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推推搡搡地出去了。

偌大的用餐廳很快恢複正常,剛才那一段鬧騰,似乎隻是個飯後甜點般的插曲。

靠近落地窗那排座位的第五張桌子上,男人麵無表情,女人緘默無聲。

蘇芸這會兒特別後悔坐到了他對麵。

這麽相對而坐,她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擺放才合適。

席煜城冷著臉,一聲不作地品酒,就當她不存在。

蘇芸思索了好久,最終找到了他們或許能聊下去的話題——

“你一直都知道林如煙的脾氣,她剛才的確很衝動,你別和她計較。”

男人抬眸淡淡道:“不會。”

“那就好。”蘇芸想了想,起身,“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你了。今天謝謝你為陽陽看病,醫藥費我會盡快還你。”

席煜城動作頓住。

“很急嗎?”

蘇芸一怔。

“不急的話,陪我坐會兒。我有話想說。”

席煜城麵無表情地倒著酒。

修長的手指捏著精細的高腳杯,捏的很緊,很用力。有那麽一刻,蘇芸覺得他其實並非在捏杯子,而是在掐自己的脖子。

緩緩用力,將窒息感一寸一寸推給她,讓她生不如死。

席煜城也是這麽想的。

可他並沒這麽做。

因為他覺得不值。

他不是沒想過,早晚有一天他們會再見,但沒料到竟這麽快。她打亂了他的陣腳,現在,他要重整旗鼓。

“我記得你很少喝酒。”蘇芸輕輕地問。

尾音有些發顫,她捏緊手指,希望他沒有察覺。

席煜城好像完全沒注意到這一點。

他將酒杯放下,笑說:“人都會變的。以前我認為你心慈手軟,最後不也原形畢露?”

蘇芸沒說話。

她轉頭,看著下方的車水馬龍,隻一層玻璃相隔,那燈火輝煌的世界仿佛跟她再也無緣。

將她世界點亮的那個人,早就死了。如今再見,也隻是人鬼殊途。

她不是感受不到席煜城身上刻薄的戾氣。她知道,這戾氣隻針對她。

他並非難纏之人。

“國外的生活苦嗎?”她問。

問完發覺,眼前的燈火起了一層薄薄的虛影,好像整個世界被蒙了一層紗。而她就是紗網中的魚,怎麽掙紮都逃不出被趕盡殺絕的結局。

席煜城定定地看著她,從側臉到指尖,每一處都輾轉流連。

他問自己,苦嗎?

無數個難熬的日夜,拚了命要忘記的一切,他隻身一人在異國他鄉挑燈夜讀,用壓力和忙碌讓自己活得像台機器。這日子,苦不堪言,苦到心坎裏。

“有什麽好苦的?”他故作輕鬆一笑,“比這更苦的我都經曆過,還有什麽好說?”

沒必要。

人都要向前看。從今天,不,從此時此刻開始,他也該向前邁步了。

蘇芸鼻子驀地發酸。

像是在往裏不停地灌醋,一股接一股。

“我沒想到你還會回來。”

“是,我也沒想到。不過人有時候就是會犯賤,對於曾經受過重傷的地方,總有種特殊情結。”

她一愣,鼻尖的酸澀驟然到達了一個頂點,逼得眼淚不受控製地湧出。

席煜城接著說:“原本我沒打算再見你,但既然見到,該說的話我也就不避諱什麽。你還記得我送給你的那枚鑽戒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