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臨門一腳
葉孤城與西門吹雪，俱是絕世劍客。
在遇到柳毅之前，這二者都不是修行之士，可在劍道的天賦，與劍道一途的天賦卻非同小可，對於劍道之事，也有著獨特的見解。
西門吹雪的劍，一劍西來。
葉孤城的劍，天外飛仙。
獨孤求敗的劍意，遺世獨立。
至於劍二十三，則是攻心之劍，劍尖誅心。
這四人，意味著凡俗世間的劍道巔峰，而今全拜倒在柳毅門下，站在驚虹洞天大殿之外，仰頭凝視著那一扇大門。
大道之門。
入此門當中，則為道人！
不入此門，則在道人之下。
柳毅距離此門，可謂隻差了一步。
“千裏之堤毀於蟻穴！”
柳毅抬起頭來，目光穿透了大殿頂部，銳利如劍，似乎要穿透蒼穹，凝視著那一扇大門，心中想道：“鴻鈞超然於世間修士之上，曾經在混沌紫霄宮當中講道，門下有三千聽道之客，號稱道祖，六位教主都是他門下弟子，可謂是高高在上。我隻有天尊修為，哪怕是步入了大道之門，成為了道人，隻怕在他鴻鈞眼中，也一如螻蟻一般，渺小至極！可是，就算長堤千裏，也會因為小小的螻蟻而轟然坍塌，我入你三千大道八百旁門又如何，做那螻蟻又如何，潰你天道長堤又如何？”
三個如何，出現在柳毅心中。
他原本端坐在大殿當中的身形，緩緩站了起來。
一束劍鋒，將大殿頂部切開了一道口子。
柳毅步履攀升，緩緩向上，走至大殿之外，來到空中。
天道大門高懸於空，與柳毅相隔百裏。
天尊修為，一步可到。
可柳毅卻卻走得極慢，步子邁得並不大。
一步一步，靠近大門。
程一峰眼神欣喜，替柳毅高興。“師尊終於要成為道人了！”
吳丹則一個人抱著一柄長達二丈有餘的大劍，身上有一道天吳法相，時隱時現。他本就是十二祖靈當中的天吳後裔，有著戰族的戰鬥本能，戰鬥天賦極其強橫，此刻卻對於空中大門，生出了一種別樣的感覺。
柳毅成道，作為弟子的吳丹本應該十分高興，可他卻微微皺起了眉頭。
吳丹素來是老實人。
在被柳毅收為弟子之前，吳丹甚至老實到了被鄉鄰欺辱的境地！他並非是手無縛雞之力之人，反倒天生神力，凡俗世人哪怕是百十人一起衝殺，也未必打得過他，可他卻不肯與人爭鬥，甘願吃些小虧……如此算來，此人已經老實到了一種境界。
直到拜入了柳毅門下，才知道人生一世，本就是大爭之世，不爭便不能得，不爭便不能取，故而性格也慢慢變得剛烈起來，不再畏畏縮縮，可他老實的本質，卻稟性難移。
老實人不會說謊，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
吳丹視線之內，竟然有些擔憂。
“二師伯為何悶悶不樂？”
楊過也在一旁，他卻比其他人要灑脫得多，亦可以說有些放浪形骸。
小龍女拉了拉楊過的衣袖，楊過卻搖頭一笑，言道：“二師伯是出身於戰族，而戰族乃是為戰鬥而生的種子，對於危險最為敏銳……”
“我不知道。”
吳丹實話實說，“反正我覺得，有些不對。”
空中，柳毅越走越近，隻剩下最後一步。
臨門一步！
入則是道人，不入則在大道之外。
可柳毅跨出的腳步，卻硬生生停頓在了空中。
一種略帶驚奇的眼神，出現在柳毅雙眸深處。
這一刻，似乎連時間都凝固了下來，不再流淌。
停了！
他竟然停了！
虛空深處，混沌深處，傳來一絲一縷似有若無的聲音。
而中央大世界東西兩側，東麵金鼇島碧遊宮通天教主道場，以及西方極樂世界阿彌陀佛教主道場，兩位教主亦是齊齊抬起頭來，凝視著驚虹洞天所在之處，目光穿透數千萬裏長空，直視柳毅與那一座懸空的大道之門。
而在敵方世界，四位教主竟然是聚集在了一處，齊齊凝視虛空。
一條條天道支流的虛影，盤旋在這些教主身上。
通過三千八百支流，這些教主如同親自來到了驚虹洞天當中，把柳毅麵對著大道之門的畫麵，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當柳毅突然停下腳步，停步不前之時，諸多教主齊齊神色大變。
唉！
混沌深處，竟然傳來了一聲歎息！
這歎息與天道相合，響起之時，居然讓宇宙玄黃之內的芸芸眾生，心中齊齊生出了一股歎惋的情緒。
入，還是不入？
柳毅從沒有像這一次一樣，如此的猶豫不決，左右為難。
在這臨門一腳之時，他忽然間想到了，或許當初鴻鈞主動出現，要把他引入大道之門，是在玩欲擒故縱的計謀！
