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幫凶

蒼穹似錦,平整清透,綠柳隨著風的節拍,隨性而舞。

石然站在櫃台前,幫著高浩鄴打著下手,眼神飄忽,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去看一眼阿善。看著這個笑顏如花的女子或側幫人診斷,或低頭揮筆疾書。偶爾還能瞥見那個在阿善後麵的牆下凸著肚子,慵懶的打著瞌睡的高浩鄰。

一大清早,高浩鄰就被羅刹女人罵出了門,從吵鬧的聲音裏,依稀好像是羅刹女人找高浩鄰要他昨天從藥鋪拿走的十兩銀子,可高浩鄰拿不出來,兩個人就吵了起來,打得熱火朝天,最後高浩鄰敗下陣來,被羅刹女人下了jn足令,說:要是今天有一眼找不到高浩鄰,以後他就別再回這個家裏了!

於是,高浩鄰就隻得呆在家裏了,開始是呆在自己的房間裏,後來覺得實在是憋悶,就跑到藥鋪裏了,選了個最裏麵的位置,才不過一個時辰,就已經睡了三覺了。

“石兄弟,我去幫幫阿善姑娘,這裏抓藥配藥的事情就交給你了。”高浩鄴抓好最後一副藥,見沒有人了,就想去幫幫阿善。

“哦,你去吧。”石然點頭應允,自己也不懂醫術,叫高浩鄴去幫阿善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情。

阿良端著幾碗茶水從內室走了進來,放到石然麵前,看了看石然,端起其中一杯,“你去給那胖子醒醒盹兒。”

石然木然的接過茶碗,她是在裏麵下藥了嗎?那麽阿善……想及,下意識的又看了阿善,正巧和她四目相對,這次,最先躲開對方眼神的是阿善。

“其實,不在乎你幫不幫,隻在乎你信不信。”阿良用極其小的聲音對石然說。

信不信?石然的腦海裏是一片黑暗,他停頓一會兒,又端起一碗茶水,走向高浩鄰,左手是沒有毒的,右手是下過毒的,該給他哪一碗?

高浩鄰毫不避諱的一邊出聲,一邊打著哈欠,見石然端著茶水過來,滿臉肥肉擠成了一團,“石兄弟,還是你體貼,知道我口渴了。”

“早就看出來你口渴了,這不就想著第一個先給你送過來嘛!”石然把右手的那碗茶水遞給了高浩鄰,看著他咕咚咕咚的喝了進去。我成了名副其實的幫凶了。心底刮起一陣冷風,又走到阿善身邊,卻把手中的茶碗遞給了同在為病人診斷的高浩鄴,“老好人,給你茶水。”

回到櫃台時,阿良已經離開了,桌子上靜靜的擺放著剩下的兩碗茶水,黃se的茶水裏躺著兩片舒展開的墨綠色茶葉片,石然看著它們,竟起呆來。

我真的是幫凶了,還有什麽理由可以說呢?

其實,不在乎你幫不幫,隻在乎你信不信。阿良的話再一次響起。在石然的腦海裏橫衝直撞,撞得他的頭嗡嗡直響。信不信?姑且就相信吧,相信阿善真的是為了幫助嫣兒,可是,對高浩鄰下毒和幫助嫣兒有什麽關係?算了,都說要相信了,就把阿善的話全部信了吧,就信昨晚那個對著蝴蝶說話的她還是以前的單純善良。

昨夜,回到房間的石然睡不著,阿善要對高浩鄰下毒這件事給他帶來很大的震撼,他不懂一向明透的阿善為何要去害別人。推開窗扉,想看看穹幕上的月,還是不是一如既往的明亮,卻看見了阿善。

月光輕盈如紗,從高空中一瀉而下,灑在院子了,灑在石桌上,也灑在了靜靜坐著的阿善身上,一身鵝黃se的紗織長裙的少女,還如最初見到時的那般模樣,隻是,此時的她,單手托腮,好像陷入了沉思。

遠處飛過一隻翅膀閃閃的蝴蝶,它繞著阿善飛了兩圈,最後停在了她托腮的手上。

阿善輕輕的把手移到了自己麵前,露出一個苦澀的笑,長長的眼睫也似蝴蝶翅膀般晶瑩閃閃。

石然偷偷的看著她,心如刀絞。阿善哭了嗎?應該是和我有關吧?可是,我能不能信她還是原本的那個她?

