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主題

鴻濱見他們一起點煙,皺著眉頭到門口呼吸新鮮空氣,左思右想,一籌莫展,好笑竟被自己的問題困住,半支煙工夫過去,屋裏除了咳嗽和嘀咕,無人發表意見,心說莫不成弄假成真,隻能作罷。

“哎,你有好主意沒?或者就算了吧。”小潔見何青屏隻顧用茶水寫字,率先打破沉默。

鴻濱跨進門檻:“我哪有妙計,嫂子和朱大哥是什麽想法?”

關桃紅苦笑:“第一次遇見這種事,腦子像豁嘴嶺下的泥石流,堵得慌。”對朱心誌說,“你得吭氣。”

“我……據我知道,祖墳沒被盜過,能證明的人早死了。”朱心誌暗怪強悍女人提的爛問題,眼瞅事情要攪黃,又怪自己先前太猶豫,“兄弟,這事憑良心,你說過像買玉料,本來就靠運氣。”

“你這樣說過?”鴻濱搶過話頭,接著搶到何青屏身側,“既然說過,一定有你的道理,別悶著。”趁機把球權還給他。

何青屏心說悶才能熟透,起身摟住鴻濱耳語,趁關桃紅和朱心誌驚異,堅定的說:“第一次見麵時我的確說過,現在仍然這樣認為,朱大哥也按約定拿來有效證據,僅靠猜測而失信,不是我的風格,原本就是天知地知的事,朱大哥,我們不變,就看你。”

朱心誌以手加額,結結巴巴的說:“謝謝……謝謝大家,我這沒問題,那……要不先完成這幾樣?”

“2.8萬,三件一起收,行,等會就帶你去銀行拿錢。”何青屏拿起煙盒。

“這是你們的了。”朱心誌麻利的取出三件瓷器,“遷墳的事怎麽辦?”

“等會你先回醫院,下午,我們草擬協議,然後約見麵時間,如果我們與你之間沒有其他異議,剩下就是你爸簽字。”何青屏示意大家坐下,“幾個細節將在協議中提到,提前跟你商量一下。”

“你請說,桃花也幫我記一下。”朱心誌哆嗦著點香煙。

“一,把《宗譜》和《筆記》各複印兩份,作為協議附件,你爸在每張複印紙上按手印,以確認複印件與原件內容相符;二,關於新墳地址,你們須商量,並在協議中注明,買新墳所花的錢不超過12萬,如何安排,由你們定,隻買五座新墳,也隨你;三,刨墳和開棺,均由我們的人負責,你帶一至二個人到現場負責監督;四,我們帶走東西後,你和你的人再裝祖先遺骨,避免現場混亂;五,所有墳裏的物件都是我們的,不以筆記上的紀錄為準;六,建議你事先做好裝遺骨的袋子,每位祖宗一個袋子,並在袋子上寫好名字,至於用不用新棺材,你自己看。”何青屏攤開雙手,“就這些,有什麽問題?”

朱心誌問關桃紅:“第五條的意思,你聽明白了嗎?”

“很清楚,凡是在豁嘴嶺上的朱家祖墳都包括在內,全部挨個刨開,他們帶走裏麵的東西。”關桃紅側身問,“哥,是這樣吧?”

“是的,協議是幫朱家遷走所有祖墳,自然也包括每座墳裏的東西。”何青屏很直白。

“哦……那行,還有就是我爸真不能動彈呢?”朱心誌暗覺不公,又怕另起爭端。

“要是由你代簽,我們共同委托這裏的公證機構派人到醫院,是在你爸認可的情況下。”鴻濱插話。

“這麽複雜……萬一……萬一我爸走了呢?”朱心誌心裏越絞直緊。

“看你爸立沒立遺囑,如果立了,指定由你繼承,你簽字有效,如果沒立遺囑,你母親與兄弟姐妹共同協商,並寫一份申明,委托一個人來負責,都得簽字。”何青屏補充。

“我是朱家老大,爸沒了,我就是家長。”朱心誌直拍胸脯。

“為什麽有的家庭總為財產分配發生糾紛?就是老人去世前沒立遺囑,爸沒了,按理母親才是第一合法繼承人,為了防止我們之間發生糾紛,有一份家庭主要成員的共同申明,就不存在任何問題,至於你們的內部糾紛,與此無關,譬如,遷完墳,還有剩餘的錢,你們自行再分配。”何青屏耐心解釋。

“建議你盡快到醫院,最好能拿到你爸的遺囑。”鴻濱揮手驅趕煙霧,“上次去你家裏,還看見兩位老人,他們可能是你爸的兄弟姐妹,這種事真要扯起來,很麻煩,你得想個萬全之策,拿對你有利的辦法出來。”

“知道了,那我們現在就走,路上再向你們請教。”朱心誌有些坐立不安。

小潔問:“這三樣放哪?”

“拿三件衣服分別裹上,先放車上。”何青屏示意他們到外麵等。

“我想順便看一下木識丁。”小潔搭住他的肩,“不能要他的畫。”

鴻濱笑道:“說說你的想法。”

“他的畫如被市場認可,畫就值錢了,幫點忙,要畫,就成了要回報,這算什麽?是做生意,是投資,味道全變了,這樣可不行。”小潔到牆邊拿起《懷春》。

鴻濱大笑,何青屏說:“那把它送回去,順便給他買副拐杖。”

“嗯。”小潔把畫遞給鴻濱,“還是老公想得周到,我去拿衣服。”

鴻濱叫住她:“如果他的畫被看好,你又喜歡《懷春》,再花錢把它買下來,也算對他的幫助,可以跟蹤畫展後的評論與反響。”

小潔又“嗯”一聲,往臥室跑。

鴻濱朝臥室呶呶嘴:“小妮子覺悟了,對了,她需要一台電腦。”

