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娘還在鬱悶中,餘淼淼也不能直接告訴她,之後房傲南會將那些米券兌現。蘭娘念叨了幾句,趙蠻散發的冷氣越來越強之後,她終於悻悻的閉上了嘴。撩開車簾坐在車外麵去了,車頭很寬敞,這狹小的馬車空間還是女兒和女婿。
要不是趙蠻現在身份還不能光明正大的到處走,他也不樂意待在車裏,聽一個婦人叨叨這麽久了,抱怨能夠解決什麽問題?
車廂裏總算是安靜下來,趙蠻籲了一口氣,往後靠了靠,看了看還在沉思中的餘淼淼,暗歎,幸好並不是所有的女人都這麽喜歡抱怨。
“淼淼。”趙蠻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決定給餘淼淼一個自首的機會,念在她第一次犯錯,他也沒有定好規矩來提前約束她的份上。
餘淼淼回過神來,馬上看向趙蠻,水眸裏還有沒有消退的心虛,見趙蠻打量的目光,餘淼淼有些後悔進了車廂就將帷笠給取下來了。
她正在想著張家的事情,趙蠻一來就先朝慕容家下手,借張家的力打慕容家,然後坑張家,張家眼看要衰落了……趙蠻這人實在是太陰險了。
可趙蠻見她心虛,心中稍微滿意,等著她坦承錯誤,可餘淼淼一閃而過的心虛之後,就茫然的看著他,“怎麽了?”
趙蠻蹙了一下眉,開始引導,“你今天去縣衙了?”
餘淼淼“哦”了一聲,“去了。”
“去做什麽了?”
餘淼淼下意識看了看身邊的包袱,馬車突然一晃,包袱裏的錢還叮叮哐哐的響,“去找王大人借錢,等過了五月就能還上了。”
餘淼淼突然眼睛一亮,又笑了,“這也算是從張家借來錢,娘那裏還有張家的票券,到時候我是不是直接還給娘就可以了,免得她心裏不舒服。”
說完,她趕緊一撩開車簾,衝車外喊了一聲,“娘,你的錢跑不了,到時候去……”
趙蠻見她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臉色已經黑了,可餘淼淼已經鑽出去了,看蘭娘雙目噴火的看著前麵。
她循著蘭娘的視線看過去,前麵的路邊停著一輛馬車,車軲轆卡在水窪裏出不來了,幾個小廝正在推車。
餘淼淼推了推蘭娘,“娘,你怎麽了?這馬車可不是張家的。”現在除了張家,誰還能讓蘭娘氣成這樣的。
車前麵不遠處站著的幾個女人,站在臨山的官道上,在綠色掩映之下,看著就跟幾朵鮮豔的花一樣,穿的十分靚麗,看其衣料和馬車的豪華程度,也不是普通人家用的起的。
餘淼淼掃了一眼,都不認識。
說話間,馬車已經靠近了。那幾個女人也抬頭往這邊看過來,其中一個婦人這一看,視線就跟蘭娘對上了。
看樣子是碰到熟人了。
“停車。”蘭娘衝著車夫道。
車夫趕緊停下車來,蘭娘坐在車上沒有動,剛才跟她對視的婦人也沒有動。餘淼淼也隻是打量眼前的人。
這婦人看清楚蘭娘的麵容之後,麵上閃過驚慌,又很快鎮定下來,帶了幾分淺笑,掃了眼蘭娘和餘淼淼以及她們雇傭的寒酸馬車,笑意加深了,並沒有說話的意思。
不過表達的意思很明顯,也不看看咱們倆現在的身份,才懶得理你!
蘭娘沉著臉喊道,“宣紙,想不到你還活著啊……”
蘭娘一開口,那婦人麵上就浮現一抹怨恨來,“徐氏,你給我閉嘴,也不看看你現在是什麽身份,我又是什麽什麽,還給我擺起二夫人的派頭來了。”
蘭娘的娘家姓徐。
“宣紙,就算你現在穿得人模狗樣的,也是餘家的一個妾,沒有經過主家的允許,居然敢私逃在外,當初說進山找藥材,我看你是早就計劃好了的吧!還有狼毫那個賤丫頭呢,是不是跟你一起跑了?”
聽到蘭娘的話,餘淼淼也打量這個叫宣紙的婦人,原來是餘家舊人,可能還是她爹餘昭明的妾室。
不過宣紙、狼毫……這都是什麽名字,怎麽看也不像是餘家取得出來的名字。這婦人聽到這名字,眼角直抽。
冷哼道,“我看是你還不清楚情況,徐氏,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以前是對你伏低做小的妾那又怎麽樣,可我的賣身契不在你手上,你又能耐我何?”
