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回來準備待多久?”他用著漫不經心的語氣,仿佛是隨口一問。
景曉茗一邊嚼著鵝肉,一邊用著含糊不清的聲音說道:“回來度個假,開學就走。”
榮皓辰薄唇劃開了一道微微的笑弧,“聽說你被麻省理工錄取了。”
景曉茗攤了攤手,臉上有抹嫌棄之色,“很不幸,成為了你的校友。”
“要是缺錢的話,盡管告訴我。”榮皓辰的聲音一直是低沉而和緩的,似乎想要跟小舅子和睦相處。
景曉茗有自己的打算,雖然語氣有些衝,但不會公開跟他撕破臉皮,“你放心,隻要你肯給,我是絕對不會客氣的。”
景曉言笑了笑,故意拍了個馬屁,“榮總還挺照顧小舅子的嘛,真是模範好姐夫。”
景曉茗嗤了一聲,埋頭吃飯,沒有再說話。
餐桌上逐漸被一陣沉默的色調覆蓋了。
吃完飯之後,景曉言就獨自開車離開了。
車開到路口,調轉了頭,駛向了蓮花湖的方向。
她和弟弟約了在這裏見麵,他應該會看到小紙條的。
這個時候,湖邊已經沒有人了,寂靜無聲。
她等了一會兒,景曉茗就到了。
他的臉上掛著一抹邪肆的笑意,走到她的麵前,抬手搭住了她的肩,“小姐姐,你不會是看上我了,想要勾引我吧?雖然你是個低配版,還老了一點,不過,玩一玩也是可以的。”
景曉言有點暈,正要說話,忽然被他一把拉進懷裏,摟了起來,“姐,你被人跟蹤了,應該是榮皓辰的人。”他的聲音極小,恰出他口,入她耳。
簡單的一個“姐”字,就讓景曉言什麽都明白了,弟弟其實早就認出自己了,隻是裝作不認識而已。
她的眼眶微微泛了紅,但現在還不是姐弟相認的時候,她使出一股蠻力推開了他,“小少爺,我可對你這種小奶狗沒興趣。我約你來,其實是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景曉茗雙手插在口袋裏,吹了一聲口哨,“有什麽事不能在餐桌上說,非得偷偷摸摸的約我到這裏來?”
景曉言從手袋裏拿出了一疊花樣圖紙,“現在隻有你能聯係到景家的人,我想請他們幫忙,把這批花樣繡出來。”
景曉茗一把推開了她,“茗言的事,我愛莫能助。”
“茗言是你爸爸辛辛苦苦創立起來的,不管它現在是姓榮,還是姓景,你爸爸都不會願意它垮掉的。”她苦口婆心的說。
景曉茗沉默了,許久之後,把圖紙接了過來,“你欠我一份人情,到時候得還。”
“行,一定還。”景曉言笑了起來。
在他們離開之後,湖畔又恢複了平靜,一抹黑影從大樹背後閃了出來,迅速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龍城的另一邊。
夜已經很深了。
榮皓辰並沒有睡,正在和下屬通電話。
他匯報的情況並不是他想要的。
景曉言見景曉茗,竟然隻是為了刺繡,而不是姐弟相認?
難道她真的不是景曉言?
又或者……
想到這裏,他的眸色逐漸加深了,仿佛被黑夜吞沒了一般。
……
刺繡的問題解決,景曉言一身輕鬆。
唯一鬱悶的是,惱人的培訓課,還在繼續。
榮皓辰發完一封郵件,就發現她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
他拿起筆,啪啪啪連敲了她三下。
“痛!”她從睡夢中驚醒,捂住了頭,“輔導班的老師也沒你這麽狠。”
他目光一凜,“他們是收你錢的人,我是付你錢的人,能一樣嗎?”
她唉聲歎氣,朝他做了一個鬼臉,“老板,我忘了告訴你,我有密集恐懼症,看到密密麻麻的文字,就神經緊張,一緊張,就犯困,想睡覺。”
他嘲弄的把眉毛揚了揚,這個女人真是從頭到腳都是他的毒點,沒有一個地方能看得順眼。
“有件事,我也忘了告訴你,我有強迫症,越是別人害怕的事情,我越喜歡逼她做。”
她倒吸了口氣,有種生無可戀的感覺。
一遇魔王誤終身,恐怕是她這輩子最悲慘的寫照了。
“老板,今天晚上時尚界有個化妝舞會,我收到了邀請函,得早點回去準備一下。”
榮皓辰轉動了一下手中的筆,“現場提高一下審美觀也好。”
她無語,掩嘴輕咳了一聲:“你會去嗎?”
榮皓辰唇邊掠過一抹冷冷的笑意,“你想當我的舞伴?”
她連忙搖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我可沒這個膽量,我就是個一窮二白的小員工,隻能跟在您身後端茶送水,站在您身邊的隻能是豪門千金。”
榮皓辰微微蹙了下眉,眼帶輕嘲,“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必須的。”她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貝齒。
榮皓辰卻覺得特別刺眼,“你可以滾了。”
“是。”她默默的走了出去,咽下了心頭的一抹酸澀。
她很清楚,榮皓辰從來都看不上她,在他的眼裏,她如同草芥一般的卑劣,不配做他的妻子。
每時每刻,她都在自尊和自卑的夾縫裏,苦苦的掙紮,卻始終沒能得到可以容身的一席之地。
茗言有專供模特使用的化妝間。
早上來的時候,她就把禮裙帶過來了,是她親自設計的繁花刺繡長裙。
她把卷發盤起,化了淡淡的果凍妝,清麗出塵,就像一朵出水芙蓉。
從車裏出來,她戴上了銀色的麵具,增添了一份神秘感。
榮皓辰是壓軸出場的,和他一起出席的人自然是孫靜珊,她一身的珠光寶氣,恨不得把“高貴”兩個字直接掛在身上。
景曉言幾乎可以看見一圈淡淡的光暈圍繞著兩人,裏麵充滿了溫馨,充滿了甜蜜。
他們倆就是標配,在各種場合都出雙入對。
而她這個原配,是多餘的、礙眼的存在。
他們把她變成了全龍城最大的笑話,被嘲笑、被指責、被羞辱。
她這個額頭流膿的醜八怪,怎麽能有資格嫁給最尊貴的王子呢,簡直沒有半點自知之明,死了也活該!
走到吧台前,她抓起一杯雞尾酒,一飲而盡。
酒真酸,檸檬汁放多了吧,她最討厭酸了。
“這酒不適合你。”一個極富磁性的聲音傳了過來,有點耳熟。
她轉過頭,對上那雙深邃的眸子,劇烈的震動了下,“怎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