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淼淼一沾上枕頭,很快就睡著了。甚至連夢都沒有做。

第二天,她是被一陣敲門聲給吵醒的,天還沒亮,隻從門縫裏鑽進來一縷燈光,一直跟她同榻而眠的蘭娘不在房內,昨天被她關在門外了。

等她拉開門,嘴裏就被塞了幾塊糕餅,等咽下了,人也清醒了,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

雖然倉促,但是沐浴、更衣、挽發、開臉、梳妝,等全部做完,天也亮了。

一家人都沉默的坐著,該說的話昨天也都說完了。滿屋靜悄悄的,餘家人平時和村裏的關係也不親近,就連關係好來竄門子的都沒有。沒有半點新娘子出嫁的喜氣。

餘淼淼的心情也有種奇異的平靜。

她在餘家時刻麵臨被攀高枝,圖謀沉冤昭雪的重任。

現在可以嫁給趙蠻,上無公婆,她進門就自己做主,伸冤的任務都有趙蠻接手。

這樣一想,她對這婚事也沒有什麽抵觸情緒了,至於洞房花燭夜,她的月事沒有幹淨,趙蠻還病怏怏的,也不用多擔心。

而且以趙蠻的本事,肯定也知道她不是完璧之身,他的身份和驕傲,根本不會碰她。

隻要趙蠻不是變態,不虐打她,在他真的謀反之前,她都可以過的很好。

“淼兒,外麵迎親的人來了,蓋頭要蓋上了。”

眼前多了一塊紅布,餘淼淼回過神來了。屋外已經是鑼鼓聲聲響,鞭炮齊鳴,還有幾個孩童的歡呼聲穿插其中。

餘淼淼聽見門開的聲音,門口隱約傳來趙蠻和顏氏幾個的說話聲,她的心沒由來的開始緊張起來。

“淼兒,這個你收著,娘也是沒辦法,對不住你了......你一直是個聰明的孩子,路都是人走出來的,你跟著趙蠻,好好過,不會比在家裏更辛苦......”

蘭娘在餘淼淼耳畔悠悠的道,她手中被塞了一個小布包,她低著頭想要打開,被蘭娘止住了,“以後再看吧,現在來不及了,收好,千萬別丟了。”

餘淼淼應下,收在懷中了。

這時,房門被推開,外麵喧嘩鼓噪,麵前多了一雙黑色的大腳。

媒婆喜氣的聲音傳來,餘淼淼一句都沒有聽清楚,她雙手交握著,渾身都僵硬了,蘭娘剛要拉她的手遞出去,突然,一隻大手伸過來攬住了她的腰,同樣的紅色衣袍出現在蓋頭底下。

身子一旋,她橫臥在一個陌生的懷抱中了,他沒有給她拜別家人的時間,抬腳便往外走。那媒婆跟在身邊一喘一喘的,還得不停的說吉祥話。

突然,身下抱著她的胳膊一顫,餘淼淼緊張不已,昨天還病得下不來床,今天就別逞強啊!

趙蠻今天本來已經好多了,這疼痛偶爾還會消失一會,讓他能夠喘口氣。可這會,疼痛又毫無預兆的襲來。

他頓住腳步,手一鬆,餘淼淼身子一輕,頓時就從他懷中往下滑下來了。

可喜服的裙角拖地,她落地的時候踩到了裙角,身體往前栽倒,趙蠻趕緊伸手將她抓住了,可她又仰倒下來,撞上趙蠻,他頓時趔趄兩步,等餘淼淼站穩了,他已經跌坐在地了。

四周都是哄笑聲,到處都是圍觀的村鄰。

身後顏氏幾個急切的上前來,餘淼淼這才發現,頭頂的蓋頭早就飛出去了,頭上的發簪微微作響。

“你這個笨女人......”地上一個低沉壓抑的聲音響起,很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餘淼淼低頭看去,隻見一身紅衣的趙蠻,正將一塊紅布從頭上扯下來,正是她的那塊蓋頭,配上他那嚴肅的樣子,這動作尤其滑稽。

他凝著眉,臉色迅速變得蒼白,“過來扶我。”

餘淼淼趕緊過來,有些悻悻的將他扶起來,趙蠻整個身體都壓在她肩膀上,不是一般的沉,餘淼淼看了看一邊的轎子和白馬,她果斷的將人扶進轎子裏了。

這轎子不大,隻夠坐一人,一進轎子,趙蠻就靠在轎壁上,餘淼淼半拖著他的腋下,“你還好吧?”

趙蠻疲憊的點了點頭。

“這就好,你先休息會。”餘淼淼從轎子裏退出去,那媒婆有些訕訕的笑了笑。

“新娘子,可別誤了吉時了。”

餘淼淼鬱悶的吐出一口氣,嫁的倉促成她這樣,還有吉日吉時麽?

不過此時她什麽也沒問,隻道:“那就趕緊走吧。”

媒婆一愣,“新郎官還在轎子裏......”