依照常理而言，鴻鈞與柳毅是敵非友。
這道祖每一個舉動，都值得深思。
鴻鈞若是想要柳毅步入大道之門，歸屬於三千大道八百旁門之內，受天道管束，就要裝作阻擋柳毅入道，如此一來柳毅肯定會反其道而行之，你不讓我入道，我偏偏要入。
換而言之，鴻鈞如果主動讓柳毅入道，柳毅就會認為鴻鈞心懷叵測，反倒是不肯入道了，你讓我入，我偏偏不入。
如此一來，就耽擱了上百年。
可是，換而言之，若鴻鈞早就料想到了，柳毅必定會反其道而行之，必定要與他這個道祖唱反調，所以鴻鈞才主動引柳毅入大道之門，為的就是要讓柳毅心生懷疑不肯入道，其實他就怕柳毅入道……如若柳毅算到了這一層，豈非他偏偏又要入道了？
如果鴻鈞也推算到了柳毅會有這種想法，豈非他的本意，就是要讓柳毅入道？
如此虛虛實實，實實虛虛！
陰中有陽，陽中有陰。
虛實變幻，真假莫測。
越是聰明的人，就越難以抉擇。
柳毅就是聰明人。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可鴻鈞神鬼莫測，神秘至極，如何能知己知彼？
這臨門一腳，未免太艱難了些！
此時此刻，柳毅禁不住想起了雪羽大尊與鴻鈞之間的約定。
他知道，若非是有他柳毅存在於天地之間，雪羽大尊未必會肯和鴻鈞做出那個約定：二人都不出手，全靠世間修士自行爭鬥。
大尊在宇宙玄黃之內，最大的依仗，就是柳毅。
雪羽大尊這番心思，柳毅自然知曉。
否則，在謀取鴻蒙之劍的時候，雪羽大尊也不會設下諸多教主與道君不用，隻把這件事情托付給柳毅。
隻因，世事紛紛擾擾，大尊唯獨相信柳毅。
如若在入道這件事情之上，柳毅中了鴻鈞老祖的算計，雪羽大尊豈非是棋差一招？
有時候，棋差一招，就滿盤皆輸。
一步走錯，兵敗如山倒！
入道的臨門一腳，最後一步，走還是不走……
柳毅深吸一口氣，凝視著前方高達萬丈的大道之門，他心中早已知曉，自己這一步，關乎天地眾生，關乎宇宙玄黃的大勢！
若是孤身一人，倒也光棍，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一人死了也無人哭喪。
可柳毅有兩位道侶，有諸多弟子，尚有玄天宗這麽一個師門。
他此刻身上穿著的衣袍，正是師娘鄭逢蓮一針一線，親手縫製而成……
足足三日三夜!
柳毅站在空中，紋絲不動。
直到三日之後，朝陽升起，萬道紅霞照耀天穹，柳毅才微微一笑。
一抹劍光，從小世界當中衝撞而出，透過柳毅眉心紫府，灑落在長空當中，顯現出一個長得與柳毅一模一樣之人，而此人身上劍意卻更加濃烈，仿佛就是由無數劍氣組建而成。
此乃柳毅的劍道法相。
“道友有禮了！”
柳毅竟是朝劍道法相點頭示意，將其稱作道友！
這是前所未有之事！
正如當初陸壓道人的三魂化體妙訣，分作天壓道人地壓道人人壓道人三個，三者相互稱作道友。
劍道法相拱手回禮，“本尊有禮了。”
旋即，柳毅身軀一顫，一抹雷霆轟擊而出，雷霆顯化出一道人影，也與柳毅一模一樣，隻是周身雷霆閃閃，仿佛雷電構建而成。
此乃柳毅雷霆法相。
柳毅又朝著此人點了點頭，“道友有禮了！”
雷霆法相拱手回禮，“本尊有禮了。”
對於這兩個法相來說，柳毅自然而然是本尊真身。
旋即，柳毅將中指咬破了，逼出兩滴心頭精血，分別按在劍道法相與雷霆法相眉心。
精血入體，兩個法相立即凝視起來，成了柳毅兩個分身。
旋即，柳毅指著前方大門，朝劍道分身點頭示意，言道：“此大道之門，入則成為道人，乃是鴻鈞所創玄門當中，三千大道八百旁門之屬。我若入此門，便此身歸於天道管束。而今，正好由道友替我一行。”
“善！”
劍道分身點頭稱是，道：“合該如此！”
柳毅微微一笑，又朝雷霆分身言道：“我小世界不死楊柳樹之下，正缺了一人，道友可入其中悟道。”
“然！”
雷霆法相亦是說道：“正該如此。”
一言至此，柳毅微微一笑，從天穹緩步走下，落到了閉關大殿當中。
由劍道法相代替柳毅，站在了大道之門前方。
“天道長河，三千八百支流，若能匯聚無邊苦海，我往其中走一遭又如何？”
劍道分身跨步而入，口中言道：“我以劍鋒為船，以劍為槳，以劍為帆，能至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