……

“石兄弟,你不喝茶嗎?”高浩鄰站在石然身邊,把身子倚在櫃台上,“你要是不喝,我就喝了。”

“嗬嗬,你喝吧,我不渴。”石然趕忙笑了一下。

“咦?怎麽兩碗茶水呢?”高浩鄰用眼睛把藥鋪看了一遍,“哦!阿善姑娘還沒有喝水呢!石兄弟,你也真是的,送水才送了一半,看在我心情好,我就幫你把茶水送過去吧。”說著,伸出肥手端著茶碗,朝著阿善走了過去,“阿善姑娘,喝茶。”

阿善沒有抬頭看他,聲音一如往常般甜美的說:“放那裏吧,謝謝你。”

高浩鄰又走回櫃台,搖著頭,“要是我那個婆娘,能有阿善姑娘一半美就好了。”

哼,想得美!石然默默的嘲笑著他,你也不看看你有沒有那資格。

“你這死鬼!成天在外麵花天酒地,回到家還不安分!”羅刹女人拎著菜籃子走了進來,正巧聽見高浩鄰想入非非的說辭,頓時火冒三丈,快步走到櫃台前,當著眾人麵揪住他的耳朵,“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哎,哎,哎,痛,痛,痛啊!”高浩鄰不得已彎身子,臉上表情痛苦無比。

“給老娘回屋子裏去,少在這裏丟人現眼!我們去裏麵說道說道!”羅刹女人揪著高浩鄰的耳朵,往內室走去。

石然痛快的笑了起來,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阿良帶著嫣兒,從內室走了出來,顯然,是不想聽到後院雞飛狗跳的那一出戲。

嫣兒明亮的眼睛裏寫滿了害怕,“阿良姐姐,嬸嬸的樣子好嚇人。”

……

毒已經被下了,石然懷著忐忑的心情,等待高浩鄰的變化,從晌午等到黃昏,從黃昏等到天黑,又從天黑等到了第二天藥鋪開張。高浩鄰沒有出過屋子,屋子裏也沒有傳出什麽奇怪的聲音。

這毒到底下了沒有啊?石然開始懷疑了。

“石兄弟你也在啊?”高浩鄰捂著肚子走了過來,“這個惡婆娘,半夜叫我睡地上,凍死我了,浩鄴,幫我抓一副止瀉的藥吧,這一個上午了,我差不多都快死茅坑裏了。”

高浩鄴放下手中的活,走了過來,為哥哥把了下脈,走到藥櫃前,抓了幾位藥,包好遞給了他,“喝了這藥應該就能好了,哥哥,你眼睛怎麽了?”

石然抬眼看了看高浩鄰的臉,一隻眼睛黑紫黑紫的,忍不住笑出了聲,“高家大哥,你的眼睛怎麽了?”

高浩鄰趕忙低下頭,“沒事,沒事,是磕的。”說完,如老鼠一般灰溜溜的跑了回去。

明明就是被老婆打的,還說是磕的,真好笑。石然一邊笑,一邊搖頭,不過,他的腹瀉和阿良下的毒有沒有聯係呢?

又過了三天,石然都沒有見過高浩鄰,不知這家夥是因為眼睛的緣故不敢出來,還是因為毒了,但可以肯定的是,高浩鄰的肚子已經不瀉了,因為昨天晚上並沒有聽見他來回跑茅廁的聲音,一家上下,平安無事。

石然越懷疑阿良給自己的那碗茶水裏到底有沒有下毒。難道阿善隻是想借機試探一下自己嗎?難怪她會哭,我想我是叫她失望了。

藥鋪裏沒有病人,阿善卻始終坐在診斷的桌案前,好像已經三天沒有和石然說過話了。

“阿善……”石然滿懷愧疚走到她身邊,試探性的問,“你是在生我的氣嗎?”

阿善別過頭去,看向窗外,“你看我像是生氣嗎?我和你有過節嗎?為何生你氣?”

“我……我……”石然不知怎麽表達。“那碗阿良給的茶水……”

“謝謝你幫我,至於我為什麽這麽做,以後你自然會知道,現在隻是在乎你肯不肯相信我。”阿善語氣冰冷,石頭,原本我以為你是信我的,才不過是一點小事情,你……就已經寒透了我的心。

“阿善……”石然低下頭,“對不起,要怎麽樣你才肯原諒我?”

“你有何錯?”阿善始終沒有把頭轉過來。

“阿善姑娘,阿善姑娘,我家那死鬼忽然說腹痛,在地上直打滾,求你幫我去看看他。”羅刹女人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打斷了他們之間的對話。

阿善站起身子,“我去看看。”

石然跟在他們後麵,一同跑進高浩鄰的房間,瞧見高浩鄰捂住肚子,在地上扭來扭去,口中出模糊的呻聲,“啊……痛……痛……”

“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把他扶到炕上去?”阿善對著石然說。

石然吃力的扶起地上打滾的高浩鄰,“這是怎麽了?”

阿善了高浩鄰的脈,直搖頭,“晚了,晚了。”

“什麽晚了?”羅刹女人焦急的問。

“起先,我觀察他氣血匱乏,就曾勸其要我醫治一番,可惜被他拒絕了,我本以為他隻是調理不善才會氣若神遊的,殊不知竟是體質寒涼之症,加之上回嫂嫂叫大哥睡在地上,寒毒攻入五髒,晚了。”說著,阿善站起身子,不想再醫了。

“阿善姑娘,我知道你是活菩薩,求你救救他吧,求你了。”聽了阿善的話,羅刹女人的眼淚奪框而出,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阿善姑娘,你可一定要醫治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