“他舊疾發作了,還是讓他歇著吧。”餘淼淼看了看那紮著紅花的高頭大馬,突然笑了,衝那媒婆道:“扶我上去。”

媒婆過來,餘淼淼按著她的手往上一撐,迅速的躍上馬了,這劇烈的動作,讓趙蠻本來打算說話的,徹底沒有了力氣。

沒有聽見趙蠻的聲音,今天跟趙蠻一起來迎親的李大郎君又沒有吭聲,媒婆隻好招呼轎夫起轎了。

餘淼淼繃著臉坐在馬上,看了看身後的轎子,她突然覺得心情輕鬆起來。

顏氏幾個見了這不合規矩的一幕,本想將餘淼淼叫住,哪知道一個文弱麵善的郎君已經牽著餘淼淼的馬,帶頭走了。

餘淼淼看了看四周哄笑的人群,仰首挺胸,這還是她在這古代,第一次這麽清晰的看人,她發誓以後再也不戴帷笠了。

兩家的距離並不遠,很快就到了邱大夫的院子。

見趙蠻從轎子裏被扶出來,邱大夫的臉色十分的難看,對誰都沒有好臉色,尤其是對餘淼淼和給她牽馬的男人。

這男人倒是十分和善的衝餘淼淼點點頭,一副溫潤如水的樣子。

邱大夫為人冷清,結交的人極少,這婚禮又倉促非常,多是村裏人今早聽說他們家辦喜事,不用邱大夫邀請,臨時來湊熱鬧的。

此時,新郎官舊疾纏身,邱大夫神色不愉,這些人不敢觸他的眉頭,很快就各自散去了。

一場婚禮熱熱鬧鬧的開始,過程荒唐,結局清冷。

趙蠻被扶進新房,等他身體緩過來,已經是暮色將近。

餘淼淼就在房間守著他,按照邱大夫的吩咐,一直給他揉著心口,足足兩個時辰了,她的手都開始抖了,每每想停下來,想到趙蠻的霸道,還是認命的繼續揉起來。

剛才她也是一時豪氣,還不知道趙蠻會怎麽處置她呢,怎麽說她也是拂了他的麵子。

趙蠻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見餘淼淼坐在床邊,垂著眼皮,已經睡著了,手就擱在他胸前,突然她睜開眼睛,手無意識的在他胸前揉了幾下,又緩緩的放慢了力量,有一下沒一下的揉起來。

“你在做什麽?”趙蠻問。

餘淼淼嚇了一跳,這下是真的清醒過來了,打了個嗬欠,問:“你醒了?有沒有覺得好些?”

趙蠻“嗯”了一聲,看了看她的手,突然伸手按住了,“別亂動。”

餘淼淼收回手,“我去叫邱大夫進來。”說完,抽出手,往外跑去。

趙蠻盯著她的背影,有些出神。

邱大夫正在跟人說話,餘淼淼沒有進去,隻在屋外喊了一聲,他就迅速的出來了。

“他醒了。”

“手伸出來,我給你扶脈。”

餘淼淼一愣,見邱大夫堅持,隻好伸手,很快,他就點點頭,收回手了,沉聲道:“沒事了。”

餘淼淼應了一聲,有些摸不著頭腦,罷了,嫁過來就是摸不著頭腦的事情。

她往房間去,透過虛掩的門扉,見趙蠻已經起來了,身上的紅衣脫了,剛套了一件黑衫,此時黑發披散,衣襟半敞,露出結實的肌肉來,整個人一掃先前的病態,麵色也好了許多。

餘淼淼目光閃了閃,吞了吞口水,剛要背過身去,就聽屋內傳來趙蠻的聲音,“笨女人,過來給我束發,杵在那裏做什麽?”

見他胡亂扯著頭發,一臉煩躁,剛才還覺得誘人的場景,頓時換了畫風,餘淼淼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趙蠻飛速的過來將她撐住了,居高臨下的道:“笨手笨腳!”

說完,餘淼淼手上就被他塞了一把梳子,他催促道:“快點,給我束發!”

餘淼淼“哦”了一聲,有些遲疑的看他,“你的身體好些了嗎?”

“梳頭。”

餘淼淼認命的指了指一邊的椅子:“你去那邊坐著,你太高了。”

趙蠻看了她一眼,乖乖的坐在椅子上了。

他的發質又幹又硬,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睡覺的,居然打結成這個樣子了,餘淼淼手指按在他的頭皮上,一點一點給他梳開,他不時哼哼兩聲,十分愜意的樣子。

讓餘淼淼看的有些違和,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脖子,趙蠻晃了晃頭,更是滿意,“繼續。”

等將他的頭發收拾好,趙蠻起身,又伸開了胳膊,餘淼淼莫名其妙的看了看他,“做什麽?”

“穿衣。”

餘淼淼甩了甩胳膊,已經快酸斷了。看了看他一副大爺的樣子,想想今天的所作所為,又從櫃子裏找了一件外衫,一條腰帶出來,“這件行不行?”

“嗯。”

等近距離穿好了衣服,餘淼淼手指頭都不願意動了,還是打起精神來歡送趙蠻出去。

餘淼淼正要關門,突然趙蠻回頭道:“你今天騎馬很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