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魏征獻策

朝堂,說白了,就是殺人不見血的戰場,人人勾心鬥角,處處都是陷阱,兩句玩笑就可以置人死地。

長孫無忌和房玄齡都是在官場上混跡多年的老油條了,手段老辣,論起整人來,那都是行家裏手。他們表麵上似乎是要帶頭請命,褒獎張小七等人的護駕之功,可實際上他們早就看準了對手的軟肋,下好了套了。

張小七心地直率,哪懂得這些彎彎繞啊,被群臣言語刺激,當場發飆,把真相說出來了。

這話一說出來,大殿裏頓時鴉雀無聲,誰也不言語了,那些大臣就等著他犯傻呢,一個個幸災樂禍,都在偷眼看笑話。

“混賬!”李世民掛不住了,“張小七!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朕的金鑾殿豈是你胡說八道的地方!來呀!速速將這個無恥匹夫給朕帶下去!”

翟珊看到相公要出事,就想說話,程懷亮和楚恒急忙一邊一個拽住她。

程懷亮在她耳邊悄聲道:“嫂夫人,求你了,為了殿下,為了皇上的顏麵,無論如何委屈一下,千萬不要說出實情啊!我們自會死保小七兄,不會讓他受到傷害的。”

翟珊一琢磨:“也罷,先聽他們的,看看再說,要是相公真有危險,我再出手也不晚。”

這時,岑文本出麵求情,“皇上,臣以為這張小七定然是覬覦吳王妃的美貌,意亂情迷,胡思亂想,才會如此癲狂失態,不過吾皇一向寬仁大度,看在他對您忠心耿耿,舍命護主的份上,還是饒他一命吧!”

“恩,好吧,罷去張小七一切官職爵位,逐出京師,終生不得回京!”

“是!”兩邊衛士過來,剝去張小七的官衣官帽,架起他向殿外拖去。

張小七還不依不饒,扯著嗓門喊,“皇上!金鑾殿咋了?就是上了玉皇大帝的淩霄殿,翟珊也是我張小七的媳婦兒!”

“快!快點把這匹夫給朕帶走!”

侍衛們七手八腳把張小七的嘴堵上,架了出去。

李世民氣得臉都綠了,也沒心情再行封賞了,“傳旨,命吳王妃即刻入宮拜見皇後,散朝!”一轉身,拂袖而走,出殿,上了龍輦,徑直回奔寢宮。

一路上,他是窩火憋氣加鬧心,要不是念及這小子之前救駕的種種,自己早就殺他千百回了。

到了甘露殿,他氣呼呼地剛一下輦,一個太監慌慌張張跑過來,“皇上,宮中出事了!”

“何事?”

“皇上,昨日隨侍皇上的公公死了。”

“哦?”李世民一愣,“怎麽死的?”

“好像是中毒,死在他自己房間裏了,今早上奴才找他換班的時候發現的,現在太醫正在驗屍。”

“恩,傳太醫,朕要詳細詢問。”

“奴才遵旨!”太監領命而去。

不出片刻,太醫趕到,施禮畢,向李世民奏報:“皇上,那位公公的死因,臣已經查清了,確係中毒身亡,死者麵色紫黑,皮膚幹裂,附近有大量嘔吐物,臣斷定應是服用了砒霜導致,死亡時間是三個時辰以前,也就是昨夜四更天左右,隻是他服毒的時間,臣還無法斷定。”

“這是為何?難道他不是服毒之後即刻死亡嗎?”

“回皇上,臣查看了死者的膚色肌理,毒性是逐漸滲入的,應是服毒之後又經過了一段時間,才毒發身亡,隻是這間隔的時間不好判斷,少則幾個時辰,多則一兩日,皆有可能。”

“好,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臣告退。”太醫諾諾而退。

李世民一個人端坐在大殿裏,心神不寧,“若如太醫所言,一天前,那太監還跟朕在一起,他還不慎丟失了長生不老丹,難不成他監守自盜,趁朕召見長孫無忌的時候,獨自偷吃了丹藥?而後……”他想到這裏,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一股涼意襲來,渾身的汗毛孔都炸開了,不敢再想下去了,一招手,叫來身邊侍衛,“速召魏征見駕!”

侍衛領命而去。

僅僅一炷香的工夫,魏征就匆匆趕到了,見過了李世民,麵帶憂慮道:“皇上,臣也正想著見你呢,近日京城頗不安寧,屢有賊人作祟,皇上你可一定要加強防範,不可再讓惡賊有可乘之機了!”

李世民點頭,“這點朕自然知道,朕召你前來,是有些事情想征詢你的意見,這滿朝文武中也就隻有玄成你沒有私心,是朕最為倚重信賴之人了!”

“多謝皇上信任,皇恩浩**,臣唯有肝腦塗地,舍命以報。”

“你我君臣就不必客氣了!”李世民就將莊 嚴寺遇刺的詳細經過以及丹藥再次被盜,涉事太監被毒殺的始末,原原本本跟魏征講了一遍。

魏征聽得心驚膽戰,臉色也變了,“皇上,之前臣還在疑惑,皇上為何遲遲沒有下旨除掉漢王一黨,原來真正的元凶首惡還逍遙法外!形勢竟如此嚴峻!”

“是啊,朕隱隱感覺這個幕後主使似乎就在朕的身邊,朕之所以沒有行動,就是怕打草驚蛇呀!玄成,你是朕的心腹,你來替朕分析一下,這元凶究竟是何人哪?”

