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傍晚，忙碌了一天的何佳旺，剛剛回到家裏，就有人敲門了，他迎了出去。
“何主任，你看我咋弄呀？後天，老二就要上大學報名了，報名費得7千元，如今，隻有民政部門資助的那3000元，其他的還沒影星兒，我都要急瘋了。我尋思著，不讓他上吧，真是可惜，我對不住娃，讓他上嘛！實在是拿不出錢來。為此，我跑過好幾家親戚，一分錢都沒弄下，回家後，娃見我作難，幹脆提出他不上學了。何主任，你給我出個主意吧！”來人是三組的村民李印之，他在村主任麵前是訴說，是企求，他恨不能把他心中的苦悶一股腦地倒出來，讓佳旺聽個夠，從而取得佳旺的同情和支持。當然，對於李印之的情況，何佳旺是清楚的，大兒子上前年上了大學，花完了家裏的全部積蓄，接著女人出了車禍，開了顱，動了大手術，肇事者逃逸，這對原本拮據的李印之來說真是雪上加霜。如今，第二個孩子又要上大學報名了，按困難戶，民政部門是給了救助，但救助隻是一部分啊！怎麽辦？自己這個做村官的能不管嗎？於是，他對李印之說：“老李，娃上大學的事要緊，咱就是砸鐵賣鍋也要把娃送到大學去。娃考上大學了，是你的榮耀，也是村上的一大幸事。對這個事，我也曾想過，準備給村上設立一個專項基金，每年用於獎勵考上大中專的學生，村子能出幾個人，就是村上的光榮。關於你提的事，讓我們商量一下，給娃擠一點錢，叫娃安心上去吧。”話音落，何佳旺取了1000元，給了李印之，並說：“這是我的一點心，讓娃先報名去，給娃說，以後事幹大了，別忘了咱萬隆，別忘了我這個當叔叔的。”
“何主任，還是你好，你能體貼人。”李印之接過錢後，感激之情難以敘說。
白露過後，高山開始種麥子了，平原上的秋收似乎也來得早，特別是包穀地因了前個時期的那場暴雨，成片成片地早熟了，而且是青幹了，村民們坐不住了，相繼來到了地裏。李印之也是一樣，他盼望著能及早把包穀收回去，並剝了顆粒曬幹，趕個好的價錢。因為，他需要錢，他也計算過，他家的3畝玉米，每畝按1000斤算，一斤0.68元的話，可賣回2040元，退一步說，留上一半，還有1000餘元呢！這樣，家裏的零碎花銷就夠了。另外的兩畝獼猴桃地，供娃上學用。
一日，村支部書記張實踐、村主任何佳旺和村婦聯主任李巧巧來了，看望了臥床不起的李印之家屬，並給印之了4000元，說是留些家裏人打針用，其餘全部給娃寄到學校去。另外，何主任還說，最近有個新政策，民政部門出台的，對農村得過大病的人報銷醫藥費，讓李印之把前麵的藥費條子整理一下，報一點是一點。在這個過程中，李巧巧還幫著李印之清理了一下垃圾，順便還整了整坑鋪上的雜物。
村幹部們離開後，李印之把厚厚一遝人民幣拿在了手中，淚水一下子流了出來。是啊！為了錢，為了給娃籌措學費，他沒少跑路啊！沒少給人下話，可如今是送上門來的，於是，他對跟隨他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女人，比劃起了剛才的事，終於，他女人明白了，並不時地點了點頭，意思是誇獎村主任何佳旺，誇獎村幹部們的關心和善舉。
一個星期後，秋收開始了，李印之拿了糞籠，拉了架子車，來到了自己的責任田邊。在這裏，他沒有急於走進地裏，而是慢慢地在地頭邊坐了下來，又從口袋裏掏出了擠壓得沒有了棱角的皺巴巴的“金絲猴”煙，從中取了一支，點了火，抽了起來。顯然，這一次收秋，他的心思和往常是不一樣的，因為，身旁沒有了搭手，隻是他這個一大把年紀的人。於是，他邊抽著煙，邊回想著過去的歲月。是啊！在這塊地裏，他勞作了幾十年，他傾注了心血和汗水，莊稼一料接一料，耕作一年複一年，可他從來沒有說過一個字的苦與累，他始終保持著旺盛的精力和愉快的心情，特別是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期，農村實行以家庭承包經營為核心，保障農民生產經營自主權後，李印之一家的溫飽問題得到了解決，擺脫了夾著口袋借糧吃的狀況，而且，蓋了一磚到頂的瓦房，生活上除了白米細麵外，隔段時間，還割些肉改善改善。接著，大娃考上了大學，二娃上了縣重點中學，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幸運的家庭。然而，天有不測之風雲，人有旦夕之禍福，去年冬裏，一場偶然的交通事故，給李印之家帶來了災難和痛苦。如今，村主任來了，村支部書記來了，他們送來了溫暖，送來了關懷，他們給予了李印之新的希望及生存的信心。所以，他盼望著妻子能給他一個驚喜，早日得到康複。他要盡快地將這3畝地的包穀收回家。
當然，掰包穀，挖玉米稈，種地，對李印之來說，是最普通不過的農活，過去是背著背簍掰，現在是提著籠子提，籠子滿了，往地頭邊的架子車上一倒，車子上還備有蛇皮袋子，有時，在架子車的車轅上還要架上玉米稈，為的是能多裝，能多拉。挖玉米稈是費力活，李印之一天能挖二畝地，且能給玉米稈捆上腰腰，加個班，還能把地騰下。這一天，他是做到了。他品過煙後，一頭撲到了地裏。在地裏，他掰呀掰！掰了一個又一個，掰完了一行又一行，接著是拉運，一天功夫不到，那一片地的包穀活就完成了。
歇氣的當兒，李印之又坐在了地頭邊抽起了煙。這時，與他連畔種地的齊有財來了，他向他要了煙，對了火。一分鍾後，李印之問：“有財啊！你說‘仁慈’這兩個字咋講？”齊有財回答：“就是關心別人，關愛別人嘛！”“對，對，咱們的村幹部們是做到了，我從內心裏佩服他們啊！”“佳旺到你們家去咧？”“還有支部書記張實踐呢！”李印之回答。“他們都幹了些啥？”齊有財問。“給了4千元，還問長問短的。”“那好啊！他們真是菩薩心腸，是咱村民的貼心人。”“在這之前，我是找過佳旺的，那幾天娃要上學，老婆要看病，整得我實在是沒方子了。”李印之說。“你的情況，大家是知道的，我也是一樣，既對你同情，又對你羨慕，盡管說老婆起不了床，但娃把氣爭了，當下，經濟是緊張些，但咬咬牙也就過去了。”齊有財深表同情地說。“哎，多虧佳旺了，要不是他們，真的，二娃子上大學就沒指望了。”說完，李印子把那盒被擠壓得皺巴巴的金絲猴煙又掏了出來，並順手取了兩支，與有財抽了起來。
秋收後的萬隆村，家家戶戶的院子裏，搭起了玉米架，架子的橫梁上齊刷刷地吊著玉米辮子，有的農家還栽有玉米樁子，看起來黃亮亮，齊整整，怪好看的。當然，玉米棒的個頭較之去年明顯的是小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