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這不是我要的真相 六
憤怒與尖叫打破了沉寂。尤裏捂住了臉,暴怒地發出一聲哀嚎。
不行,我的速度還不夠快……
也就是這一刹那,不遠處的外麵,期待已久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我聽到走廊的**聲。就好像成千上萬的軍隊擠進了這座擁擠的地下室,一步步向這個方向逼近。
一個尤裏新兵從門外闖進來。他的叫喊聲得到了激烈的槍林彈雨的回應,外麵好像野牛與象群在一起奔跑一樣,弄得周圍地動山搖。一陣開火的聲音響起,子彈射進了已經亂了陣型的尤裏部隊中間。
腳下傳來一陣輕微的顫抖,估計是維克多得手了。周圍的照明設備若明若滅,應急燈很快就亮了。
在這人群嘈雜,子彈亂飛聲和機械化步兵腳步聲混雜的場合下,沒有人能想到,還有一個我存在。
尤裏幹淨利落地放出了一陣多數人看不見的能量波,擊中了靠近門口的幾個機械化步兵。他們直直地飛向了遠處,撞破牆壁後就沒了聲息。尤裏狂怒地張嘴,從嗓子深處,發出了攝人心魄的刺耳尖叫。
混戰仍在繼續。外麵的盟軍機械化步兵(和我在下水道裏遇到的那些家夥一模一樣)不斷向房間裏噴撒灑子彈,我能感覺到大地的震顫。增援大軍振聾發聵的聲音越來越近,守衛著地下室走廊的尤裏部隊,此刻都在向這間房間撤退著。
我打開了旁邊的一扇門,躲了進去。我知道,尤裏就在房間的正中央。我還能感覺到,他一邊用我所見過的,最為強大的心靈輻射波向外發射能量,一邊不斷吼叫著,命令他最後的信徒們退守到這裏。
這些盟軍不是朋友。所以他們的價值,就是替我消耗更多尤裏的實力。但願尤裏也能替我多殺點。
尤裏的狂怒像炸彈般爆發了。他舉起了一隻手,開始念念有詞。
隨著尤裏的怒吼,紫色的能量波向走廊擴散。無數生命訊號發出痛苦的腦電波,然後全都消失了。
不對。應該說,還剩下兩個。
從死一般的熱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往往會夾雜著無數的恐慌。
比如……此時,此刻……的我。
我回到房間裏,和尤裏看著對方,緩慢的移動著腳步,我們始終保持距離,似乎走在圓形軌道上。
“如果借刀殺人就是你計劃的全部,”尤裏的聲音聽起來極其詭異,“那你已經失敗了,孩子。”
我輕輕噓了一聲,以示蔑視。
“我還沒出殺手鐧呢,”我睜大閃爍著血紅鑰匙的眼睛,“百密一疏可不是我的作風。隻不過,上次你留了一具屍體在莫斯科,今天你的備胎在哪裏呢,我的父親?”
“沒有人,”尤裏憤怒地說,“這是世界帝國最後的堡壘。我不希望看到,我們父子當中必須死掉一個,孩子,我們還有機會……”
“父子?”我發出一聲譏笑,月紅色的眼睛裏充滿厭惡,“你真覺得,我會掛念這份父子之情?”
“我知道你恨我,但我一直暗中保護你。孩子,索菲亞派你營救洛馬諾夫和達夏的時候,就是要一箭雙雕,斬草除根!”尤裏回答。
我們仍然在移動著,形成一個完美的圓,彼此保持一段距離。現在,尤裏的眼裏,隻看到我一個。
“你以為,自己怎麽逃出莫斯科的?意外嗎?在重傷昏迷的情況下,毫無意識地跑了幾十公裏?”
“說再多也難逃一死,”我們繼續沿著圓圈移動,“我發誓過要為養父報仇,你,是最後一個。”
“你以為當初,索菲亞為什麽讓你去營救洛馬諾夫和達夏?就是為了讓你們同歸於盡,斬草除根!你以為你為什麽重傷昏迷仍然能逃出莫斯科,是我把你送出去的!”
“所以呢?”我問,“知道你為什麽會輸,我贏你贏在哪嗎?”
尤裏還在圓圈上移動著,一語不發。看起來,我暫時穩住他了。
“公平和正義?”尤裏發出一聲冷笑,“斯大林最愛的答案。但正義沒有阻止我把他殺死在白金漢宮;公平沒有阻止他成為曆史的偉人。而且你沒有以命換命的覺悟。那麽,你打算如何從與我的戰鬥中獲得公平,從弑父中獲得正義?”
說話時,尤裏露出一絲笑容。整個寂靜的大廳,溫度驟然暴降。
“你不也自稱是公平和正義的使者嗎?”我平靜地問,“而且至少,我沒有依靠過自己的父親。”
“沒有?”尤裏叫道,“告訴我,幫助你走到這一步的,你所無比倚仗的能力,是什麽人給的!”
