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洗眼

過了二天,張鬆到套房:“下午我走,就等著先碰一麵。”

“幹嘛急著走?”何青屏扔給他香煙,“也沒能好好陪陪你。”

“說哪裏話,前天讓朋友在清風壩找房子,昨天回複了,兩層樓,等我去看。”張鬆掃視一圈房間,“你一時半會走不了,我把事情弄清楚,看一共需要多少,然後給你電話。”

“說幹就幹啊!”何青屏坐床頭,“覺得快餐店真適合?”

“那一帶有區政府和不少機關,弄一家像老麥老肯那樣的餐廳,環境幹淨,就餐方便,一定火。”張鬆將想法和盤托出,“店名就叫‘麥肯香’”。

“嗬嗬,這是侵權,要吃官司的,也不好聽。”何青屏聽得怦然心動。

“那你給想一個,我頭都想破了。”張鬆指地麵,“樓下能訂機票嗎?”

“能訂。”何青屏摸摸腦袋,“反正不著急,名字讓我想想。”

“你呢,打算哪天回?”張鬆起身。

“孩子要我再呆幾天,比你晚回三、四天吧。”他想起白嵐的出差期限。

“急什麽?多陪陪她,好容易來一趟。”張鬆邊走邊說,“給鴻濱講,中午請她吃飯。”

“好,回去後,先別跟白嵐照麵,讓她覺得我倆一起回的。”何青屏跟過去關門,心又飛回螺旋峰,不知譚誠金在忙什麽。

翌日,何青屏陪孩子購物,給她卡上打了二十萬,囑咐暫時跟媽媽保密。

午後,他驅車趕往“重洋天地”,隨身攜帶兩隻金、藍圓筒和張鬆的三個“緣分”。

滿臉歉意的小楊迎出:“何大哥,藍釉瓶流拍,很不好意思。”

“那你麻煩了。”何青屏開玩笑,“流拍那麽多,你得羞愧死,沒必要。”

“說的是。”小楊把他領進會客室,“要拿藍釉瓶,需簽個字。”把合同附件鋪桌上。

“它寄放在申市朋友家裏,你們可以繼續聯係有意向的,能私下交易最好。”何青屏接過筆,看著眼前曾帶來憧憬的失敗協議,在暗暗唏噓中揮筆了斷。

“是你本人,就無需複印身份證,合同要到文物局注銷,我去拿瓶子,順便請曾總過來。”小楊收起協議。

“春拍不順利,期待秋拍,會成功的。”何青屏安慰他,“晚上別忘了。”

“沒問題,知道你說的那個地方。”小楊指隨即出門。

何青屏打開黑色旅行箱,露出四隻金色古董包裝錦盒,取出青花瓷瓶、均瓷香爐和陶罐排放桌上,又把藍釉瓶放入空盒。

“這次又帶不少寶貝嘛。”曾總示意他不要起身,放下顯微鏡和微型手電,“圖片上看,都非常不錯。”小楊進來陪坐一旁。

“到底如何,得你們的金口玉言。”何青屏彎腰從箱子夾層拿出兩隻精美紙盒,“知道兩位抽煙,小意思。”

“什麽啊?”曾總看清是兩隻zippo,價簽上有2880字樣,“這太貴重了,不能收的。”

“當地攤上買的。”何青屏分送他們麵前,“曾總,我總來麻煩,就當紀念。”

“本職工作,你還是帶回去吧。”曾總又推到他麵前。

何青屏收斂笑容:“那好,我不看了,這就走。”拿起青花瓶欲放回盒子。

小楊忙向曾總遞眼色:“收、收,我替曾總作主。”

曾總也笑道:“不收,不能繼續工作,好,我收。”

“‘洗眼’費,跟畫家潤筆一樣。”何青屏放下瓶子。

“嗬嗬,新名詞。”曾總摸摸自己的眼眉,“女人描眉,男人洗眼,這樣洗一洗,開始工作。”拿起青花瓶,移動顯微鏡觀察,看完一聲不吭,繼續看完香爐和陶罐,最後用手電照照瓶底,輕輕點著頭。

