮勇道:“兩位殿下不必著急,我有辦法把毒藥拿出來,這事就包在我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