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俟皇業痛到掙紮,支出手推翻了腿下的矮椅,空**的堂內重起大聲反抗。

但由於沒有萬俟皇業口中的命令,廟門外靜守的新一批殺手都不敢輕舉妄動。

和尚聽聲似乎有些不對,眉梢一挑將耳貼在門前聽著裏頭動靜。

“你最不該的便是碰了不該碰的人,沈某已不是二十二年前的萬俟子孫,還會為了一個可笑的生母顧你這狗屁親情。”

沈闕眼底的殺意漸漸褪下,“不過你也大可放心,拔舌隻是因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我暫不會叫你死,你這一生不是最想登坐龍椅,成為天下之主嗎?”

“你不是想青史留名,做一個統領萬民的君王嗎?”

“待我押你回京,囚車之外自有萬民之目投於你身,必叫你萬俟皇業的大名永遠留在齊朝史冊中。”

“唔…唔唔!”

萬俟皇業眼底充血,滿臉是汗,他喉嚨呼出的聲使得嘴裏的血止不住地流在他這引以為傲的廟堂地麵。

沈闕知道他想說什麽,靜看萬俟皇業拚命指著地上自己的血。

這是在告訴他,萬俟皇業與他是血濃於水,即便他嘴裏說不出片字,萬俟族人自能告知肅文帝,沈闕是萬俟氏的血脈。

屆時且看肅文帝為了斬草除根,會不會讓沈闕陪葬。

萬俟皇業張著血盆大口仰頭大笑,沈闕轉在他身後握住那柄玉刀抵在他脖前,鋒利刀尖粘著他的血逼頂在喉結處,終於是怕了。

到底沒想到將這個兒子撒手不管,讓他自生自滅之時就已是在自己頭上懸了一把利劍!

若想到今日遭遇,他說什麽都要在二十餘年前親手將沈闕刺死在沈府!

要這麽論起來,他更後悔沒看住萬俟茴這個叛徒,若非她假裝同意要嫁給蕭子拓為後,他就不會放鬆警惕,解了她的禁足。

若非萬俟茴恬不知恥嫁入沈家,他就不會失去上官菁這漫長的幾十年!

他要殺蕭子拓,要這皇位還不是因上官菁,還不是因著一家團聚?

他為了他們母子可顛覆皇朝,可眼下親兒子卻要奪他命…

不知萬俟皇業是自我感動還是嘴裏被拔了舌太痛,竟老眼縱淚。

沈闕抵著他往前走,一腳踢開廟門,那偷聽動靜的和尚被大力震了出去,跌倒在泥地。

兩眼還不忘抬起看究竟是何物撞翻了他,然而就瞧見沈闕挾持著萬俟皇業從廟堂走出!

而萬俟皇業的嘴周、衣袍、鞋履上頭都沾滿了猩紅鮮血!

這讓一個出家人何其驚詫,他嘴裏狂念阿彌陀佛,祈求心裏一番冷靜。

“王爺!你…你…先生既為客何故如此?青廟之中切勿殺生啊!一切好說,一切好說…”和尚趕忙站起身邊說邊往後退。

圍繞成團的殺手皆是膛目結舌,動也不是不動更不是,他們隻握著劍柄卻不敢抽出劍。

“你既懼殺生又要跟隨萬俟皇業,既是僧者又留長發不剃以示誠心,豈不矛盾。”

“和尚也並非全都需剃發…貧僧戒葷腥,素以無油鹽齋飯,經文佛書一樣不少,可見對佛祖之誠,何需以剃發表誠?”

山中風霧彌漫,將沈太師一身的渾白衣袂混入雲霧之中當顯儒士,比起和尚更像是修佛之人。

他哂笑道:“那倒有意思了,剃發向來是表摒棄世俗之縛,你留發便是未除對世間貪戀,是準備等萬俟氏奪下皇位,同他一道入宮繼續做一代太傅吧。”

“聞太傅?”

聞太傅?聞顯孺?戾太子蕭圃之師?

萬俟皇業的雙眼皮疑惑得變成了單眼皮,嘴裏發出一聲:“唔?”

和尚一聽沈闕這麽喚他頓時驚慌失措,連忙否認:“何為…聞太傅?先生所說,貧僧不曉。”

“貧僧隻是山中一僧者,真心向佛,常年在山中修行,也從未得過姓氏,更是未曾聽過什麽聞太傅。”

和尚搖頭否認,單手行禮,區區一個剛入京不久的太子太師就算再怎麽神通廣大,也不可能認識他,更何況他還給自己換了張臉。

將臉上的麻子去除了個幹淨,即便是從前的老友相見也絕認不出他。

“急什麽?”

沈闕滿覆笑意的話音落去,下一瞬在眾殺手與這和尚的身後密林中就竄出數百禁軍,陳柯的聲音高高亮出,

“聞太傅也忒無情了,說到底當年您也是被陳某親手關入大牢的,我看守您整整一個月,怎地跑了也不告訴我一聲,讓我一通好找。”

還因看守不嚴被罰了半年的俸祿,要不是沈闕回京後就直接整垮了前刑部尚書,讓陳柯升了官,他還一直是個刑部小小侍郎!

誰能想到這聞太傅看上去那麽高風亮節一個人會假裝自己失禁,將身上乃至牢房都搞得臭氣熏天。

獄卒實在沒辦法才讓他去解決幹淨,誰成想聞氏趁大家夥都沒注意就跑了出去。

陳柯回想起來嫌棄地捂鼻,用手扇風,“您逃跑後的那個牢房,那個味兒…嘶…直衝天靈蓋。”

和尚臉頰不由紅潤,實在是麵上無光,氣怒得一把抓下頭上的僧帽,“陳侍郎!”

“誒,你叫錯了,陳某如今仕途已達至尚書之位,莫非是聞太傅做了和尚以後天天咒我,得到老天反噬才叫我升了官?”

眼看陳柯的諷言激得聞顯孺要擼起袖子動手,萬俟皇業急了,這蠢貨都看不到他脖子上的刀嗎!

他忙張嘴開口,“啊…啊!”

聞顯孺這才收了氣,舉拳令道:“都出來!”

“嘭咚”的幾聲,似是山中摻著低吼,震得雲霧都即刻散開。

原先煙霧繚繞的地方突然滿是殺手,廟堂青瓦之上又相繼跳出不少殺手,山坳中也竄出裹滿白布衣的刺客。

陳柯眯起眼戒備,這些人和北彧公主入京時在城門外遇到的那一批穿著是相同的。

原來那天是萬俟老兒在搞鬼。

一方如漠場劍客,一方則是身披重甲的京都禁衛,兩方孰贏一眼可辨。

陳柯見沈闕已挾住了萬俟皇業,更為有把握地令道:“都給我上!將聞顯孺和萬俟皇業押回京都!”

拔劍幾乎是同時,仿佛閃電般的快速嚇得驚雀疾飛,就在兩軍舉劍對立之時,沈闕感身後有一把硬物抵在了腰處。

接著便是上官菁的聲橫空而來,“我看誰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