“莫非有問題?”何青屏有些沒底。

“它們怎麽得到的?”曾總走程序。

“朋友的,說等鑒定後再付款。”何青屏猜測他的意思。

“那你們關係非同一般,才可能讓你拿走東西。”曾總指著陶罐說,“商代中期的,泥製黑皮陶,人字紋,產於中原地區,較商代晚期名貴的白陶來講,占陶器的比例要高一些,但它整體結構複雜,燒製較為困難,器型,是它的顯著特點。”又指青花瓶,“瓷器,首推擺件,繪畫,首推人物,再加‘清三代’官窯和本身的精致,已確定它價值不菲,甚至可以入選拍賣會畫冊封麵。”

“這隻陶罐,大體值多少?”何青屏心裏一顆石頭落地,欲知道訂價範圍。

“它究竟值多少,得請另一位老專家確定,對了,就是上次給你們鑒定的那位,特別是漢代以前的陶器,國內無出其右。”曾總把玩香爐,“這種窯變形成的海棠紅宋代均瓷,讓我聯想到古代美人,憂傷中帶著淡淡羞澀,就我個人來說,特別喜歡,總之,全是真的。”

小楊道:“秋拍會正在籌備中,計劃11月申拍,12月港拍,準備參拍幾件?”

“打算這三件都參拍,等老專家拍賣鑒定時,最終確定,就等你通知。”何青屏裝陶罐。

“謝謝你送給我的禮物。”曾總瞟一眼箱旁兩隻圓筒,“沒別的事,我先行告退。”

“嗬嗬,沒完呢。”何青屏把盒子一一裝箱。

“你是說那筒裏的東西?”曾總再瞟圓筒。

“它們是主要目的,你看字畫嗎?”何青屏捧起金色圓筒。

“佳緣公司經營兩大塊,字畫和瓷器,小楊,你說過嘛。”曾總把打火機收入襯衣口袋。

“我不知道有字畫。”小楊握住筒的端頭。

“突然襲擊。”何青屏從套裏抽出銀色金屬筒,立在地麵,曾總彎腰取字。

“何大哥,這兩個月,你好像收獲頗豐?”小楊起身。

“跟你說過,想好好合作幾回。”何青屏靠牆放好金屬筒,接過字,“金色筒裝字,藍色筒裝畫。”

“誰的字呢?”曾總解開金色綢結,提醒小楊拿走打火機,打開動作舒緩輕柔。

尚未全展開,隻見到幾個字,曾總麵色凝重如山,小聲驚呼:“天啊!枝山草書,枝指山人,快,在桌上放好。”

小楊與何青屏各拽住一角,曾總像一隻正在搜尋的警犬,辨認完題跋和十多枚印章,又聞聞背麵,仔細確認紙質:“怎麽得到的?”

“十五萬收的。”何青屏複製回答。

“那你是撿著大寶貝了,這是祝枝山的《新春日》。”曾總的手帶著極強的書寫韻律跟隨筆畫起舞,“‘拂旦梅花發一枝,融融春氣到茅茨。有花有酒有吟詠,便是書生富貴時’,它參拍嗎?”

“想,還待確定。”何青屏喜歡看行家在字畫前的癡迷神情,越癡狂越價高。

“一定轟動,這些年,像這種名家的字基本絕跡,一年見不到幾件,被人藏家裏了,參拍大多是近代或現代書法家的,珍品,一件難求啊!”曾總站直身體,眼神一直拴在字上,“迫不及待想看藍筒裏的畫”。

“很巧,畫家跟書法家是老相識。”何青屏卷字。

“老相識?”曾總終於抬起頭,臉上閃爍心中猜想,“會真這麽巧?”

“就這麽巧,祝枝山字唐寅畫。”何青屏打蝴蝶結。

“最好把毛總請來,他是唐的忠實粉絲,三年前,佳緣曾拍賣一幅唐伯虎的畫,簽協議前,他差一點就自己留下了,事後心疼啊,總嘮叨,像魔怔一樣。”曾總表情有些走形,“你這次帶來的可都是重磅,祝字唐畫,擱一塊拍賣,能上申市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