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嫁王府

“姐姐,剛剛你在院子裏畫什麽?”

“院子裏的蘭花開了,這些花都不耐看,開幾日就會敗了,所以想用畫筆留住它們最為美麗時的樣子。”憐畫輕輕皺了下眉。

“就好像女子為了留住自己的容貌一樣。”鳶兮的容貌是被自己毀去的,那樣一個像鳶尾花一般美麗的女子,失去了容貌,還能有什麽呢?偶爾想想,洛雪也會後悔,可是一想到自己的母親,悔意就**然無存了。

“女為悅己者容,如果沒有欣賞的人,誰還願意去留住空洞洞的外表呢?”憐畫麵無表情,眼波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

看得出來,她是在想泥偶的主人了。洛雪走到熏香旁,聞了下,“還是去聞些自然的花香更能令人心曠神怡。說來也怪,聽姐姐說此時的蘭花最為繁盛,洛雪還真是想看了呢。”

“那我們就出去吧。”

走出門,陽光奪目的刺了下來,一下子的明亮使人不太適應,緩和了片刻,環視周圍,果真蘭花開的很是燦爛。

駐足,閉上雙眼,摒棄世俗的紛繁複雜,用力呼吸,仿佛自己回到了雲南,回到了不落族,那裏遍地是花,有的是一大團,有的是一大簇,有的是零星幾朵……

花香中,藏匿著一種特別的味道。

睜開眼睛,沿著花香認真的聞著,一朵淺紅色的蘭花出現在洛雪視野,“這個是什麽?”

憐畫走到洛雪身邊,“它叫七時蘭。”

“七時蘭?好奇怪的名字啊。”

憐畫低下身子,蹲在花前,“此花甚是奇特,可以根據時辰更迭改變花瓣的顏色,一共可以改變七次,據說有人為了看它七種顏色,一天中什麽都不做了呢。”

“它的花香好特別。”洛雪也蹲了下來,想湊近去好好聞聞。

憐畫趕忙用手攔住她,“妹妹且慢,它的花粉可以讓人昏迷,要是吸入了,怕是你今天就要住我這裏了呢。”

“啊……”

“我這累月的失眠可就靠它了呢。”

“姐姐有失眠症?”

“嗯,”憐畫點頭,站起身子說:“有心人士會在七時蘭呈現不同顏色的時候采集它的花粉,經過不同配比,混合成藥,治療別人的失眠症,這些是我道聽途說來的。我是不是什麽大夫,隻是在睡不著的時候,放一些花粉在茶水中。”其實七時蘭還有其他的功能。當七種花粉混合在一起時,便是焚心蝕骨的毒藥了。不過,要現用現配。

“想不到王府裏還有如此奇花。”

“這花本不屬於王府,是可琴從宮中為我帶出來的種子。”

“可琴?”

“現在稱呼她可琴倒是不妥了,琴妃倒是貼切些。”憐畫伸手,摘去一朵已經頹敗的花,感歎著:“才不過剛開就敗了,怕是以後要換些其他的了,找些耐看的。妹妹願不願意陪著我去花園裏走走?幫我參謀下該種些什麽花。”

洛雪輕笑,欣然答應。

太陽在頭頂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緩緩的褪去了路麵上的潮濕,才不過幾個時辰,就已經找不出昨夜大雨狂瀾的痕跡了。隻有那可憐的花瓣,成群結伴的死寂般的躺在地上,耗著無幾的殘生,表達著自己的哀戚。

遠處,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專心的看著手中拿著的紙,朝著她們走了過來。這個男孩,洛雪認得,豫王爺喊他敬仁。

憐畫俯下身子,作揖。“拜見皇長孫。”

洛雪也俯下身子,順著憐畫的叫法說著。

大概是看的太專注了,皇長孫忽的一下子抬起頭,不想兩名女子已經近在咫尺了,手中的紙滑落了。他暗忖:憐畫自己是認得的,可是她身邊的女子是誰?

洛雪撿起腳邊的紙,遞給他。

“你是誰?”皇長孫洵敬仁直截了當的問。

“她是王府的七夫人。”是管家的聲音,他不急不躁的走到皇長孫身邊解釋著。

“哦,原來就是新嬸嬸啊。”皇長孫露出臉上的酒窩,“難怪五叔叔要叫人加急打造七尾丹鳳釵呢。”

“七尾丹鳳釵?”憐畫顯得有些激動。

皇長孫把畫紙打開,伸到憐畫麵前。“你看多漂亮,可是五叔叔親自畫的圖呢。”

“這個……可琴……不,是琴妃不也有一支麽?”憐畫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緩緩的降低了聲音。

看來我還真的是替身啊,洛雪暗自嘲笑著。

“皇長孫我們還是快走吧。”管家提醒著說。

“對對!”走開前還不忘開一番洛雪的玩笑:“新嬸嬸的發釵可是不能耽誤的。”

見洛雪半天不說話,憐畫開口了,“洛雪,剛剛是我一時多嘴。”

“姐姐多想了,我隻是有點累了而已。”信口編出個借口,想要扯開話題,卻又被自己拉了回來,“可琴為何要離開王爺?”

