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宿命之門

字體剛健,似乎有無數兵刀,藏於匾文之中。

一筆一劃,堆積屍山血海!

就算是聖賢修為,隻需多看幾眼,也會被陷進去心神,難以自拔。

故而,周圍修行之士並沒有一心一意去看匾文,柳毅也隻略略掃視一眼,便將匾文看完。匾文簡明扼要,承襲劍修一脈風格,從拖泥帶水。文中有滾滾劍意乍泄而出,除了寫著能一眼萬古看透未來,亦是簡單的將兩扇大門的介紹了一番。

兩扇大門,叫做命運之門。

左生門,右死門。

匾文早有記載,說是讓來到此處的修行之士自行選擇一扇門進去,如若是看到未來自身已死,則進入死門,如若看到自身還活著,則進入生門。

駐留在廣場當中的修士,畢竟隻是一部分。

更多的修士一進入廣場,立時身化一道豪光,朝著那死門飛馳而去。

見此景象,柳毅禁不住神色微變,暗歎道:“莫非有些修士來過此處,故而他們才好不多想,就直接進入門中?”

事已至此,柳毅倒也不急。

兩扇大門就立在前方,有沒有長出腳丫子,絕不會就此跑了。

他倒是饒有興趣,盯著匾文當中的字跡,細心的揣摩著。

毫無疑問,這匾文筆跡,必定是半步教主血海冥河親手所書。

可柳毅此生此世,卻並非是第一次見到血海冥河的筆跡。

當年在橫山地界之外的虛空當中,有一座劍塚!

劍塚門口,同樣有一塊牌匾,留有字跡,筆跡與而今這塊石碑牌匾,一模一樣!

所有人都說,血海冥河已經身死道消。

通天教主在講道三千餘年之後,將上古大戰的畫麵,原原本本給柳毅看了一遍。在那畫麵當中,這位半步教主分明就已經身死魂滅了,分明就化作了一片汪洋血海,從此身死道消,可劍塚又從何而來,劍塚之上的碑文字跡,又從何而來?

莫非這天地之間,有兩個冥河?

身死道消之人,怎能複活?怎能飛至橫山地界之外的虛空,留下一座劍塚?

可是,柳毅的阿鼻元屠劍道陣圖,分明就是由劍塚當中得取在手!

在見到這一座石碑牌匾之前,柳毅隻一心認為,血海冥河乃真乃壯士也!現在隻把前因後果想了一想,立時覺得有所不對,似乎血海冥河所謂的身死道消,肉身化作血海,並非是表麵上那麽簡單。

修行之士,智略非凡。

能步入大道之門,修成道人之輩,無一不是驚才豔豔之人。

尤其是這血海冥河,以道君修為,即將穩定教主境界,雖沒有完全成功,卻號稱半步教主,在天下道君當中,實力當屬第一!就算是那兩位天帝,就算是與世同君鎮元子,就算是妖師鯤鵬,亦比不得這血海冥河。

教主之下第一人!

而眼前這碑文當中的字跡,也盡顯血海冥河的鋒芒與銳氣,字體龍飛鳳舞,其中劍光閃閃,隻給人一種劍淩玄黃,鎮壓眾生的強烈壓迫感。

“金鱗子道友!”

一道聲音,由外而來。

上洞八仙神色恍然,從那一條被血海冥河稱作是輪回通道的台階之上,走到了廣場當中。

說話之人,自然是與柳毅最為熟悉的何瓊,又叫做何仙姑。她身穿宮裝長裙,臉上不施粉黛,大袖飄飄,卻依舊國色天香,手中提著一盞八景宮燈,仿佛是一株荷花立於天地之間,亭亭玉立,不蔓不枝。

“何瓊道友有禮了!”

柳毅麵帶微笑,拱手回禮,雖然是處於敵對陣營,雙方是敵非友,可他對上洞八仙卻頗有幾分好感,尤其是這何瓊……

而今何瓊與其他七人並不知曉柳毅的身份,雙方並未翻臉,柳毅倒也樂得與這些人互稱一聲道友。至於等到有朝一日大戰爆發,雙方麵對麵廝殺之時,又該如何麵對,柳毅卻懶得去想。

外事問劍,內事問心。

到時候問一問手中之劍,自然能得到答案。

此刻,柳毅在回禮之後,去問了一句:“八位道友乃是太上教主門人弟子,剛剛在踏上輪回通道之時,依舊神色恍惚,似乎有些失神,難道八位道友也被血海冥河留下的手段,逼入了幻境之中?”

“血海冥河在萬古之前,號稱是教主之下第一人,絕非是徒有虛名!哪怕何瓊師妹手提著八景宮燈,也抵擋不住。”

呂純陽渾身劍意勃發,直勾勾盯著匾文上的文字,似乎在借著血海冥河留下的劍意,來磨礪自身劍道。

這番手段,與當初的柳毅,何其相似!