見蘭娘更陰鬱,這婦人就更開心了,“更別說現在,你們徐家早就不顧你的生死,徐老爺更是巴不得你死在外麵,別連累他才好,可徐老爺還得討我高興,我的賣身契以前被徐家捏著,現在你爹已經送還給我了。”
婦人說完,略仰著頭,眼波流轉,滿是輕蔑,見蘭娘麵上陰晴不定,她更加得意了,掃了眼餘淼淼,揮了揮手上的帕子。
“這就是你那天晚上生的女兒?你可真是餘家的大罪人,你怎麽這麽不爭氣,要是有個遺腹子,餘家也不至於會斷了根了,現在一個女兒,嘖嘖……”
“聽說還是婚前失節被張三郎給退了親的吧?現在還梳著姑娘的發式,剛才還聽張家的媽媽說是已經嫁人了呀……這叫什麽事?咱們還有這樣的緣分,張三郎退了你家的小娘子,對我們玉娘可是滿意的緊,巴巴的來求娶呢。不過,也得我們玉娘滿意才行。”
蘭娘看向餘淼淼,目光一暗,餘淼淼出嫁月餘,還梳著未出嫁時候的發式,她居然給忽視了,這是不是說,她跟厲王並沒有……
可家裏的石氏、顏氏幾個,都是火眼金睛的,她們肯定知道,卻沒有幫忙想想辦法,她見淼兒一如往常,竟然以為趙蠻就是這冰冷性子,淼兒的苦楚也不跟她吐露分毫……可跟她說了,她又能如何?
蘭娘的心情更加沉重了,又想起餘淼淼出嫁前抱怨趙蠻不是傻子,根本瞞不住,最近幾天又見餘淼淼每日奔波,錢都往衙門裏借,剛才在馬車裏,他們夫妻也根本不說話……
蘭娘的心涼了一下,歉疚的看著餘淼淼,隻怕趙蠻根本不管她的女兒……
此時,車內的趙蠻也愣了一下,女人家的發型還有這講究?他不知道,可餘淼淼肯定知道……他又默默的給餘淼淼記了一筆,剛才沒有意識到錯誤,再加上這一次……
婦人的口角他並不想參與,可人欺負他的女人,就是欺負他,還在他麵前提張三郎跟餘淼淼的婚事,就是膈應他。
可他此時並沒有出去打人的打算,而是透過被風吹起的車簾,看見那輛豪華馬車上,有個寫字“連”字的燈籠。
趙蠻斂眉,見到那幾個穿的花紅柳綠的女人,銳利的眸子裏閃過一抹厭惡。
原來是靠女人起家的連家,竹溪連氏他本來還沒有看在眼底,現在是他們主動招惹他的。
趙蠻沒有吭聲,他在等著餘淼淼的反擊,他知道這女人可不是任人欺負的主。
他聽房傲南抱怨過,也聽李鵬舉提過,除了上次他強行將她抗在肩膀上,餘淼淼對他拳打腳踢過,他還沒有見她亮過爪子。
現在,對方都罵到她頭發上來了,趙蠻放鬆的靠在車壁上。
車外,餘淼淼一見蘭娘的眼神,就知道她肯定是想歪了,她梳頭隻圖自己方便,哪裏管那麽多,再說,平時出門也是戴了帷笠,也無人看到,現在她再一次後悔沒有遮住頭臉。
這時,宣紙身後上前來一個少女,頭上沒有遮掩,露出一張精致的臉來,少女一身粉白蘭花領刺繡交領褙子,配上雪青色的長裙,整個人猶如雨後含苞待放的荷花,嬌嗔道,“娘,你拿我打趣什麽。”
餘淼淼目光一閃,聯想剛才宣紙說的話,這少女一開口她就知道了,跟張三郎結親的,上次聽劉思婷提到過一句,是竹溪連家的二娘子,多半就是眼前這個了。
竹溪連家,先前餘淼淼就聽蘭娘提過,一個靠女人發家的家族,聽說以前出過一個宮妃,也不知道連家是被誰牽連發配來的。
靠女人發家,跟女人當家是有很大區別的,畢竟連家不是跟餘家一樣,男人都死絕了,連家有男人,隻是連家男人的本事,都用在生女兒上,聽說連家的女兒都是尤物,瞅準機會就送去高門為妾。
就靠著這裙帶關係,連家在房陵過的也不錯,不過這十多年連家並不怎麽顯眼,因為連家女兒的數量大大的減少了,反倒是兒子一個個往外蹦。
餘淼淼看這個宣紙的衣著打扮,考慮到她出身低微,在連家最多也隻是個妾,說不定連妾都不如,可本事好,生了個女兒,連家未嫁的女兒是很得寵的。
餘淼淼感歎,真是同人不同命,餘家想要兒子繼承香火,連家想要女兒鞏固地位。
宣紙拍了拍少女的胳膊,笑意滿滿的道,“玉娘,來,娘給你說說,你前幾天得的那個鎏金香熏球,就是武功大夫徐鼐送的那個,不是喜歡的很嗎,眼前這位就是徐鼐的次女,也是我以前的舊人,她旁邊的就是之前被張三郎退親的餘家娘子。”
宣紙的話,再一次印證了連家女兒的地位。
餘淼淼不羨慕,隻是有些鬱悶,因為徐鼐就是她的外公。
她外公連房陵的一個小小連家的庶女,都要討好,對她們可是不聞不問的,肯定是連家又有女兒攀上高門了,還是京城的高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