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男人不壞如何妻妾成群

“李朝正,你狗膽包天,敢偷挖集體財產。”王**聲嘶力竭地喊著,好久沒有碰到這種破壞集體財產的大事需要讓他親自匡扶正義了,心中未免有些興奮。李朝正斜看了一眼王大支書,心裏想他大概又從劉鎮長那得了什麽尚方寶劍,如此有恃無恐。王**和馬宗人手一隻手電筒,兩人都穿著藍色中山裝,口袋裏別著一隻“英雄”鋼筆。馬宗和朝正一樣,人高馬大,站在那兒象觸之安然的牆。而王**則矮小得多,一米六左右,留著根根直豎的魯迅式發型,而那胡須則有點畫虎類犬的感覺,若是稀疏地留成日本軍曹的胎記胡尚不至於貽笑大方,卻非要以偏蓋全地想覆蓋整個上嘴唇將就出濃密,最後卻不得不成為數日不曾修理似的邋遢。

那十幾個圍塘站好的民兵和正副支書比起來,明顯地營養不良,一個個在秋風中象偷工減料的稻草人,衣飄帶舞的。李朝正都認識,鄉裏鄉親,都沾親帶故。他們手中用來看家護院的武器是五花八門,大多數人手持一根拉刺去皮打磨光滑的槐木棍,白光光的象支哭喪棒,偶有幾個體麵點的挎著鳥槍,那鳥槍表麵又斑駁剝離,大大方方地露出黃白色的內裏,月光照耀下又象數根槐木棍。鄉土保護者們的著裝也是極盡可能的繽紛多彩,有的雖然上紅下綠的搶眼,但土布縫製的衣服倒也能保持農民本色,有的卻是下身一條自產的樸素藍褲子,上身還是一件吃大戶搶來的灰裏叭嘰紫綢子,一穿幾十年。他們唯一統一的裝飾就是在左胳膊上裹一塊紅布,權當民兵袖章使用。一群人中難得有一個全身套著英姿颯爽綠軍裝的,李朝正定睛一看就啞然失笑,原來是自家兄弟李陽正。

“王支書,馬支書,這不怪朝正,都是我。我讓他來幫忙的。”老猴子一看對方人多勢眾的架勢,心想來者不善,我一把年紀就是坐牢也是吃公家飯的合算買賣,而朝正年輕有為可不能毀了前途。至於他的一家老小,老猴子早在潛意識裏托付給臆想中的朝正乖婿。

李朝正很感激老猴子的挺身而出,但他渾無懼色,對王**的這一套根本就不當一回事。安徽小崗村已為包產到戶起了表率,其他省市也在快馬加鞭地奮起直追,江蘇雖有個革委會主任從旁製肘,但分田到戶的大勢已然不可逆轉。王**,這個多年以來打著集體旗號中飽私囊的支書,還想繼續過掛羊頭賣狗肉的好日子已不太現實,雖然他現在還人五人六地喝東罵西。

“陽正,拉我上去。”李朝正招呼弟弟。

陽正聽話地跨前一步,伸出手。

“李陽正,你還想不想做民兵了?”王**還會威逼利誘。

陽正的手停在半空,有點遲疑。

“找死!”李朝正對弟弟的舉動氣憤無已,聲音抖然提高八度,粗魯地喝罵起來。

“哥!”李朝正的眼淚刷地就下來了,他後悔不迭地忙伸出手。

兄弟鬩於牆內而外禦其侮。一母同胞,甘苦相扶,那是亙古不變的生存法則。血脈相連又大義滅親,那隻不過是慷他人之慨的便宜客套話。所謂良心,那隻不過是弱者想約束強者的一廂情願;所謂公德,更是排除自己隻會套用於別人身上的道貌岸然。

李朝正抓住弟弟的手,輕輕一躍便跳出石塘,他抬腳就想踢向剛才差點為利益所動而不顧兄弟情誼的陽正,一想又算了,看也不看的對陽正吆喝“把猴子叔也拉上來。”

一會的工夫,石塘底部已有一半浸了地下水,老猴子站到東南角。陽正轉了一個小圈子把猴子叔連拉帶拽地拖了上來。

“王叔,王書記,你想把侄兒怎麽樣啊?是捆綁示眾還是押到縣裏蹲大獄啊?”李朝正怒火還未熄,陰陽怪氣的話語裏滿是挑釁的意味。

“朝正,不要不知道好歹。”馬宗對朝正的囂張也有些不滿。早先他在劍之亮村住了幾年後,才在王**的掇攛下搬到了劍之晶村,就在李才家的西麵,也算是從小看著朝正長大的。

“王書記,我不做民兵了。”陽正為了彌補剛才的過錯,主動在哥哥麵前退出了民兵組織。他褪下胳膊上的紅布遞給王**。陽正知道,如果今晚哥哥不原諒自己,那自己以後不僅在家裏也抬不起頭,就是在村上也無顏見人,誰會願意和一個吃裏扒外、忘恩負義的人接觸呢?