“臣不敢妄加揣測,眼下臣隻能試著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抽絲剝繭,逐步替皇上捋順一下。”魏征想了想,接著道,“隨侍皇上的公公被毒殺,依皇上的表述,他有可能是偷吃了皇上的丹藥中毒而亡,這事若是真的,那長生不老藥就是毒藥,可毒藥又是吳王殿下和他的手下送來的,皇上以為,這真凶是吳王殿下嗎?”

“不!恪兒的忠誠,朕決不懷疑!”

“那麽,他的手下張小七等人呢?”

李世民搖搖頭,“這也不可能,他們若想害朕,早在莊 嚴寺塔中就已經動手了,何須事後又給朕下毒呢?”

“這就是了,皇上排除了吳王,那就隻有一種假設了,真凶使計假借張小七等人的手把毒藥送給了皇上。”

“這倒是極有可能!”李世民讚同道。

“可皇上別忘了,還有一種情況,長生不老藥確實二次被盜,而公公也確實是被人毒殺,凶手毒殺公公的目的是栽贓陷害,就是要把皇上你的視線引到吳王身上。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再加上此次刺殺行動的謀劃,都說明了這個幕後黑手神通廣大、詭計多端,對宮中、朝中的諸多門道都了如指掌啊。”

“恩,玄成言之有理!”

“如此一來,皇上可以懷疑的範圍就小了很多。現今國勢日盛,海內承平,朝中大臣多是跟皇上打天下過來的老臣,忠實可靠,即使相互之間有些隔閡,也應該不會對皇上下手。

要論世上最嫉恨的皇上的人,當屬那些還沒被消滅幹淨的頡利餘黨,可他們又怎會有如此大的能力,做這種毀天滅地的勾當?臣以為,最好的解釋應該是那些逆黨買通了某個既知道朝中諸事,又了解宮中內情的官員,得到了很多有用的情報,有了內應,他們作案才會遊刃有餘。至於內應有可能是誰?除了漢王,應該還另有其人,相信皇上應有所考量。”

李世民聽了魏征的分析,目光凝滯,雙眉緊鎖,想了一會兒,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許久才道:“此事朕自會暗中排查,可玄成你剛剛所說的頡利餘黨,倒使朕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其實,那個為朕取回丹藥的人,並不是張小七等人,而是突厥公主阿史那雲,取藥之時,隻有她一人在場,朕在想,她會不會就是逆黨一員,故意將毒藥送給朕呢?”

“這個,也許吧!”魏征遲疑道,“不過皇上,臣建議,沒有看清真相之前,你決不可輕舉妄動,最好外鬆內緊,以靜製動,在私下裏做好準備。

首先要秘密撤換掉你所有的貼身太監和侍衛,換成絕對信得過的人,暗中加強戒備。而後,找些得力之人追查吳王殿下、阿史那雲的下落,命人跟蹤觀察張小七的動向,對那些你懷疑的大臣皇族也要加緊監視。

還有,假如能推測出敵人下一步的行動計劃,料敵於先,搶先行動,咱們就不至於如此被動了,比方說,若真是頡利餘黨刺殺皇上,此番不成,他們有沒有可能轉而去營救頡利呢?皇上是不是應該早做安排呀?”

李世民霍然起身,讚歎道:“隻道玄成剛正不阿,不徇私情,不想你也竟有如此謀略,幾番言論剖析得頭頭是道,句句在理,好似快刀斬亂麻,令朕茅塞頓開,玄成,你真是朕的再世張良啊!”

“臣愧不敢當,當此多事之秋,千頭萬緒間,伏唯陛下明察。”

“好!朕這就依卿所奏行事!”

“皇上聖明!”

李世民當即叫來親信侍衛,調兵遣將,將行動指令逐一布置下去。

這邊暫且按下不表,再說張小七被李世民一道聖旨逐出長安,侍衛們架著他徑直出了城門,就好似扔垃圾一般,往地上一摔,罵罵咧咧地警告道:“皇上有旨,叫你離開長安,永不得返京,識相的,趕緊滾,若再敢糾纏,格殺勿論!”說完,頭也不回,回城去了。

張小七氣不過,嘴上還不服不忿,“哎呀!看把你們幾棵蔥狂的,不是挨爺爺胖揍那會兒了?他娘的記吃不記打呀,早知道你們是這狗德行,爺爺當初闖宮時,就該打你們個生活不能自理!”

可他罵一通也沒什麽用,真要回城還真不行,那些守衛們一個個眼珠子瞪得溜圓,都盯著呢,要硬闖他們是真敢殺呀!

他在城門口徘徊了一圈,一想:“算了,別去了,反正長生不老藥也找到了,也算是給殿下幫了忙,剩下點亂七八糟的破事兒,爺爺還真不想趟這趟渾水,不如就此回家得了,娘子回頭找不到我,肯定也會回家去的。”

張小七打定了主意,便啟程回奔櫟陽老家,一路上日夜兼程,走得還算順利,兩日後的夜裏,他來到了家門口。

“誒?我記得臨走前,我是鎖了門的呀,難道娘子先回來了?對,她輕功好,腳程比我快,應該是她先回來在家等我呢!”

張小七也沒想太多,推門進了院子,就朝屋裏喊上了,“娘子回來了?哎呀,這一路上累死你相公了,快給我做點飯,我先墊墊肚子!”

可是屋裏一點動靜也沒有,本來點著的燭火忽地熄滅了。

“怎麽回事?”他一愣神的工夫,十多個早已埋伏好的蒙麵殺手突然從四麵八方躥出來,揮舞著腰刀,朝他衝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