“這個,我也不知道。許是不想叫王爺為難吧?”憐畫看著前麵,眼瞳中現出一個人影,俯身作揖。

“憐畫,你在這裏啊!我正要去找你!”素棋的聲音飄了過來。

洛雪注意到她看見自己的一瞬間,臉上掠過一絲尷尬,和平時略有不同。想來已經幾天沒有見過她了呢,不會被王爺罰了吧?“姐姐,近來過得可好?”

“還好了,希望妹妹能原諒那日我的行為。”素棋又道:“在王府,每個人都需要明哲保身的。”

明哲保身?也對,誰又願意給自己惹麻煩呢?

沒有繼續解釋什麽,素棋岔開話題:“你們這是要去哪裏?”

憐畫笑道:“我想去尋一些耐看的花,不想剛出來,洛雪妹妹就鬧著累了呢。”

“那不如我陪著你去看看吧?叫洛雪妹妹回去休息下。”素棋體貼的說。

“也好,既然素棋姐姐來了,那我就不陪著姐姐們了。”裝出累了的樣子,借故離開。自己撒的慌總是要自己圓的,可是心底卻有個聲音在說:誰能陪陪我?

良久,回頭,身後哪裏還有素棋和憐畫的影子?

卸下偽裝的笑容,慢慢走到河岸邊。清澈的河水中,幾隻不大的金魚穿梭在水草間。

“夫人,不走了麽?”身後,響起襲衣的聲音。

才想起來自己不是一個人。是襲衣太過安靜,叫自己忽略了她,愉快的喚著:“襲衣。”

“嗯?”

“嗬嗬。”心情舒暢多了,撿起地上的石子,準備拋到河裏,卻聽見了“咚”的一聲。尋聲看去,皇長孫一臉壞笑的看著自己。

“新嬸嬸該你扔了!看看我倆的誰遠?”

洛雪撲哧的笑出聲來,眼前這個皇長孫倒是和小喜很相像,表情上都有一些與生俱來的天真。

“新嬸嬸不許耍賴啊!快扔!”

“嗯!”不用顧忌什麽,使出全身力氣,拋出手中的石子,咚的一聲,漾起一大片漣漪。得意的笑道:“看來我比你遠哦!”

“我們再來!”不甘心輸掉的洵敬仁,又撿起石子。

……

平靜的水麵被外來的石子擾亂了,咚咚的響聲中夾著洛雪和皇長孫的笑聲。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一雙眼睛在看著他們,眼睛的主人便是豫王爺。他負手站在窗子前,看著遠處河邊洛雪,心中起誓:定要她向現在這般快樂!

河邊,斜垂的柳枝在微風的浮動下,搖搖****。

“新嬸嬸,以後你陪我玩吧?”皇長孫央求著,此時的模樣,叫人很難聯想到他就是皇帝的長孫。

點點頭,洛雪很喜歡眼前的小家夥。雖然自己大不了他幾歲,但是仍希望把他當做一個不經事的小孩。

“太好了,其實見到嬸嬸的第一眼,我就覺得嬸嬸和她們不一樣!”皇長孫高興的說著。

“不一樣?”硯書也說過類似的話。

皇長孫笑了笑,“嬸嬸的眼神裏沒有爭寵的感覺!也沒有複雜的掩飾什麽!”

聽的洛雪有些發蒙,爭寵?掩飾?王府中,隻有汀凝和逐淩是愛王爺的,可是她們情同姐妹,怎麽會爭寵?!掩飾?大概所有人都在極力掩飾一些東西吧?不管怎麽想,也想不懂洵敬仁口中所說的不同。

“嬸嬸,我要回去了,等下次戲班來的時候,你記得陪著我玩啊!”

“戲班?”

“對啊,再過半個月就是立夏了,每逢立夏,王府就會請戲班來唱戲。”

“哦,一轉眼就立夏了!”

“到時候記得要陪我玩!”皇長孫重複了一遍。

“好,一定!”

“一言為定!”瞧見身後站著的豫王爺,“到時候五叔叔可不能和我搶嬸嬸啊!”

驚愕的轉過身子,才發現豫王爺已然站在自己身後。

“一言為定!”豫王爺肯定的說。

“那我走了!”說完,皇長孫就離開了。

“都十五了,還是個孩子。”看著洵敬仁遠去的背影,豫王爺又愛又憐的說。

“你來了多久了?”洛雪輕聲問。

“一小會兒了。”

難道襲衣也沒有發覺麽?“襲衣,你剛剛可看見了?”

“回夫人,看見了!”

“是我叫她隱瞞的。”豫王爺走到洛雪麵前,看著她,“你記住以後別亂跑!”

他定是還在怪自己去聽竹軒,人都已經走了,為何還如此執念?洛雪咬住下唇,點點頭,閉上眼睛,掩飾住裏麵的委屈。

“無論要去哪裏,一定要帶上襲衣!”

“嗯。”

“聽竹軒太過偏僻……”

“我明白了,我不會再去了!”在豫王爺沒有說完前,洛雪就快語打斷了他,恐怕這個是唯一能維係她尊嚴的舉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