“王書記,我以後也沒時間當民兵了,我得複習參加高考。”朝正的表弟孫占也把紅袖標褪了下來。

“你也要參加高考?你能考上,母豬都能上樹。”王**惱羞成怒時還不忘記嘲諷孫占兩句。孫占號稱讀完高小,其實初小讀了也沒有一年,要不是被他爸孫仕整日拿著馬鞭在後麵趕著,連初小都不一定能安分地讀完。孫占與表哥關係要好。朝正還沒當兵時,豢養了一隻大鷹,整天架在胳膊上在田間地頭轉悠。而孫占就拿隻口袋在後麵做個跟班。後來朝正當兵後,和陽正歲數相仿的孫占就參加了紅衛兵,又是串聯又是打砸搶的不亦樂乎好幾年,直到去年又被他爸爸用馬鞭趕回了家。

“哈哈,你們想不想跟我一起挖水晶啊?管吃管喝,每天再給兩元錢。”有了弟弟和表弟的力挺,心情甚好的李朝正當著王**的麵就開始反正他一杆皮包骨頭的部下。

“李朝正,你,你……”王**氣急敗壞,他四下瞅瞅了,搶過身邊民兵的一把鳥銃就瞄向了李朝正。

“反天了你。”馬宗眼急手快,一個箭步向前,擋在李朝正和王**之間,揚手就抽向李朝正。

“你敢打我哥”陽正逮到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上來一隻手抓住馬宗的胳膊,另一隻手就握成拳向馬宗打去。

“陽正”心下明鏡似的朝正忙拉住弟弟,這當口老猴子早衝上前使勁壓下王**多少還能唬點人的鳥槍。

“王支書,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你別跟孩子一般見識。”老猴子一邊說,一邊搶下王**手裏的槍。王**見有人攔著,象征性地掙紮幾下後,就乖乖地把鳥槍交給了老猴子。

“狗東西,要不是你猴子叔說話,我一槍崩了你。”王**惡狠狠地罵向李朝正,他倒忘記老猴子和李朝正是一丘之貉了。

“李朝正,你小心點。釵鍁沒收。王書記,你看如何?”馬宗害怕事情越鬧越糟,想趁早收手。

“既然馬村長說話了,那就沒收釵鍁以示警告,下次可沒這麽便宜。”他說完這幾句場麵話,不待李朝正吭聲,扭頭便走。王**招集民兵本打算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個下馬威,沒想到差點讓這個混蛋給搞得灰頭土臉。李朝正畢竟走南闖北地見過世麵,王**一看到他就沒來由地底氣不足。但身為劍之村最高領導,他又必須做出些強硬姿態。

工具被沒收了,李朝正就勢休息了兩天,他走走親戚,會會戰友,依舊談笑風生,渾若無事。第三天晚上,老猴子又來找李朝正。他指著自己的工具對李朝正說,你用釵,我用鍁,照樣能挖。當李朝正隨著老猴子走出村子時,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月色茫茫中,不僅劍之晶村的田地裏燈火通明,連極目處外村的鄉野裏,也是馬燈閃耀。老猴子和李朝正獨家經營的買賣走到了盡頭。

顯而易見的是,那些民兵從李朝正挑釁地對待支書,囂張地許諾日薪上,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金錢的魔力,也預感到大鍋飯結束的日子不遠了。對這些土生土長的晶都人民來說,他們缺的不是鑒別尋找水晶花石的能力,而是敢於反抗錯誤政策將命運掌握己手的魄力。麵對著朝不保夕的集體夥食,沒有人不牢騷滿腹,每一個人都暗暗準備著自力更生。在摩拳擦掌似乎已不可不發時,一個個卻又若無其事極有紀律性的出工下工。他們都知道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固然可敬,但很多時候,所謂先行者有時往往就是先烈。所以他們都極有耐心地坐等著他人振臂一呼,自己再配合著響者雲集。至於別人呼的和自己應的是不是同一回事,那又另當別論。出師要有名,起事要有頭,失敗了,他人以身頂罪;成功了,我們得享其成。

李朝正隱隱有些後悔對王**的粗魯了。禍福相依,李朝正享受了一時之快,卻為他人做了嫁衣裳,斷送了自己的生財門路。謙受益、滿招損,李朝正又想起開國上將對他說的話。剛參軍兩三年時,李朝正在全軍大比武中名列榜眼,而前五名中四人出身武術世家,隻有他一個地道農民子弟。他難免就有些得意,心想再練個兩三年,天下舍我其誰?當場就哈哈大笑了起來。這時,一位花白頭發的老軍人邊稱讚邊走下主席台,他來到比武場,彎腰拿起一塊被李朝正徒手砍斷的半截磚,好像也不怎麽用力,輕輕用手指一捅,一個圓潤的小洞就出現了。然後,他走過來拍了拍目瞪口呆的年輕士兵,鼓勵了幾句,這之中就有“謙受益、滿招損”。李朝正由誌得意滿猝不及防到驚奇恐懼,傻站在那兒麵紅耳赤地羞愧不已。上將說了什麽,他除了那兩句,別的什麽也沒記住。等他回過神來,老人家已在主席台上正襟危坐了。李朝正在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後,就謙虛謹慎地奮力拚搏了起來。沒想到幾年後,借著當時的特殊形勢,他居然也算是成功人士中的一員了。

李朝正有些遺憾地對老猴子說:“猴子叔,我們得趕快想別的辦法了,要不了多久挖花石就沒什麽錢可賺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老猴子倒是氣定神閑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有了一千多元錢墊底,老猴子有資格這麽大家風範。

果如李朝正所言,先是兩周後,辛苦一晚上每人隻能分到手兩、三元錢。再過一周,連兩三元錢也不是每次都有。此時的晶都大地,白天大家都死氣沉沉地應付生產隊集體勞動,晚上則全都生龍活虎地在田角溝灣裏揮汗如雨。對於每日饑腸淥淥的他們來說,每晚三五角的額外收入,仍然具有莫大的鼓舞力與**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