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媞箏蹙眉又複了遍,“隻不過是一個男人,皇後不是已屬意你為太子妃了嗎?”
“嫁給蕭荀成為將來大齊皇後有何不好?”蕭媞箏惱她改了稱呼,還因為此事就在她跟前下跪。
從前崔雪時在宮中做她的伴讀時被姑姑刁難罰跪,她說自己身為將門之女要有骨氣,絕不輕易屈膝。
蕭媞箏念她有這份骨氣才高看她幾分。
崔雪時依舊跪著,“公主知臣女沒有覬覦東宮之心,也知臣女不喜歡皇宮。”
是了,當年的眾多伴讀都是入宮來巴結幾位皇子的,她們巴不得可以被她的皇弟們看上。
所以整日花枝招展,根本沒有一點公主伴讀的樣兒,蕭媞箏見此也是習慣。
但唯有一人,她認真看書籍整理冊卷,一心一意要讓自己和蕭媞箏都學到東西。
空閑時也不像旁的伴讀那般簇擁在各皇子身邊,而是拿著樹枝練著劍式。
這人便是崔雪時。
蕭媞箏起初覺著她太過裝模作樣,但漸漸將她看得真切。
她不喜歡深宮赤牆,隻想在蕭媞箏及笄後就離宮,自然是沒有勾搭皇子的心思。
那時的她就喜歡崔雪時這份不同於其他伴讀的性格,她們二人相處甚歡,就此交好。
“我懂你的。”蕭媞箏居高臨下地垂眸看她,“但你是否也該懂我?”
想她一介公主不顧被旁人指摘就將沈南瑾帶回公主府,為崔雪時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她知崔雪時要離京前去卲陽,也是連忙趕去送行。
結果崔雪時卻使喚著沈闕的侍衛將她支開,蕭媞箏忽然覺得,她根本不懂她!
說到底都怪這個沈南瑾,叫崔雪時白白在沈府住了整五年,斷了與她的來往。
幾年過去心性大改,竟為了一個男人對她如此恭敬,不肯相讓!
崔雪時抬頭看她,“公主想讓臣女如何懂你?懂你身處無情無味深宮的難處,懂你身為公主,有母卻似無母?”
“懂你是帝王女兒,是皇室子嗣中最年長的公主,若脾氣太好便會被人輕瞧鄙視,所以公主動輒打罵處死宮女隻是為了立住地位。”
“臣女不想公主手上徒增人命,才教了公主練劍護住自身。”
“公主之言,臣女從未忘記,我還不夠懂你嗎?”
“我懂你,才在你沒開口時就曉得了你心中選定之人。”崔雪時不再看著她,“我懂你,所以知道你心中還有第二人選。”
蕭媞箏眼神微動,她確實有第二人選,但想起那場夢,她就必須攥緊沈闕。
蕭媞箏無奈地歎氣,扶著崔雪時站起身,“我方才說了,隻能是他。”
“沈闕的身份畢竟是太子太師,即便你不嫁蕭荀,父皇也絕不會同意你嫁給他。”
蕭媞箏走到那顆樹前,一手伸上前撫摸著樹幹,“你看這樹怕是已近百年了。”
長眠蟄伏的老樹幹幹裂出斑駁紋路,年複一年已將他體內精氣掏空,可叢叢簇簇的鮮綠卻在頂頭吐新。
“它雖蒼老,但它的頂端卻在延伸長出新枝,碩大遒勁密密匝匝,這枝葉連風都難以吹掉。”
蕭媞箏的話裏奇奇怪怪,崔雪時都難懂她隱晦的暗示,她什麽時候這麽文縐縐了?
崔雪時走上瞧停步在蕭媞箏身旁,同她一樣抬頭看著樹幹。
卻是一人疑惑,一個惆悵,蕭媞箏哎呀了一聲,直接道:
“你還不明白嗎?你當父皇給你郡主之位,封崔將軍為國公究竟是為什麽?”
“你們崔家的背後是世家大族,崔將軍又是所有武將的楷模,同崔家交好的世家,你的叔伯們手裏少說也有上萬將士!”
“他們雖都不在京城,但對你這個崔家女未來的夫婿定會幫襯,給予支持。”
蕭媞箏想到了公主府上那些幕僚告訴她的朝廷秘事,“你不知道沈南瑾在邊關受盡了你叔伯的優待嗎?
他在這一聲聲賢婿裏,才能安穩坐上將軍的位置。”
“要不然他怎敢主動去偷襲去招惹北彧將士?”
崔雪時眉頭一緊,她終是曉得前世沈南瑾為什麽與她定婚後就立刻拋了她前去駐守邊關了。
原是因為與崔氏交好的世家都在邊關一帶,他們的身份能給他帶來更好的待遇。
也是他重振沈家的最好時機!
但崔雪時疑惑的點卻是,“你怎會知曉朝堂之事?”
蕭媞箏肉眼可見的驕傲,“本公主府上的幕僚能是吃素的?”
“所以卿卿,我講這麽多與你聽隻為告訴你,沈闕若不是圖謀你的身份能為他往後助力,是絕不會娶你的。”
蕭媞箏非常肯定沈闕對崔雪時並不是真心,而全是利用。
那場夢裏成為她駙馬的沈闕最終也成了首輔,權侵朝野,無人敢不敬之,蕭荀也終究成了傀儡皇帝。
蕭媞箏可不想看到沈闕利用崔雪時背後的勢力提前逼宮造反,以至天下改姓,大道換君。
這般慘局之後,蕭媞箏也會迎來和那場夢一樣的結局,所以如今便將沈闕放到身邊,待她孩兒出生,將他殺了就是!
崔雪時並不會因為蕭媞箏的話對沈闕產生誤會,這半月相處,她怎會猜疑沈闕隻是利用?
正當崔雪時要開口,那道房門又是被人推開,沈闕臉色比起先前好了不少,白唇也漸起潤色。
他後背已叫青峯重上了藥,方才就在裏頭聽到了全部,可笑他在宮中表現得不逐名利,還是會被有心人猜忌。
沈闕特意跨出門來,展著裏衣走到崔雪時身側,“公主憂慮過重,可沈某並不貪這數年已得成就,便是願等陛下醒後,自請辭官。”
“至於公主肚中胎兒,便找他親生父親自行處理,公主大可把心擱下,沈某從前說過此生隻娶崔雪時一人,絕不做更改。”
沈闕在崔雪時旁邊溫柔極了,那眼神是蕭媞箏從未見過的,他說:“哪怕事後無官無職,隻做一介修書先生也絕不辜負崔雪時。”
蕭媞箏是驚了,崔雪時也驚了,當是想不到沈闕竟肯為了她放棄太子太師之位?
若是如此他便不能和前世一樣成為宰相,為她改自己結局,當真值嗎?
“先...”胡廣仁跑入國公府都愣了一頭,他沒看錯吧?!
沈闕和公主怎會撞在一起了?!
“先前嚇死臣了...咳...”見著這修羅場,胡廣仁霎時換了音調,“公、公主不好了,北彧...北彧那位小公主就快到城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