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闕呼吸微滯,她聲中帶顫似在怪他不留片字便要深入險地,字字都在衝擊著他的神經。

他猛地回頭,後背又牽起陣疼痛,崔雪時跨出步子走至他右手一側,然伸手握住揉著他的指節。

崔雪時心裏還記著蕭媞箏所說的夢,沈闕前世逼宮造反還殺了蕭媞箏。

即便她昨夜以蕭媞箏腹中胎兒做了阻攔,但憑鳳和公主的性子也絕是等不到胎兒降世,也不會輕易放過。

從前蕭媞箏借刀殺人的事還少嗎?仄遠山離京都尚遠,路上就要行大幾個時辰,要是蕭媞箏在城外設伏…

她倒也不是擔心沈闕會受傷,而是…蕭媞箏的手下人定會死得很慘,到時靜等沈太師回京,他們二人恐又會再現鋒芒。

“我怎舍不告而別?半時辰前已去國公府問過,宣老夫人道你不在,我便將青峯留在靜居,待你回府自有我的親筆。”

沈闕在馬背上彎下身子脫開她握住的右手,大手撫住她的腰,單手輕輕一攬就將崔雪時拎到馬背中。

她驚出聲,他便捏住她的臉擦去眼下的淚珠,見她麵上紗布已卸,但臉側燙傷還是生出一塊紅紅的疤,說道:“我還未曾問你,不在府上好好養你的傷,是要往何處去?”

“世子府,去恭賀世子妃添得一女,我去金閣…唔…”

未想到,崔雪時話都沒說完,沈闕便抬起她的下巴,低頭下來深情地吻上她的唇。

眾目睽睽下絲毫不懼,但他也不想叫人瞧見,抬起左袖遮擋,她獨在他懷下。

陳柯已到城門,呼出口氣躍上他的棗紅大馬,一抬頭就見不遠處二人的親密舉動,他捂眼頓覺羞臊,嘴裏直呼:“哎呀我的老娘喲…”

沈南瑾瞳仁大睜,雙手無意識地握緊一方衣角,詫異地回頭對那些禁軍說:“他們竟!大庭廣眾之下,竟如此傷風敗俗!”

禁軍不做搭理,他們都帶著麵具也看不出臉上表情,沈南瑾雙手緊握成拳頭,悶悶生氣。

心中不免想起在沈家老宅被沈闕的兄長沈章沢處處壓製的時候,那時他處處都比不上沈章沢!

分明從前大房之人的軍功是比不上他們二房的,也是直到沈南瑾父親死後,沈章沢才被喚入京都,進宮做了公主殿下的貼身侍衛。

沈章沢回到定州後,沈南瑾比不過他的學識,比不過他的眼界,又因自小不愛練劍,更是比不過他的武功!

原以為沈章沢死後,他就可以成為沈家族輩中最優秀的子弟,可誰成想一直不見出色的沈闕實則是個藏拙多年的老狐狸!

多年來偷摸科考,還在殿試中得了進士成了皇子先生,一舉成為沈家最為出類拔萃的族人。

直到事後沈南瑾才回想起沈闕的挑燈夜讀。

現如今他身份地位什麽都有了,倒反過頭來要了本該是他妻子的女人。

助她退婚,又屢次靠近,還假借他的千情散直接要了崔雪時。

沈南瑾越想越氣,翻身上了馬背,攥著韁繩嘴裏小聲忿忿:“沈闕…我定要殺了你。”

“唔…”崔雪時快喘不過氣了,隻得拍著沈闕的胸膛。

他撬開她的牙關深深一吻,舌尖探入輕咬著她的唇角,偏要給她留下深刻記憶。

崔雪時吃痛皺眉,秉持著有來有回,她直接回咬他一口。

這沈闕是蛇嗎?凡事都要先咬!

沈闕笑著鬆口,撩開她前處亂飄的發絲,“在我回來之前不許亂跑,切記提防身邊人,我將青峯留於府上,有事都可尋他。”

身邊人?她的身邊人可不就隻有鬱枝?難道沈闕也看出了什麽?

沈闕握住她的腰要放她下馬,崔雪時忙道:“等等…”

她掏出袖中的白玉鐺,牽住沈闕的手放於他手心,帶有溫度的耳鐺讓沈闕疑惑,“你可是不喜?”

“我不知女子喜愛之物,閑時前去京都首飾閣中看了個遍,隻覺這式樣最得那些姑娘所喜,依著式樣打了這副。”

“不喜歡扔了便是。”沈闕就知自己不適合做這些,往後還是帶她去親選的好,說完要想扔了棄去。

卻又想到這是她戴過的,便收回手捏在手裏。

崔雪時抬起眼皮,羞澀笑道:“正因喜歡才要交給你,待你平安歸來必須將這耳鐺歸還於我,必不能舍它,往後大婚…我需戴著的。”

大婚?

他…可有聽錯?

沈闕難以置信地握住她的手臂,惶惶問道:“大婚…我可有聽錯?”

崔雪時頗是狡黠一笑,唇角揚起個極好看的弧度,“回來再問我。”

沈闕聞言嘴邊高高揚起,麵上至溫似柔和清風,還果真是個小狐狸。

他歎氣一手將她放到地中,“好,等我回來娶你。”

而後他臉龐瞬地被寒氣所籠罩,目光如冰,雙眉緊蹙,陰沉著麵色,隻一字:“去。”

千匹烈馬從身邊穿過,崔雪時的鼻尖不由得一酸,轉身隻見洶湧如浪拍岸之人潮,揚起的陣陣塵土。

“真是深情啊崔雪時,半月前還在宣府流著淚向我訴說你五年所受之苦,既這麽恨我們沈家,還不是巴巴的和沈闕你儂我儂?”

她當是誰呢,側頭一看原是沈南瑾孤身一人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斜睨著她。

剛才就疑惑沈南瑾竟也要隨沈闕前去仄遠山,想來這定然不是陛下的安排,而是沈闕的報複。

隻怕沈南瑾此次出京,回來後許是會缺個胳膊少條腿,崔雪時看都不想看他,更不想理會,邁出步子往前走。

沈南瑾連握住韁繩攔她在馬後,“現在同我說句話都費勁了?”

“沈小將軍身邊就那麽缺和你說話的人?也是,沈家老太公向來是能動手絕不張口,你臉上的鞭痕不就是在提醒你少說話?”

沈南瑾一下起了凶意,談起這鞭傷就恨不能手刃了沈老太公那倚老賣老的老東西。

他牽起脖子上的墨色麵巾遮住臉,“崔雪時,你真是溫良賢淑裝夠了,現在說話都夾槍帶棒的,你要知道除了我們沈家人,旁的都沒人敢要你!”

崔雪時麵顏淡之又淡,“你放心,離了我也沒有人敢要你。”

“嗬嗬,沒人要我?老子可是北彧公主未來的駙馬,這婚還是她主動來求我的!”

崔雪時冷笑,隻怕現在北彧公主發現自己被她戲耍一番後在狂想法子退婚吧,就這貨還在此癡人做夢。

“不過沈小將軍既那麽想聽我說話,那本郡主就施舍你一句。”

她走到沈南瑾的馬兒後頭,一掌拍上青棕馬的屁股,駿馬突然承力奔騰,沈南瑾搖搖晃晃差些摔下去,極怒吼道:“崔雪時!”

崔雪時沉眸不屑,“望你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