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錦華還在嚷嚷,但聲量明顯已經比一開始要小了。
從哥哥接手宇原開始,錢福就常到家裏來,他嘴甜脾氣好,很輕易就能獲得他人信任。
韓錦華母女這些年吃了不少苦,我能理解她們讓步。
可是哥哥為什麽要給她們這麽多錢?哥哥這些年一個人撐起這個家有多辛苦我明白,若非必要,他沒理由花這麽大本錢。
錢福的聲音再次傳來:“韓女士,您妹妹的失蹤並非我們所希望,再者,現在事情鬧到這麽大,您要是出了什麽事,所有人都會誤會我們宇原,其實我們和您一樣關心您的安全。”
錢福話說得實在漂亮,韓錦華和她母親商量了一會,沒直接答應,卻也說會考慮。
反正賬號已經被封了,她們暫時不開新號,也算是給了宇原喘息的時間。
錢嵩走後,我聽韓錦華母親緩緩開口:“老嚴說,要我們做好你妹沒了的心理準備,但要是能找到人,我們肯定還是要人的,這拿了錢,以後可就不好說話了。”
韓錦華應著:“是這個道理,但現在不拿錢咱們也找不到人,不如先收著錢,萬一錦衣真沒了,咱倆的日子不還得過。”
“先和老嚴商量吧,要不是他,咱們也不能發現錦衣根本沒出國,人家幫咱們,咱們不能忘了人家。”
所以這對母女突然跳出來,是因為嚴陽的指使。
嚴陽和張麗珍究竟想幹什麽……
我猶豫著是否還要進去,繞回門口,卻忍不住徘徊。
韓錦華上一次在鬆果會所的瘋狂還曆曆在目,萬一她見我就動怒,我該如何是好?
“倉尋,你是一天天正事不幹盡給自己找麻煩?好賴話你聽不懂?還是我說得不夠明白?”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我嚇了一跳,回頭看去,竟是我聯係了半個上午都沒找到的諶載辛。
我快步走到諶載辛麵前,質問道:“我給你打了那麽多電話,你怎麽都沒接?”
諶載辛叉著腰,一副看傻子似的神情看著我:“我是警察不是你的私人顧問,有大事你打110,你問的那些問題我回答不了,我理你幹嗎?”
我這才意識到是自己唐突了,我低頭認錯:“對不起,我隻是想多了解一些情況,給你造成困擾了。”
“你不需要了解,需要你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回去吧。”諶載辛趕客的意思太過明顯,我實在沒法厚著臉皮和他一起進去。
就在我不知如何是好時,韓錦華從屋裏出來了,她一見我,條件反射般拿起門口放著的掃把,就朝我砸了過來。
幸好諶載辛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掃把並扔了回去,嘴裏喊道:“韓錦華,我說的話你也記不住是不是?”
破舊的竹掃帚上繩索鬆散,根根竹條裂開,上端堅硬銳利。
我看到諶載辛的手被劃出一道很長的口子,鮮血冒了出來,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你受傷了!”我忙從隨身小包裏拿出紙巾遞給諶載辛,韓錦華也被嚇到,結結巴巴為自己解釋:“諶警官……我……我不是要砸你的……我這不算襲警吧?”
諶載辛瞪了她一眼:“下次再做這種事我就拷你了啊!你給我進去等著!”
目送韓錦華走進去,諶載辛又轉過頭來凶我:“看見了吧?讓你不長記性。一個兩個,老子說話都聽不進去。”
我不敢吭聲,縮著頭好一會沒抬起來。
諶載辛把手上的血簡單擦了一下,凶巴巴地說:“還舍不得走?還有事?”
我點點頭,正要開口,諶載辛先一步說道:“要是問馬熙雯的事就沒門。”
“不是,我不是問馬熙雯。”我環顧著四周,確定安全後,小聲說道:“我家保姆的女兒五年前也失蹤了,就在我妹妹剛去世那會,她叫阿媞,姓什麽我不知道,她媽叫張麗珍,你知道這個案子嗎?當時張麗珍是去祥山區派出所報的案,阿媞到現在都沒找到。”
諶載辛重重地歎了口氣,他明明就把我的話聽進去了,嘴上卻十分不耐煩:“我說你真是熱心你,你同學有事你摻和,保姆女兒有事你也摻和?”
我沒敢多話,隻能打著哈哈:“誰叫我是一個正義的人但是,就幫忙問問。”
諶載辛明顯不信我的鬼話,但還是告訴了我:“這案子不在我手上,不過卷宗我看了,那小姑娘叫嚴媞,當年技術不發達,張麗珍和他前夫來報案的時候半天沒說出人在哪丟的,警方不好找。”
嚴媞……
我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險些喪失了偽裝。
我頭很脹,明明有過猜想,怎麽還會在知曉結果時如此難以接受。
我吞了吞口水,艱難地開口:“那嚴媞她爸……叫什麽名字?”
諶載辛嗤笑一聲,沒好氣瞪我:“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麽好心來給我送線索,她爸叫嚴陽,行了吧?可以回去了吧?”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張麗珍和嚴陽非同一般,而這些信息,警方早已掌握。
那哥哥知道嗎?為什麽,為什麽他們都瞞著我?
諶載辛沒時間再和我耗下去,催促我離開,我沒辦法,隻能騎上電動車,在他的監視下從原路返回。
和學校請過假了,我不用再回去,我想了很久,決定再去老宅看看。
這一次,我沒走那條大路,我先把車騎回學校,再出去買了一身能把自己包裹嚴實的黑色男裝,然後坐公交抵達老城區邊緣,步行穿過人跡稀少的小徑,到別墅的後門。
因為砌了很高的圍牆,老宅後門也就是兩扇關得嚴實的大鐵門,我環顧著周圍,沒有看見監控,便小心走近去看。
大門落了鎖,手輕輕一蹭,滿是腥臭的鐵鏽味。
我看著指尖那抹刺眼的黃色,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算了,這個世界都是謊言,何必在乎這一件兩件。
我沿著圍牆慢慢走,走到一處狗洞前,我蹲下身,想慢慢趴下去,卻猛地停下。
我突然想到一件一直被忽略的事。
小時候,因為小竹缺少童年玩伴,爸爸給小竹買過一隻小狗,所以家裏有了這個狗洞。
可惜小狗隻長到四歲,就因為生病去世,後來這個狗洞就被人遺忘了。
但小竹自小每天和小狗粘在一起,會學著小狗的樣子陪她玩玩具,陪她鑽狗洞到後麵的山上摘果子。如果當初小竹真想出去找我們,為什麽要費那麽大功夫爬上圍牆,而不是鑽過這個狗洞。
我的牙齒開始控製不住的戰栗,我不敢去想小竹是以一種什麽樣的姿態從這麽高的牆上摔下來,或是……
我不敢再想,打算用最快的速度鑽過這個狗洞,手機卻在這時響了起來,發出刺耳的聲音。
院內傳來一陣密集腳步聲,伴隨著男人的交談,他們要往這邊走來了。
我匆忙掐斷電話,狼狽的朝遠處瘋跑。
一直跑出好遠,確認沒人跟上來,我才敢將電話回撥過去。
是哥哥,哥哥知道我下午沒有課,現在他在家中,問我為什麽還沒有回家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