“嘿嘿……”

藍采和手提花籃,笑聲粗豪,有幾分市井小流氓的失態,絲毫沒有大神風範。他衣破藍衫,一足靴,一足跣。換而言之,這藍采和就是穿著一件洞洞裝的藍色破長衫,一隻腳穿著靴子,一隻腳光著。

笑完之後,藍采和又從衣袖裏掏出了一些葵瓜子,快速的嗑了幾隻瓜子,隨後才說道:“這幽冥血海,咱們早就想來了,可是師尊說此地凶險萬分,不能輕易進入。直到這一回,教主老爺才掐指一算,說機緣到了,可以來此。而今進入此地的諸多修士,有不少都是曾經來過的,像咱們這樣初次到來的,隻在少數。”

“原來如此……”

柳毅眼神一收,略有疑惑,問道:“既然曾經來過,為何眾修士在血色輪盤之前,會如此驚慌失措,怎不早早準備好一些守護心神的法寶,靈丹?”

“今日不同往昔,以前隻是在血海當中,顯現出一座大門而已,而顯現大門的地點,也每一次都各不相同,這一回出現在此處,下一回卻出現在了別處。以前這幽冥血海當中的血水,從來都不會變清。而今不僅血海變成了清水,更是顯現出了一座方圓百裏的輪盤,仿若一座孕育了胎兒的胎盤……事出非常必有妖!”

藍采和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說道:“師尊神通廣大,法力無邊。他說機緣已現,那就真的是機緣來了!金鱗子道友適逢其會,正好在這段時日出山,來到了血海當中,此乃莫大的福緣,簡直羨煞旁人!”

“哪裏哪裏,我也隻是這些時日心緒不寧,偶有所感,這才來此處探查一番,事先也不曾料想到,竟然會遇到此事!”

柳毅客套了幾句,心中卻念想著:“這藍采和不停的嗑瓜子,顯然也是一個吃貨,若我與他是友非敵,此人或許會與胡圖圖成為至交好友。可惜啊……道不同,不相與謀。”

“這兩座大門,一則生,一則死。金鱗子道友可千萬不要進錯了。”

那曹國舅一直不發聲,此刻卻出言提醒柳毅,說道:“若在幻境當中看到自己死了,那就隻能進入死門。若看到自己還活著,才能進入生門,否則必定死無葬身之地。不過……哪怕是進對了門,也未必能活著出來,門中危機四伏,一步一陷,生死各半啊!”

曹國舅雖穿著道袍,可手中卻持著笏板,就像是一個即將上朝見皇帝的大官,身上也有官氣,不怒自威。

柳毅不動神色,直視曹國舅略帶深意的眼睛,回答道:“我在幻環境當中,看到自己已經死了,嚇得驚出了半身冷汗,不知幾位道友看到了什麽?”

“自然死了!”

藍采和搶著回答道:“那血海冥河與我們是友非敵,在他眼中,我們自然都是該死之輩,死得越多越好。自打這幽冥血海出現以來,進入此地陷入幻境的修士數不勝數,卻從無一人,看到自己在幻境當中還活著。隻是死法各有不同,甚至死得莫名其妙,稀奇古怪……”

“金鱗子道友莫要小看了那一處幻境!”

何瓊在喚了柳毅一聲之後,一直緊閉著櫻唇,而今終於肯開口說話,語氣裏卻有些莫名其妙的關切,“那些在幻境當中看到自己死去了的修士,有的現在還活著,有的卻已經身死道消。可他們身死道消之時的死法,卻與幻境當中見到的畫麵相差無幾!”

“竟有此事!”

柳毅劍眉一揚,頭上的龍角微微發亮,問道:“修士身死魂滅,可算死無對證,怎能證明他死法與幻境當中的畫麵一樣?”

何瓊言道:“當初血海第一次開啟大門之時,元始教主師叔座下諸多道人修為以下的弟子,齊齊來到血海當中。他們在輪回通道裏見證了各種死法之後,覺得此事極為蹊蹺,立時將見到的畫麵記載在了玉簡當中,當做證物!這些年來,我方與諸天萬界多有征戰,互有死傷,當初那一批進入此地的修士,身死道消是不在少數……而他們身死道消之時的死法,卻恰恰與玉簡中的內容吻合!當此事被天下修士得知以後,眾修士就把這一生一死兩扇大門,叫做宿命之門。所有修士都認為,他們在幻境當中看到的畫麵,是自己的宿命。”

柳毅滿懷感慨,讚歎道:“這血海冥河,不愧是教主之下第一人!”

“就算是我們師尊,也難以看透宿命!師尊曾說,若非血海冥河執意追隨大尊,要與天道為敵,與鴻鈞祖師為敵,否則隻怕宇宙玄黃之內,會出現多出一位教主!”

鐵拐李杵著鐵拐,身子歪歪斜斜,仿佛有些站不穩,眼神卻銳利無比,不經意間問道:“不知金鱗子道友在幻境當中看到的,是何種死法?”

柳毅略一猶豫之後,饒有興趣的看了一眼何瓊,回答道:“牡丹花下死!”

一言至此,柳毅忽而滿含深意看向何瓊。

“大膽狂徒!你也不看看你是什麽東西,竟敢冒犯何瓊師姐!”

銀角大賢臉色忽然變得憤怒無比,吼道:“說得好聽,你是太古四龍當中的應龍後裔。說得不好聽,你隻是一條披鱗帶甲長著蝙蝠翅膀的爬蟲而已!師姐乃是上洞八仙之一,堂堂教主座下記名弟子,身份超然,高貴無比,怎是你這種下賤爬蟲能窺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