“彼此彼此,”我的眼中閃過一抹狠色,“至少,斯大林給了你權力,地位,資本,還有信任。”
“我也報答了他!”尤裏擲地有聲地喊道,“他的屍體就在列寧墓旁的水晶棺,這已經足夠了!”
“你差點摧毀了祖國,”我平靜地說,“而且一毀就是兩次。”
“我這是在貫徹零號遺囑!”尤裏紫色的眼睛,仍然緊盯著我。
“可是你拋棄了我,”我說,“從小到大,你從沒出現在我的生命裏,沒有給我留下過一點回憶。你從來就不懂這一點,我很好奇,母親如何愛上你這樣的混蛋的?”
尤裏沒有回答。我們仍在互相繞著圈,如兩隻狼打算撕裂對方。
“再說說你的保護吧,”我笑道,“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拋棄了母親,讓他投入到養父的懷抱。然後坐視母親死亡,害死我唯一依靠的養父,這就是你的保護方法?”
“你會說,這是在保護我,”我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每當我麵對危險的時候,有誰保護我嗎!別人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身份,我卻一直活在無知中,被人當做棋子!”
“好吧,不過無所謂,”尤裏若無其事地笑了,“你大概還不知道,莫斯文克努力阻止我啟動的,就是時間機器!但他沒想到,你已經來到了這裏!還有半小時,時間機器就能運行了!命運的鑰匙已在我手中,我會改正這些錯誤的!”
我聽得心裏一顫。時間機器?
也許是因為激動的關係,尤裏的雙手,乃至渾身上下都在微微顫抖著。啟動的時間已經越來越近。
“你恨我,我知道,孩子。但是我不怪你,因為你受過的苦太多了。如果殺了我,能平息你的憤怒的話,我隨時都可以選擇去死。”
“但是那樣的話,孩子,我親愛的孩子。這對你太不公平了。你還是沒有人保護,沒有人疼愛,人人都在利用你,算計你!”尤裏的聲音變得輕柔而舒緩,似安慰,又似勸誘,“但現在不一樣了!我擁有了改變這一切的能力!隻要有了時間機器,我就可以重新書寫過去的曆史!我不僅能建設一個嶄新而美麗的世界,建設一個幹淨的共產主義新未來,消滅掉那些不配存在的人類,還可以改變你的童年!孩子,我以一個父親的名義發誓,我對你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我會好好陪你,陪你的母親,做一個稱職的父親,讓你的童年沒有遺憾!”
尤裏張開了雙臂。說話時因為激動的關係,胸膛快速而劇烈地起伏著。此時此刻,我的內心十分錯綜複雜,矛盾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他是我最大的敵人。
他是你最後的親人。
他不配做我的父親。
他真心地想補償你。
他殺了養父,我曾發誓複仇。
他會救養父,養父會欣慰的。
可是這麽多年來……我所受的苦……就要這麽……一筆勾銷嗎?
還有那無辜的人……被尤裏殘害的人……他們受的苦該怎麽辦?
你怎麽還聽不懂啊!尤裏剛才不是發誓,他要彌補這些罪過嗎!
對啊……最好的彌補方式,不是空口白牙的勸說,不是割肉補瘡的施舍,不是帶著一抹鮮紅色的真相和更深更慘的複仇,而是……
而是我們常說的……直接從源頭製止錯誤發生的“後悔藥”啊!
改變一切……從源頭上的改變……從此我能拋下沉重的記憶……
不得不承認……我動心了……
“來吧,我的孩子。”尤裏伸出一隻手,向我露出和煦的笑容。
我曾見過幾次。那是在莫斯科的公園裏,帶著年幼的孩子,在草坪上放風箏的父母才有的笑容。
尤裏眼中的紫色鑰匙圖案消失了,我眼中的鮮紅色鑰匙圖案也無影無蹤。可淚水……止不住了……
“誰信啊……”我輕輕地嘟噥了一句。內心深處還有一絲聲音,勸說我不要同意。已經漸漸式微了。
“我知道,我的信用很差,”尤裏依然沒有惱火,“你來修改我的過去,我來修改你的。這樣,我們各自都會忘記千瘡百孔的過去,共同迎接完美的過去,和未來!”
父親……他是……認真的……
就在這時,一聲槍響,打破了這美好的畫麵。雖然彈著點離我們這裏偏得離譜,但趁此機會,一個熟悉人影從遠及近,闖進了房間。
“你想得真周到。”尤裏說。
“這不是我的計劃。”我說。
狙擊水準差,移動速度快,還讓我們兩個都感覺不到的生命……
除了他之外……還能有誰……
“嘿尤裏,快給我放開指揮官同誌!不要怕,馬克耶布卡!我來幫你了!”這大大咧咧的家夥……
當湯騰凱氣宇軒昂地闖入,背對著我,用突擊步槍指著尤裏時,我用腳勾起地上達夏的突擊步槍。子彈上膛,瞄準了湯騰凱的腦袋,冷冷地哼了一聲:“把槍放下。”