“原來打死不要,說用不著。”何青屏見朱關二人正在門口耳語,“木識丁是個開始,她會琢磨明白的。”

“我跟她說了,要把她捧成不是明星的明星。”鴻濱見他疑惑,“幹嘛?有什麽好擔心的。”

“娛樂行業畢竟是個大染缸,何必拿她去冒險。”他讚成參與娛樂節目,但不想太過招搖,不明白她為啥對這事如此上心。

“嘖嘖,她隻在幕後,加上我和你在隔壁盯著,能有什麽風險?難纏難惹的,我倆出麵打發,讓她完全是正麵形象,隻有這樣,才可能幹好你的‘傳承再造’。”她見小潔不出來,“連拿幾件衣服,都難以取舍,才不會變色呢,別忘了,她也是我的女朋友。”

木識丁手扶桌子,拄著合金拐杖,一瘸一拐試走兩步:“挺合適的,夏姐,畫是我的心意,你得收下,不然不收拐。”嘴角掛著倔強。

“聽我說,畫展結束,我來買畫,但必須是買。”小潔示意他坐**。

“那就收你一分錢。”他伸出食指。

“一分錢?那你的畫就別想賣好價格了。”她四下張望,覺得每幅畫都在向自己述說著什麽。

“我不講,你們不說,誰都不知道,好嗎?”他哀求口吻。

“‘傳承再造’是幫助年輕人的項目,不隻對你一個人,收大家的作品,等於索賄,能幫你們渡過暫時困難,待今後事業有成,也去幫助別人,就算對我們的最大回報。”她按按床,又摸摸被。

“夏姐,這讓我不安,家裏雖窮,從沒向別人伸手,我媽經常說,骨氣是一個窮人的精神,沒了骨氣,就隻剩空架子,是無頭蒼蠅,作品將失去靈魂。”他繼續做說服工作。

“你媽說的對,告訴你,原來我也窮,被逼無奈隻好到外麵打工,眼睜睜看著父母在貧困中死去,有人幫了我,恢複了正常生活,就想幫助更多的人,對那個幫助我的人來說,他會很高興,你不想讓我不高興吧?”她反說服。

“不想,你的眼淚才是真正的蒙娜麗莎之淚,是善良的聖泉,如果我不畫畫,能換你一生幸福和開心,我寧可不畫畫!”他想象不出她哭泣的樣子。

“我哪有這麽好,你畫得越多越好,我才幸福和開心。”她發現牆上有雨痕和黴斑。

“姐,我答應你,不再提送畫,我是怕你因此躲著我,不再來看我,姐,我可以畫你嗎?”他癡癡地望著她,心說要有這樣的姐,那該有多好。

“要我當模特兒?”她愣住。

“不是的。”他雙手亂搖,擔心她誤會,“你的一切都印在心裏和夢裏了,原來一直沒畫過善良與美麗,是不敢碰它們,因為貧窮與自卑,也因為這個世界從沒給我留下好印象,自從見到你,我的畫就有了新主題,我要畫世上最美的東西,特別是美麗心靈。”

“我都不知道說什麽了!”他的反應讓她深覺意外,自己居然有這麽大的作用,“除了畫畫,答應我,做個善良的人,有機會也去幫別人,好嗎?”

“嗯,我聽你的,但願有這麽一天。”他腦海裏浮現一幅畫的輪廓,潔淨如雪的胴體之上歇著一輪不規則的紅日,是女人與她的溫暖之心,正照耀著冰封大地。

“我想,你心裏要是充滿愛和同情,你的畫就會越來越美,那時,我一定跟你預訂一幅。”她在思索他還需要什麽。

“我記住了。”就在一瞬間,他決定把腦海裏的情景畫出來,等她將來某一天來拿。

“把展覽地址和時間發給我,我會專門留意,還有,不管遇到什麽困難,都發短信告訴我,假如,我們真能辦一台娛樂節目,到時請你去參加,說不定對你有宣傳作用。”她暫時想不出他的其他需求。

“啊!我能上電視?”驚喜衝散他的內心圖案。

“是向你提前透露一下,說實話,那台節目是什麽主題和內容,一點底都沒有,這次去申市,會去落實這個事,想象中,來參加節目的都是你這樣有才華的年輕人,它是一個平台、一次露臉,或者一個講述創作過程的窗口,希望你們都能成為這個。”她伸出大拇指。

“那我的同學能參加嗎?他寫的詩跟我的畫一樣,沒幾個人能看懂,怪的是,我就能讀懂,他看我的畫,也能看出主題和思想。”他對她所說的一切都深信不疑。

“嗬嗬,那肯定沒問題,參加前,得先看他的作品,給你說吧,外麵那個男的,就能看懂你的畫,說不定還能讀懂你同學的詩。”她心裏立時暖洋洋的,突然想起何青屏的寫作誌向,平時全給忽略了。

“那我去請他們進來?”他欲起身。

她按住他的腿:“不用,他們故意不進來,說讓我獨自找感覺。”

“是你的男朋友?”他隨口問。

“瞎說,嗬嗬,是老公,記著,真正幫助別人的是他們兩個,不過我能超出他們的想象,我得跟你們一起加油。”她起身與他擊一掌,“我得走了,記得吃水果,好補鈣。”

木識丁拚命忍住眼淚,啜泣道:“姐,知道留不住你,一定再來看我!”

“男人不能哭,等你有錢了,買台電腦,我們可以視頻,哎呀,看來我真得買台電腦。”小潔摸摸他的頭,又揮揮手,出臥室朝門口去。

“姐,你會為我驕傲的!”傳來歇斯底裏的喊聲,接著是“哇”地一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