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祠堂後的雨便沒再下了,地麵潮氣湧來。

宣德泉瞧二人相談甚歡,心中一頓困惑,“你們去哪兒啊?不是來吃飯嗎?”

崔雪時談起滿院妾室被羅淑嫻治得服帖,她喜不自勝,挺起胸膛。

拉著崔雪時立馬就要帶她去瞧‘成果’。

她心一急抬手就罵:“你是死豬投胎來的!外甥女好不容易來府上一趟,老娘要帶她去轉兩圈。”

羅淑嫻出生起就是家裏最受疼愛的長女,父親為官校書郎,官階不高但也比得過商人。

宣德泉年少時行為浪**,良家女寧死也不願與他說親。

羅淑嫻主動下嫁後,宣德泉縱她刁蠻任性,他都緘口不語。

羅淑嫻朝沈闕點頭,“請沈太師移步廳堂喝杯熱茶,我去去就來。”

“夫人請便。”沈闕頷首,看向笑眯眯的崔雪時,他也抬唇一笑。

這小狐狸心裏憋著什麽壞呢?

“這院子裏裏外外都翻修過,全是我守著匠人做的,屋子裏的擺件物什也是我盯著挑的。”羅淑嫻走一處指一處,腳步甚慢。

崔雪時步子稍走快些,嘴裏崇敬道:

“舅母勞苦功高,閑心之餘還要教導宣玉表弟,作為女子,我是當真佩服。”

佩服個鬼...誰不知羅淑嫻得了中饋後就趾高氣昂?

府裏下人被活活打死的,半夜拖出去發賣的可不少。

就一個嫡兒子都能養成個好吃懶做,一無所能的德行,羅淑嫻的勞苦功高隻生在她自個兒嘴巴上。

繞了圈總算到了後院,崔雪時怕打草驚蛇就噤了聲,羅淑嫻也不好再說。

隻想著待會兒尋什麽由頭懲戒小妾,才好讓崔雪時見識她的厲害。

心正想著,就見一個穿著青色斜襟的仆人畏手畏腳地杵在後院拱門前頭。

羅淑嫻眯起眼睛看著眼熟,再上前幾步看清人影。

她頓時忘了崔雪時,趕忙走過去,“予韋!!公子呢?!!”

那叫予韋的仆人回過頭腳一軟,跪下支支吾吾說:“夫!夫人...您...小的...小的不知公子在何處...”

“放你娘的屁!老爺罰他麵壁思過,不許出房門半步,你會不知他在何處?”

予韋跪在地上縮成了團,哆哆嗦嗦不敢開口。

羅淑嫻忽然一驚,瞪大眼睛看著後院。

她心頭一緊,擼起袖子就悶頭衝了進去,崔雪時也緊跟而去。

後院屋門眾多,幾十個美人還在大院子裏聊著手上的首飾。

她們見羅淑嫻闖來紛紛下跪閉嘴,寂靜中就什麽都聽得清了。

“玉公子...您這樣做就不怕被發現嗎?”

“小爺倒想看看誰敢多嘴,儷娘...你好香啊~”

“討厭~”

緊接著屋子裏傳出床榻搖動的咯吱聲和宣玉的挑逗聲,這叫人聽著就覺羞慚!

砰!

羅淑嫻勃然大怒推開發出響動的那間房門,繞過屏扆伸手就打向榻上光著身子的少年,

“啊啊啊你是瘋了!你真是瘋了!宣玉!!!”

衣裙碎了滿地,**盡顯‘風情’。

羅淑嫻也是氣得發瘋,漲紅了臉扯著宣玉的耳朵,將他從榻上扯了下來:

“你這敗類!你這狐媚子!來人!給我把這賤妾拖出去亂棍打死!”

“不要!夫人!...玉公子救我...”儷娘裹著衣裳哭得撕心裂肺。

宣玉眼看著她被拖了出去,聲音越來越遠。

他嚇哭了,提起褲腰,

“母親...母親!孩兒飲了酒,是那個賤妾勾引孩兒!對,沒錯!是她勾引!”

“孩兒冤枉!”

“表弟身上毫無酒氣,不像是飲酒了。”

宣玉哆嗦著抬頭,隻看一抹殷紅影子,他怒視著那道身影從屏扆走出,猛然目呲欲裂,“崔雪時!”

冷豔的麵龐娥眉微挑,“舅母要是現在打死妾室,沈太師恐會起疑。”

羅淑嫻恍然大悟,心裏“咯噔”一下,她眼中血絲辣紅,咬牙切齒:“是你!是你害他!”

“舅母錯了,外甥女又沒綁著宣玉表弟強逼著他來這兒,怎就是我害他了?”

“你知道他在這兒!”

“外甥女又不是天,焉知表弟行徑?”

崔雪時微微彎腰略眼看著錯愕二人,笑顏豔絕:

“聽聞宣玉表弟和卲陽裴家定了親,裴家書香門第,懂禮守度,你說他們要是知道...”

“你想要什麽!”羅淑嫻掩飾著緊張,高聲打斷。

“我想要什麽,舅母不是清楚得很嗎?”

崔雪時越淡定,羅淑嫻就越慌亂無措,此事叫她親眼目睹就等同於捏住了宣玉的把柄!

現在老太婆去了老宅,尚且不會得知此傷風敗俗之事。

可要是她回來後,崔雪時去嚼舌根,那宣玉往後還怎麽爭奪宣娥華的遺產?

崔雪時不就是想要沈家的聘禮嗎?沈家人若是鐵了心不退婚,定不會栽在聘禮上頭!

宣玉就不一樣了,卲陽裴家是好不容易才定下的,這次錯過,他這輩子怕是再也娶不到媳婦!

羅淑嫻歎氣,拽著宣玉起身,“你隻要閉口不談,聘禮隨你處置。”

“這就對了嘛,外甥女餓了,該用飯了。”

宣玉很是不服氣,若是沒有崔雪時,母親怎會撞破他的事!

“崔雪時,你不就是想拿回聘禮和沈家退婚,然後麻溜地回到宣家和我爭搶財產嗎?”

羅淑嫻連連捂住他的嘴,可惜宣玉來了勁,一把推開她指著崔雪時罵:

“你不要忘了,你姓崔!這府上那個老不死的也不姓宣!你和她根本沒權利置喙宣氏!”

“你想宣揚我的醜事,那你就去啊!等那老不死的回來你就去告狀啊!”

崔雪時眸底掠過恨痛,“你說什麽?!”

“宣玉!快住嘴!”羅淑嫻使勁扯著他的袖緣。

“母親你何必怕她?”

“這裏是宣家,她即便說出去也絕不會有人作證,我要是說她誣告,她且要去牢房待幾天!”

宣玉看她冷臉,他微滯頓悟,“哦,你是因那個老不死的生氣?”

“啪”的一聲脆響,崔雪時揚起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宣玉打去。

他臉上霎時現出清晰五指,唇邊泛起鮮紅。

宣玉不可置信地捂住臉,惱羞成怒中也要揚手打崔雪時——

刹那間,一柄銀白蟒劍閃著銀光刺穿屏扆,隨即擦過宣玉的右臉,冰冷劍刃帶著血腥子飛濺。

巴掌終是沒落下去。

羅淑嫻膛目結舌,眸光凝聚在來人身上。

沈闕手中緊攥劍鞘,素日溫文爾雅已褪,此刻喜怒不形於色,叫人難以看透。

“就你也配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